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不是笨人,只是他通常情况下没有往某些方向去想。
可近些日子的事儿都有一些古怪,而且接连发生,他不想去想都不行,事实已经送到了他的面前,无法躲避。
从普雷西典那儿的卡密尔与艾瑞莉娅争吵开始,这事儿都透露着诡异,卡密尔并没有跟他沟通争吵的原因,大抵是觉得自己会清楚,而后沈澈现在才明白。
真特么真是春天啊。
就算卡密尔在这种事情上所表现的东西比较含蓄,就算凯特琳是因为母亲的阻拦——本来就是出于一个叛逆的年纪,就像亚当和夏娃,越不给触碰的事物或者地带,他们非要去触碰。
可沈澈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
符文之地是能够一个男人娶到几个妻子的,记忆里这条规矩一直流传着,只是没有摆在明面。
可如果她们不像现在这般含蓄,而是直接表明心绪,逼着沈澈要做出选择,他要怎么选儿?
这些女子就算放在符文之地任何一个时代,都会是大浪里最为璀璨的色彩,她们能够和平相处对待任何一个男人?
沈澈呆呆地看着窗外,这样的动作他持续了很久,而一旁的凯特琳也发现了沈澈的不对劲,她没有做任何的行动,只是看着他。
这样的画面看起来很温馨,可在范德尔不断嘶吼的背景音下,还是有点难以接受,就像是乱世里的佳人,可沈澈过来,分明是要成为这乱世里的救世主!
他只想这会能有个人过来拯救一下自己,凯特琳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出色的警官,但这个年纪的她,眼睛里藏不住任何的事情。
辛吉德和希尔科肯定能看出端倪,到时候又会成为自己被取笑,又或是被羡慕的缘由。
范德尔的嘶吼声突然变得越来越大,沈澈把头转了过去,不明白这种情况作何解释,使出无常必有妖,可这个妖到底是何方神圣?
总是听说有些小动物为了领土意识,会对那些大动物乱吼乱叫,沈澈却不曾想到范德尔也会做出这种行为。
“你怎么来了?”沈澈对门口问了一句。
他看着站在门口的蓝皮光头,不清楚为什么瑞兹这个家伙会在这个时候来到实验室,通常情况下他应该看着维克托,毕竟那家伙的情况也不太好。
不解是不解,可沈澈还是觉得瑞兹来得真是时候,如果能让自己离开就很好,顺便给他说说安排希尔科学习奥术的事儿。
“你......”
沈澈刚要开口说话,却被瑞兹打断。
“维克托的情况,我觉得你需要去了解一下。”他说。
这些天里瑞兹一直在观察着维克托的日常情况,但他毕竟不是医生,很多事情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确保他的安全,和维克托能够正常学习魔法。
那家伙大概是受到了新光合剂的影响,行为模式介于人类和动物之间,有些时候会恢复到人类的理智,而有些时候又会变成野兽。
这些沈澈都不知道。
因为在这个时间段来说,很多的事情,跟他们已知的老路都截然不同,很多英雄都有了新的发展,他们从后世带过来的记忆,已经不是万能的了。
“好,去。”沈澈点点头,又指着旁边的希尔科,“我想让他跟你学习一段时间的魔法,我看过了,他对魔法有些天赋。”
“好。”瑞兹轻轻地撇了希尔科一眼,的确如沈澈所说的,有领悟到魔法的能力,可也只是一般。
对于他这种整个符文之地最厉害的法师来说,这种天赋的确是一般,而且那么大的年纪了,再怎么学习都不会取得太大的成果,如果能的话,那和天方夜谈没什么区别。
不过他也没有拒绝,毕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种下一棵树最好的时候是十年前,而后是现在。
老点就老点儿了吧,愿意学习就是好的。
“走走走,去看看维克托。”沈澈拉着瑞兹往前走,而后看向剩下几人,“你们就不用去了,好好看着范德尔。”
当然这句话主要是对凯特琳说的,现在的房间里并没有太多的人,沈澈、希尔科、蔚、凯特琳、瑞兹和关在牢笼里的范德尔。
辛吉德跑去了吉拉曼恩家族的仓库,作为养女的蔚是一定要留下来的,那么沈澈说话的对象只有凯特琳。
“叫他也跟着去。”瑞兹指着站在后面的希尔科。
维克托所学习的是瑞兹的奥术,现在希尔科也要跟着瑞兹学习,那么两人都是他的学生,带希尔科过去看一下倒是有些好处。
————
(这几天出差,刚睡醒,发下之前写的一个开头,凌晨一点前改好,抱歉。)
傍晚。
寒山剑宗。
气势雄浑的议事大殿,四周悬挂着古银色的龙凤雕塑,雕塑下坐着眉头紧锁的修士们。
“想当年,我寒山剑宗,只凭小师叔一人一剑,便能从深渊杀至苍穹,手起剑落,十天十夜,连眼都不眨一下,天下谁人敢争锋?”
