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青骢马正在林子里吃草,沈雁归和墨承影便衣坐在路边茶舍歇脚。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哥哥就莫要继续跟着了。”
一辆马车停在茶舍前,马车里走出一名女子,头上戴着围帽,白纱遮掩,瞧不清面容。
但是被她唤兄长的,沈雁归认识,是新任吏部郎中程敬贤。
所以要出城的,是程怡谨。
她是在墨成策定罪之前,被允准和离的,她和程家都未被牵连。
可是坊间对她仍多有指责。
大家选择性忘记墨成策是谋逆、忘记他娶青楼妓,说什么“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说“女子都是这般无情、不值得被好生对待”。
甚至还有人说她的孩子是野种,她和野男人暗中谋划,设计撺掇皇孙谋逆。
她兄长升官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叫沈雁归想起安远伯和定襄侯世子夫人的事来,同样是当事人,定襄侯世子夫人走在路上人人喊打,安远伯却被茶楼那些伪君子称赞厉害。
真是一嘴两舌、两舌百话。
“平芜老家那边我已经派人提前过去打点了,可到底我们都不在你身边,你到了,记得让人修书回来报个平安,若有什么事……”
听到“平芜”,沈雁归和墨承影互看了一眼。
平芜有个春山书院,是五州二十八县最大的书院,每年有数以百计的学子慕名前往求学。
「敬教劝学,建国之大本;兴贤育才,为政之先务。」
沈雁归和墨承影南下第一程,便是去那边。
这倒是巧了。
程怡谨笑着打断自家兄长的话,“父亲和母亲已经说了许多遍,妹妹我都记着的,哥哥放心便是。”
程敬贤显然是不太放心,他还想挽留一番。
“其实父亲和我都在,你不必管那些人言……”
“我也不是为了那些人言才离开的,这个孩子是我的,也是他的,在京中难免被人指指点点,我不愿孩子的品性受到影响,干脆离远些,到无人知道的地方,将他好生养大,也算避避风头。”
程敬贤重重叹了口气,“也好,春山书院山明水秀,你去养养身子,过两年咱就回来。”
京城到平芜,还得赶许久的路,行程都已经安排好了。
程敬贤心中有千言万语要叮嘱,又怕耽误时间,只得从简。
瞧着妹妹的马车消失在路尽头,他方才恋恋不舍扯起缰绳,掉头回城。
沈雁归托腮看着程敬贤的背影,定定有些痴迷。
一向醋劲儿很大的墨承影,悄无声息坐到沈雁归身旁,将她揽到怀中。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知道,卿卿想哥哥了。
沈雁归原没什么情绪,得了这一句,眼眶有些湿润。
她侧身,将脸埋进他胸口。
青霜和自己的宝马还不熟悉,破山被迫给她牵马、指点。
三三两两的声音传来,虽然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可明显能听出破山的不耐烦。
沈雁归侧脸笑道:“我素日瞧他脾气极好,待青霜也还不错,这当了一回师徒,两人倒成了对家。”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只是有摄政王在,破山敛了性子,瞧不出来而已。
“我瞧着,以破山的能力,若是为将,假以时日,未必比李周、齐光明他们差,夫君不是屈才之人,怎的将他放在身边?”
“他无心仕途、不愿报国,只是想向我报恩而已。”
“夫君救了他?”
“嗯,就在我离开永州的两年后,你也知道我当时那个军营的情况,大军北上驻营时,一个副将带着自己的小队人马,将近处一个村子洗劫一空,我赶到时,他被人踩在脚下,他姐姐正被……”
墨承影没说具体,只补了一句“十多个人”。
又道:“那些年西戎常来骚扰,西境战事不断,他的两个兄长都被抓丁,分别死于战争,官府再上门捉人,他阿爹跑了,他阿娘没法子,应征去军中烧火做饭,家中便只剩下他和姐姐。”
他看着破山的方向,“我救了他,杀了那队人,将那个副将打断腿跪在他面前,给他递刀,让他报仇。”
区分人与兽的,从来不是衣冠和皮肉。
姐弟在边城相依为命,日子多艰难,沈雁归可以想见。
破山憎恨那队将士、也憎恨给他们权力胡作非为的大夏,所以不愿为大夏出力。
幸好景明救了他们。
“那他姐姐呢?”
墨承影喝了口茶水,“不堪受辱,悬梁自尽。”
算算年纪,他那年也才十岁。
沈雁归内心一片唏嘘。
墨承影望着那边,贴心道:“要不要再推迟两日出发?”
“不了,我瞧着青霜骑得很稳了,后日动身,我们快马先行,去平芜等他们就是。”
“你也才学会骑马?如何能快?”
沈雁归收回目光,仰头看他,“有你在,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