林七杜本就是玩弄文字的人,一听皇帝这话,顿时就明白自己不仅不用死,指不定……还可以因祸得福了。
“还请陛下赎罪,容许小人把前因后果说清楚。”
“汝只管说来。”嬴胡亥轻轻地把手中的书本捏紧了,背负着双手,看着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一下的林七杜。
林七杜叩首道:“陛下为天下读书人开龙门,小人也是响应而来。
正如同那科举诏令上所说的一样,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想我林七杜,又何尝不想做一个有理想的读书人?
奈何现实面前,总是一拳又一锤……”
“你小说家的门人,都喜欢这样冗长词汇水文吗?”皇帝似乎是有些不快。
林七杜打了一个机灵,急忙磕头道:“草民知罪,其实就是穷……到了长安城住下没多久,科举还没有开,小民实在是饿的没有办法了。
前几天还有来参加武举考试的,也是因为没有钱,在客栈住不下去,就只有到街头上去卖艺。
草民绝无虚言!
草民也想学他们心口碎大石,奈何草民这幅身板,举起大锤都难,更别说心口碎大石,那是大石碎心口了。
所以,穷苦之下,便只有出下策,在天桥底下说一些吸引人耳目的东西,以此来讨生活。”
“可是,朕听人说,你每一场下来,都能有数千人围观,获得的钱财都过万?”
“那只是表明上的。”林七杜苦不堪言:“就拿前天那一场,获得的钱确实是有一万五钱,但是扣除场地费……也就是天桥那边。
还有萧何大人规定的,所有商贾都必须上缴十分之一的清洁费。
天桥底下也是一样,照样需要上交十分之一的清洁费。
然后还有帮助小人散布消息,说在何处天桥之下说书的数十人,每人都要分钱。
到了小人手里的,能有十分之一都不错了。
和小人一并住在客栈中的, 还有几个也是前来参加科举的,奈何那些都不是我小说家门人,所以放不下脸皮来写什么志怪故事。
几乎顿顿挨饿,小人得了钱财,也不敢不救助,所以小人虽然空有其名,但实际上,小人在客栈中的存钱罐里边,也不过一千钱。
这一千钱,还是想着等参加科举考试的时候,能换一身新衣裳。”
嬴胡亥倒也忍不住眯眼,看了看这林七杜身上衣的一说,确实是残破的厉害,有些地方也是补丁落补丁。
甚至于袖口的地方,密密麻麻的补丁……
“来人,去将他所说的事情查验一二,看看是否属实!”
嬴胡亥挥了一下手:“先提出去,如果查验属实,在做他论,如果此人欺君,定斩不赦!”
“喏!”
娄敬一挥手,锦衣卫的人顿时涌上前去,将这落魄小说家门人林七杜拖了出去。
待的这人被拖走以后,嬴胡亥这才将目光看向一边依旧跪着的二五百长。
“吴广,你是怎么进来的?”
吴广依旧匍匐在地上:“臣昨日失言,诽谤朝廷大臣,所以才被抓起来。”
“哦?”嬴胡亥道:“章邯没有来要人?”
这句话是对着娄敬说的。
娄敬拱手道:“章邯将军来过,但是又回去了,臣说不会严刑对待,但恶语诽谤朝廷大臣,也需要关上半个月,以儆效尤。”
嬴胡亥看了一眼依旧跪在一边上的吴广,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究竟说了什么?”
“他说东厂是我锦衣卫的不世大敌,但锦衣卫和东厂,都是为陛下做事情,此言一旦传开,恐怕天下都会认为东厂和锦衣卫之间是互相内斗。
若当真天下口风如此,那锦衣卫和东厂岂非当真可能会内耗?
所以,此言断然不可传开,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被抓进诏狱之中。”
嬴胡亥看着吴广笑了笑,眼神有些发冷:“恐怕天底下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放了他,锦衣卫和东厂究竟是不世大敌,还是同为我大秦做事情,这需要用事实来说话,而不是如此。”
吴广闻言,几乎磕头如捣蒜般:“臣谢过陛下天恩!”
娄敬拱手道:“臣领旨!”
皇帝已经转身朝着诏狱外走去,只是看向那依旧跪在原地的吴广,神色却已经很是不快了。
“这家伙,运气真好啊!”娄敬心中暗自想着。
大堂之上,皇后已经等候候多时,嬴胡亥下意识的将手中的书本捏紧了一些。
林七杜这脑洞开太大,只是粗略地翻看了几眼,他竟然还有点舍不得焚毁了去……
他这边才坐下来,把林七杜的事情和皇后草草说了一遍,娄敬就走了进来。
嬴胡亥不由得眉头一喜:“锦衣卫的动作,比朕想的都快,查清楚了吗?那林七杜所言,可是属实?”
娄敬闻言,脸色有些尴尬的拱手:“陛下误会了,臣来,是因为诏狱外边,来了一位女子,说是为林七杜送断头饭的……”
“这但凡是进了我锦衣卫诏狱的人,基本上没有活着出去的可能,所以这个女子前来,才会说是为林七杜送断头饭的。”
“哦?”嬴胡亥稍显意外:“那个女子是他的夫人?”
“不是,根据那个女子说,她和林七杜两人素不相识,她父亲是来关中准备参加科考的,但是盘缠用尽了,得到林七杜的救济以后,这才能继续在客栈中住下去。
只是,现在许多人都听说林七杜被锦衣卫抓走,关进了诏狱中,无人敢来,只有这女子一人端着一碗粟米粥,一碗米汤,来为林七杜送行。”
娄敬言语之间,已经对这位女子颇多敬意。
嬴胡亥也不免为之感染:“好女子,也是奇女子,若此女所言不差,那林七杜也必定未曾说谎……”
“那?陛下?”蒙蕙下意识的看向嬴胡亥。
嬴胡亥想了想,道:“放人吧,此人虽为了生计,但是行径荒诞可恶,着他将这些东西全部改掉,重新在天桥底下说书,务必为我大秦北伐将士正名,休要在舞文弄墨,写这些不堪入目的文辞。”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