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胡亥脸色微变:“蒙毅怎么了?”
军中的将士们称呼蒙毅为蒙将军,而不是在继续称呼他为蒙大人。
足可见蒙毅已经彻底融入将士们的心中去了。
那侍卫拱手道:“他醒过来了,他说他想见陛下。”
嬴胡亥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这侍卫,一边走便把身上的甲胄解下来。
韩谈赶紧取来的干燥的战袍,给皇帝披在身上。
周围的武将们,差不多也是如此。
一个个的跟着皇帝去见蒙毅。
蒙毅脸色苍白的非常厉害,嬴胡亥走进军帐中,除了浓郁的血腥气味,还有一股子非常浓烈的中药味道弥漫开来。
“陛下……”
蒙毅低声呼喊着,嬴胡亥注意到了他的手指头上,也上了药。
“爱卿放心养伤就是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朕吧!”
蒙毅脸色惨白,却露出了几分笑意:“臣听军卒说,楚军退了!”
嬴胡亥点头:“天降暴雨,雨水打在人脸上,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楚军只能退了,没有办法在继续交战。”
“这是消磨楚军兵锋的好时机!”蒙毅有些吃力的说:
“我们大军全部进入陈仓里边,风不吹雨不淋。
楚军在陈仓道口上,却要承受风吹雨打。
如此一来,此消彼长!
楚军锐气消磨在风雨中,我军的将士们,却能在城中等待风雨过去。”
蒙毅说着,又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嬴胡亥吓了一跳,赶紧道:“将军受重创,多多修养才是,朕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说完,嬴胡亥转头看着白起:“下令,全军入城!”
“遵旨!”
白起拱手退了出去,蒙毅这才放心下来,苍白的脸上也露出来了几分放松的神色。
嬴胡亥继续说道:“楚军的粮草需要从陈仓道那边运送过来。
大军走山路,会不会遇上山洪爆发,还有山体滑坡这些。
姑且不说。
反正运送粮草的艰难程度肯定会伴随着暴雨而加剧。”
说完,嬴胡亥看着蒙毅似乎还想说话便继续说道:
"陈仓这边到了这个季节,春雨连绵不断,要到五月中旬,方才会停下。
朕小时候就听说过这边的事情,昔年先帝曾经令扶苏在这边开荒过。”
说道扶苏,嬴胡亥忍不住想到了那在仁孝皇帝陵墓中的长公子扶苏。
他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
在这个世界,他注定孤独。
这是所有穿越者的通病。
蒙毅听着皇帝把自己想说的话全部都说完,很是放松下来。
这番话还有另外一层深层次的含义在其中。
秦军和楚军对峙。
秦军想到的阴谋诡计,楚军也想到了。
比如说这种老阴比一样偷袭对方的想法。
蒙毅是废了,至少很长的时间之内,他都不可能再度拥有领军作战的力气。
可是项羽那边,却依旧生龙活虎。
山坡上,项羽的大帐大开,火盆里边炙热的温度散发出来。
军帐内里的潮气和寒气,逐渐被驱散。
“情况对我们很是不利。”项梁靠在椅子上,熊皮毯子盖到了他的小腹上。
“这并不是方才叔父鸣金收兵的理由。”项羽眉头紧皱起来。
“白起出城了,不论是我还是刘邦的汉军,完全挡不住人屠军。”
项梁蹙眉道:“羽儿,我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我总觉得我们在这边坚持和秦军消耗战,似乎不是明智的行为。”
项羽转过身来,往火盆里加了一下柴火,他看到手臂粗的干柴里边。
有一条小拇指粗的柴虫惊恐的钻了出来,却被火舌一卷,彻底变成了一条浑身漆黑的虫子。
虫子掉落到了金红色的火炭里边,直接被烧得浑身红亮起来。
“叔父多虑了!”项羽坐了下来,他给项梁端了一碗药汁:
“秦军现在看似占据天时地利,可是两军交战,素来就是看哪一方更狠。
我们现在退去的话,以后还有这样的机会吗?”
“更况且,蒙毅已经重伤。”
项羽看着叔父一口气喝光了药汁,脸上也露出几分笑容来。
他忽然想到了小时候,叔父领着自己被秦军追杀,不得已之下,叔侄两人躲在一个山洞里边,避开秦军的追兵以后。
才发现那是山洞里边,竟然蛰伏着一头猛虎!
原本就浑身是伤的项梁拼死一战,斩杀猛虎后昏死不醒。
年幼的项羽把一双小手按在老虎脖颈的伤口上,捧着老虎的血,喂给了昏死的项梁吃下去。
那天夜里,风雪满荆楚。
项梁一口气喝光了药汁,项羽继续说道:“更况且,虞子期不足为惧。
若是单对单,白起我可斩杀之。”
他沉吟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尤其是现在,暴雨连绵之下,秦军的强弓硬弩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威力。
就像是没有了利爪的老虎一样。”
项梁没说话,项声这会儿披着蓑衣走进了军帐里边。
项梁看向项声:“军种的情况如何了?”
项声拍了拍身上的潮湿的衣服,把蓑衣挂在一边上。
这才说道:“情况很是不妙,陈仓道口的风太大,雨水落在人脸上的时候,都有刺疼。
营地里边,已经开挖了土沟,把积水引出去,可是军帐漏水,肯定是没有办法解决的。”
项羽蹙眉道:“着人去看砍伐树木修建木屋了吗?”
他指着军帐外边泥土说道:“这边的泥土可以用来烧纸瓦片。
可以先让受伤的军卒住进新修筑的瓦房里边。”
不得不说,项羽第一个想到的是受伤的军卒。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能够得到楚军的拥戴。
万死无悔!
“速度有限!”项声压低声音:“刘邦的汉军之中,士兵畏战言重。
已经让刘邦麾下的大将柴武斩了数十人,悬挂人头在军旗上,方才稳住。
霸王,我担心这样的环境下,我军之中,也会出现士卒厌恶战争的情况出现。”
项羽紧皱眉头,飞快的回头看了一眼项梁。
项梁平和道:“让人在陈仓道中间修筑一座城,作为阻挡秦军南下的城池。”
“叔父?”项羽眼眸里带着怒意,那样做的话,岂非是自斩锐气?
项梁道:“我们在这里继续和秦军对峙,但是羽儿,你要记清楚。
战争!任何时候都要慎之又慎!”
“兄弟们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了将军,我们做出的任何决定,都关乎千万人生死。”
项梁站起身来,从箭壶里边取出一支箭矢来,轻轻地戳在一边的挂图上:
“看好了,陈仓道和褒斜道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