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鸽自知失言,但既然荆钗已经察觉,那将错就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于是反问:“学姐,你觉得我该知道些什么?”
荆钗猛地反应过来,自己露馅了——也许,江白鸽说的“关系”是她是他的博士生。
可她又一想,不,江白鸽说的关系,绝不是师生关系,否则她的语气不应当是遗憾与惋惜,而应该是“内举不避亲”的欣慰。
“其实这件事,我憋在心里很久了。”荆钗笑了起来,如释重负,“如果被人知道了,我反而轻松了很多。”
想必,上一世也是如此,才将她一步步逼到与陈冬果反目。
但是,如果只是一段不伦关系,还不足以构成“犯罪动机”,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也许是现在还没发生,也许是她现在还没找到。
“其实,对于陈老师的生活作风问题,我也有听小曦和石欣暗示过……石欣就不说了,他是男的,自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小曦……”
江白鸽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深深地看了眼荆钗:“你觉得你能瞒她到什么时候?”
荆钗苦笑着叹了口气:“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我真宁愿自己一开始就没有心软,答应她帮她盯着她爸……”
江白鸽再一次吃惊了——虽然她早就从石欣口中得知,是陈曦推荐荆钗去的,但她没想过,这个推荐的目的,是为了“盯梢”。
荆钗读出了江白鸽眼里的震惊,忽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白天的时候,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吃醋,才会打断陈老师和你的对话?”
江白鸽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如实回答:“我不觉得,不过石欣是这样想的。”
“那如果我说我是为了保护你……你信吗?”
她信。
荆钗继续解释:“你可能没见过陈曦妈妈,她是剧团的首席,是当之无愧的大美人,即使现在四十多岁,也仍然光芒四射……可是,陈曦却说,她爸喜欢的,是和他有‘共同语言’的、搞文学的女大学生。”
说完,她又自嘲地笑了笑:“这么看来,我都‘超龄’了。不过,如果换个角度想,他只是为了找回在陈曦妈妈面前丢掉的‘阳刚之气’,那对方是谁,恐怕都无所谓。”
这段话信息量很大,甚至还包括了她之前一直没考虑到的陈曦妈妈在这件事上的“参与度”。
丈夫持续出轨这么多年,连女儿都知道,再迟钝的妻子也不该一无所知,可她却仍旧扑在她的事业上,对丈夫的行为说得上是放任,也可以说是——不在乎。
江白鸽很想追问下去,当然不是为了八卦。
而是她察觉到了矛盾。
因为从荆钗此刻的语气和叙述里,再看不到半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她提及“男友”的那一点点“憧憬”了。
如果不是知道荆钗并没有什么精神分裂的病症——上一世的新闻报道里,只说她爽快认罪,没有一篇提到她用精神病脱罪的。
可越是这样,越是说不通。
但荆钗却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反而把话头转回到江白鸽身上:“可你不同,你今年大三,喜欢文学,还自己写东西,去听他的讲座,现在又受邀来到他朋友的山庄……简直就是自愿扑向他网中的小白兔。”
江白鸽皱了皱眉:这个叙述不对劲。无论是她去听讲座,还是来到这里,都是与陈冬果本人无关的——即使不是为了陈曦,前者,是石欣邀请,后者,是陈曦和石欣的共同邀约……
可是被荆钗说出来,却好像一切都是为了陈冬果一样。
但荆钗却丝毫没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仍在继续:“我当然也不是吃醋,而是不希望你再变成下一个我……”
“你既然不想做他的地下情人,不想对不起你的好朋友,你为什么不和他分手呢?”
“分手?”荆钗忽然大笑起来,好在四周人声鼎沸,才没有被人察觉,“我有什么资格?你忘了我的那篇《乐园》发在哪里了吗?”
江白鸽的沉默,意味着,她懂了。
荆钗的不满却才刚刚开始:“你以为,如果没有他,我能发表在这样高端的文学杂志上吗?”
她继续大笑,可江白鸽看见了她眼睛里的泪水,因为太过丰沛,顺着眼角滑了下来,在薄薄的粉底上留下一串水痕。
她一把抹去眼泪:“我们心中神圣的、净土一般的文学,在掌握话语权的人手里,不过是交易的筹码——金钱,欲望,谁能满足他们,谁就能拿到这张入场券。哦对,大多数时候,拦住的都是女人。我想,这或许是因为掌权的是男人,而女人恰好是善于自我麻痹和欺骗的……”
江白鸽可以肯定,荆钗说的就是她自己。
但荆钗是那种人吗——为了能发表几篇小说、得到这个进入“作家”殿堂的敲门砖,甘愿出卖自己的人格?
江白鸽看着荆钗,忽然意识到:荆钗刚才利用叙事视角的变化,巧妙的回避了最关键的一点——她从“帮陈曦盯梢陈冬果”到“成为陈冬果诸多情人中的一个”之间的转折点,她一点都没提。
她没提,说明这一点很重要。江白鸽知道,自己必须把握机会,趁着荆钗放松警惕的时候,问出来。
“可学姐,我不懂,既然你知道小曦痛恨她爸爸拈花惹草,还拜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