大殿首位,一位身着素袍,踏着布鞋的老者,神情激昂,唾沫横飞。
然而下一刻,他声调骤降,摇头叹息:“可现在却为了如此小事......唉!”
他是[许鸿安]。
寒门剑宗当代掌门。
话音落下,五位长老苦着脸沉默,只剩木椅的嘎吱声在大殿内回荡。
这样的话,掌门说了成千上万遍,长老们也听了成千上万遍。
大家谁不知道宗门的光荣历史?
可现在呢?
乍一看,宗门陈设古色古香,应有尽有,底蕴十足。
可若是仔细端详,就能发现裂纹横行,陈设老旧,年久失修,青苔遍布,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随处可见。
老!
破!
穷!
这才是寒山剑宗如今的真相。
“掌门师兄,升仙大会明日就要召开,当下非是探讨古今的时候,我等应当考虑,如何在升仙大会夺过其他门派的威风,招收门人弟子。”
有长老开口,道出当下困境。
众人点头,但依旧保持沉默。
仙侠世界,弱肉强食,自从小师叔仙逝,寒山剑宗便没了高端战力,逐渐走向衰败。
尽管寒山剑宗曾经的名头很响,但那也只是因为小师叔一人得道。
况且,小师叔曾与无数宗门结下死仇,如今能苟延残喘已是侥幸。
不会真有笨人,会加入一个仇敌满天下的宗门吧?
也正因如此,寒山剑宗,已足足十年未曾迎来新人弟子。
似乎是做出了某种艰难的抉择,许鸿安咬牙之间,神情再现方才的神采,缓缓开口:
“诸位长老,小了,你们的格局,小了。”
众长老有些好奇,不由发声询问:“难不成,掌门师兄已经想好了对策?”
长老们有点不太相信。
谷奣/span毕竟招收弟子的任务,实在太过艰巨。
升仙大会,那是青州无数宗门用来广收门徒的场所,各大宗门都想从中收到门徒,用来壮大宗门实力。
只是参加大会的宗门实在太多,相比之下,有灵根的凡人实在太少,为了收到心仪的徒弟,他们上下用尽各种手段。
你是上等火灵根男修?分配道侣!
你是中等水灵根女修?入门就送首饰类灵器!
诸如此类的可怖手段,在这场招收弟子的内卷斗争之中,寒山剑宗怎么卷,都卷不过的。
——实力不允许。
掌门许鸿安,继续开口说道:“想当年,我寒山剑宗......”
方才那位说话的长老胡子直翘,当场拦截:“停!”
许鸿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老三,莫要心急,待我说完。”
“想当年,我寒山剑宗,能够吸引各地弟子,靠的是小师叔的名声,但现在小师叔已然仙逝,想要恢复当日荣光,只能师叔重现于当世。”
他这般说道,使得众长老摸不清头脑。
“掌门这是何意?”
“难不成师叔并未离世?”
“若是师叔仍存活于世的话,我们又何必为了招收门徒而苦恼?”
长老们议论纷纷,言语之间充斥质疑。
“小师叔当然不会再生,只不过,一个小师叔逝去,我们却能打造一个新的小师叔出来。”
许鸿安轻抚白须,尽显高深莫测,他继续说道:
“其实诸位长老都已知晓收不到门徒的关键,无非是宗门日渐衰败导致的名声不响,和那些仇敌的下三滥手段。”
“可若是我寒山剑宗,再次现世一位无敌小师叔,让凡人们知道未来可期,成为顶尖宗门指日可待,还会收不到徒弟吗?”
