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克威尔死了。
是在自己拒绝帮助他之后死的。
卡特琳娜总有种感觉,尽管她没有参与到刺杀达克威尔的行动当中,但总觉得自己也是凶手中的一员。
现在,达克威尔已经躺在了宽阔的大厅里,匕首在他的脖子处划出了血痕,他已经没有了呼吸,沈澈的攻击让他彻底断了生机。
殷红的鲜血流淌在反射着阳光的地砖上,沈澈和卡特琳娜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死在地上的国王,哪怕他们亲眼见证了他的死亡。
这些年来卡特琳娜刺杀的人数以一只手是数不过来的,可她却从未像沈澈这样,击杀之后还停留在原地,甚至帮助死者闭上了双眼。
“瞬步,是偶然间学会的,教我的也是个成功的刺客,和你一样,都是个女人。”沈澈解释道,“跟你的家族有些关系,但不能告诉你,或许过段时间你就会明白。”
他把卡特琳娜的匕首递了过去,锋芒处染上的鲜血已经坠落,这无疑是把绝世的武器,也只有这样的东西,才能配上诺克萨斯国王的死亡。
卡特琳娜接过匕首,插在自己的腰间,眼神依旧冷冽,“刺杀他的原因?”
“他需要死,诺克萨斯想要变化,最快的方法只有他的死亡。”沈澈说。
“所以你用我的匕首杀死了他,只是为了让我父亲被迫加入你们的阵营?”卡特琳娜问。
“你说的没错,随着达克威尔的死亡,诺克萨斯将会陷入混乱,当下最适合的继承者除了斯维因别无他人,他需要帮助。”
“他的家族同样能够帮助他,我想没人会拒绝家族成员成为诺克萨斯的国王。”卡特琳娜冷冷地说。
“他是个狠人。”沈澈赞叹,“之前的他处死那些贵族的时候,连自己家族的成员也没有放过,时至今日他已经知晓了家族的真正面貌,以他的性格,想必已经与家族决裂。”
卡特琳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尽管诺克萨斯是一个以武力就能上位的国度,但无法否认依旧有家族的存在,这些庞然大物是整个帝国运作的枢纽,里面的年轻人更有机会走上更高的位置。
家族所能够提供的帮助当然不仅于此,还有很多的领域会为家族成员打开方便的大门,但斯维因无疑是诺克萨斯诸多家族中的一个异类。
在他成为诺克萨斯将军,有望更进一步的时候,却与家族发生了分歧。
“所以你是想让斯维因成为新的王?”卡特琳娜问。
“他的确适合成为新的国王,但他不会同意。”沈澈摇摇头,“一个人久居高位总会有不同的心思,就像达克威尔,或许年轻的时候他还在蔚诺克萨斯鞠躬尽瘁,但年老的他已经习惯于将权力用来满足自己。”
“这才是你将他杀掉的理由么?”卡特琳娜又问。
“是这样。”沈澈点点头,“你们只知道近年来的诺克萨斯在不断的征战,同时惹怒各方,这样的行为,不太理智,对么?”
“是。”
“达克威尔只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啊,他为了获得永生,妄想征服符文之地的每一个地方,他以为他是谁?”沈澈取笑道:“如果诺克萨斯能够团结一心,老老实实地稳扎稳打,这世界上还有哪个地方是他无法踏及的?”
“他毕竟已经老了。”卡特琳娜幽幽地说。
“老了就该下位。”沈澈的目光变得冷峻,“而不是为了守护自己的权力,有意地埋没有才华的年轻人。”
“你的理由很充足,但没必要拉着我,甚至是我背后的家族加入到这一场纷争。”卡特琳娜冷冷地说。
她清楚沈澈刺杀达克威尔时使用她的匕首是有意而为之,这家伙的拳脚功夫要比使用匕首时更好,正常人完全不会这样做。
沈澈无疑是个正常人,那么他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向整个诺克萨斯传布是她卡特琳娜刺杀了达克威尔的消息,被迫让她和她背后的家族加入到斯维因的阵营。
这是卡特琳娜不可能将接受的事情,但她想起这回事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国王达克威尔已经死亡,流淌在地上的鲜血,就是最好的证明。
“斯维因需要帮助,原计划的他凭着自己的能力也能坐稳那个位置,但我遇到了你。”沈澈耸耸肩,“初生之土流传着一句话,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什么话?”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所以我和我的家族,是那些家畜?”卡特琳娜问,暗地里已经握紧了自己的匕首。
“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说现在的斯维因是一场东风,而你的家族能够乘着这趟东风走上更高的位置。”沈澈说。
“这样的事情,我需要跟我父亲商量。”卡特琳娜说,“事情太大了,我一个人是说不上任何话的。”
“等待你的消息,不过你回家之前,大概还有些事情需要你去做。”沈澈说。
“什么事?”