显然是想到了宗门日后的光景,许鸿安的语气都夹杂着笑意。
“可是,掌门师兄,如今的寒山剑宗,哪有小师叔那般才惊艳艳的人物,总不能让我等老骨头,改头换面伪装成年轻弟子,去蒙骗凡人吧?”
“尽管伪装能够哄骗不曾修行的凡人,但其他宗门,依旧会看穿我们的把戏,到时候,寒山剑宗将会颜面扫地。”
最小的长老开口,觉得这个提议十分不靠谱。
按辈分算,他是如今的小师叔,可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还不清楚么?
更不要说同辈修士了,哪怕是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恐怕他都不是对手。
“那都是以前......”
许鸿安脸上浮现出笑意:“三年前,我曾下山游历,于凡俗乡野之间寻找门徒,就遇到了这么一位天才,后来便代师收徒,让他成为了我们的小师弟,也就是寒山剑宗如今的小师叔。”
话音落下,所有长老感到不可思议。
十年了,寒山剑宗终于迎来一位弟子,还是如小师叔那样的绝世天才?
“掌门师兄,你藏得实在太深了。”
“三年过去,这位小师弟达到了何种境界?”
“传闻小师叔上山三年,便是青州年轻一代第一人,宗门首席弟子皆俯首称臣,想必我们的小师弟,绝不会太差。”
长老们再次讨论。
可许鸿安的下一番话,像是给在座的各位,泼上一盆冷水。
“修行三年,小师弟他......昨日刚刚筑基。”
许鸿安苦涩地说,但声音又突然高了起来,“可只要我们一口咬定,他就是如若小师叔般的天才,还愁升仙大会上没有弟子报名吗?”
听到掌门师兄的话,长老们是彻底明白了。
这哪是同小师叔一般的麒麟子?
分明是一个资质极其普通的废物!
修仙世界,修士之间的境界,通常划分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返虚、合体、渡劫、大乘,九大境界,每个境界又有初、中、后、圆满和大圆满五个小境界。
长老们自认存活于世的时间不短,门下弟子虽少,可并不代表没有。
但他们还从未见过这种,修行三年才刚刚筑基的废物,但凡有点灵根,也能在两年之内筑基吧?
而掌门师兄,却是要他们,把这样一位废物,包装成小师叔一样的绝世天才。
这不是搞笑吗?
他们宁愿褪去衣物,围绕寒山剑宗狂奔三天,也不愿接受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沉默。
长时间的沉默。
看到长老们脸色稍微舒缓了些,许鸿安才继续开口说道:
“诸位长老请放心,我已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小师叔的遗物之中,有让人看不出实力的宝物,况且我还将保命剑符赠送给小师弟,更不必担心外人试探他的实力。”
实力能隐藏,剑术可以演。
看起来天衣无缝,但长老们还是不太放心,他们手捋长须,抛出了最后的问题:
“可一介凡夫俗子,怎会有小师叔当初的气概?”
听到这话,许鸿安朝天大笑。
“莫担心,只要小师弟往那一站,所有人都会觉得,我寒山剑宗的小师叔,回来了。”
他开口的同时,目光不由望向大殿的正对面。
循着掌门的目光望去,只见血红的落日与染上淡金色的云霞,流云的下方,是一座峻峭的山峰。
不同于门内各处的红砖绿瓦和雕梁画栋,这座山峰少有建筑,且丛林茂密,显然平日里也无人踏足。
“我们的小师弟,便居住在那座祁峰之上。”
许鸿安在这时开口,又对着那边喊了一声:“徐顺师弟。”
一声呼喊,惊起林间闲鹤,就在白鹤腾飞之际,有道身影信步走出,一袭白衣俊逸出尘,腰间长剑像是蒙在光里。
他站在黄昏里,可总让人觉得身处初晨,那柄闪着寒芒的长剑,把斜下的夕阳切成碎片。
这真是不可思议,长老们似乎全然忘记了刚才的谈话,把少年的师弟身份抛之脑后,他们本能地起身,拍打衣袖行跪拜礼,齐声高呼:
“拜见小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