“帮我把这份大礼送到掘沃堡,斯维因应该会明白我的意思。”沈澈轻声说。
所谓的大礼当然是达克威尔的人头,可卡特琳娜知道,自己也是这大礼的一部分。
她没有拒绝。
卡特琳娜是成功的刺客,参与过无数次击杀的她当然知道刺杀过后的人是收敛不住自己的杀心的,面前这个男人刚刚已经击杀了达克威尔,若是自己让对方不顺心的话,或许下一个面对死亡的人就是自己。
她再次抽出了匕首,不再是与沈澈对峙,而是缓步走向达克威尔。
闭上眼睛的达克威尔看起来像是个慈祥的老人,多年以前,在卡特琳娜还小的时候,还感受过这位老人怀抱里的温度。
但世事境迁,很多的东西在这些年里已经发生了变化,慈祥的老人已经变成了昏君,永远地躺在了地下。
卡特琳娜并没有太多的多愁善感,她在沈澈的注视下已经割掉了达克威尔的人头,这些年的刺杀行动中,她的心早就变得麻木,眼神冷漠得像是弗雷尔卓德的寒冰。
沈澈在这个时候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木盒,来自初生之土的,上等的金丝楠木做成的木盒,尺寸要比人头稍大一些,显然是为达克威尔准备好的东西。
卡特琳娜将达克威尔的头颅送进了木盒中,这时才有离开大厅的意思。
办公厅里,原本燃烧的沉香味已经被血腥味所覆盖,沈澈并没有打扫的意思。
他推开大门,朝着身后的卡特琳娜说了一声,“走吧。”
“你要去哪?”卡特琳娜问。
“恕瑞玛。”
“那那些匕首的技艺......”卡特琳娜犹豫着说。
谷權/span这才是她在沈澈和达克威尔对峙时没有做出选择的原因,她是刺客,更是诺克萨斯的刺客。
这个国度的人为了变强可以付出很多的东西,她所看重的,也是沈澈刚才所使用的,匕首的技艺。
她说不清楚这种技艺到底强在什么地方,但心中总觉得这样的技巧简直是为自己量身定做,至于刚才沈澈所使用的瞬步,她能察觉到跟自己家族秘传的技艺有很多相同的地方,但明显的要强得多。
“你刚刚都看到了么?”沈澈回头问。
“嗯。”卡特琳娜点点头。
“那就是所有了,我在这方面也没什么擅长的。”沈澈耸耸肩,“如果想进步的话,去艾卡西亚历练吧,以后的诺克萨斯应该没有太多的战争了。”
“艾卡西亚?”卡特琳娜疑问,在她心中,那地方始终是个不毛之地,任何人提起那个地方大概都会想到被遗弃的荒地,也是人类的禁地。
“虚空已经复苏,符文之地的人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需要团结一心地对抗虚空,这才是我收走达克威尔生命的真正原因。”
多年的征战会让诺克萨斯和其他的交战国实力下降,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沈澈选择了最方便也是最快捷的方法——击杀达克威尔。
现在他已经成功了,就等着斯维因回到诺克萨斯整治这个帝国,到时候也不怎么需要他的帮助了。
就算那会的他已经不在这个时间。
卡特琳娜还在想着沈澈话中的意思。
虚空,这个词汇对于她来说实在太过遥远,遥远到只能在书本上看到这个东西的出现。
她不知道沈澈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得知的这个消息,但听着他话语里的笃定,还有刺杀达克威尔时眼睛所露出的寒芒,她对这个消息深信不疑。
她还想询问其他的问题,但抬头的时候,那个年轻的男人已经消失在了不朽堡垒这座最高的建筑上,就像没出现过。
但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的的确确是对方的手笔。
卡特琳娜来到掘沃堡的时候,诺克萨斯的军队即将远征,踏入弗雷尔卓德的地界。
他们已经受到了那边的消息,如沈澈所料,到达诺克默奇后的瑟庄妮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整顿好所有的冰裔。
冰裔们并没有为了新住所而花费大部分的时间,他们简单的搭建了几个帐篷,就自觉地训练,就像瑟庄妮所说的,他们要反攻。
身处弗雷尔卓德最北边,霜卫要塞的那位冰霜女巫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她还在设计如何蒙蔽同为弗雷尔卓德三大部族领主的寒冰射手,她要永远的埋葬她的秘密。
“卡特琳娜小姐。”德莱厄斯见到了卡特琳娜,行了一个礼节。
并不是贵族相见时所用的礼仪,出身草根的他并不喜欢那种繁缛的礼节,只是军中很常见的见面礼。
对于德莱厄斯来说,来到了军中只有军人,就算是背靠大家族又如何,始终都是军人。
德莱厄斯看不起很多贵族的家伙,整个诺克萨斯的贵族对他来说只有两个例外,一个是自己的顶头将军思维翼。
还有一个就是卡特琳娜。
两人是不同系统的人,一个只负责交战,而另一个负责刺杀。
尽管如此,德莱厄斯依旧能在军中听到这位顶级刺客的传闻,军中的士兵甚至把她当做梦寐以求的对象。
危险?
这种东西已经被她藏在精致的外表之下。
“你来这里干嘛?”德莱厄斯神色严峻,“是为了我们将军,也是为了达克威尔?”
他已经开始直呼那位国王的大名,自从知道斯维因在艾欧尼亚的遭遇之后,也失去了对达克威尔原本的尊敬。
他知道达克威尔的想法,现在卡特琳娜的到来大概率是过来刺杀斯维因将军,可这个姑娘是个刺客,她的刺杀绝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送份大礼。”卡特琳娜说。
这时候德莱厄斯才注意到对方手上的东西,那是一个珍贵的木盒,最上面还系着红丝绸,贵族们都喜欢这种调调。
“方便打开么?”德莱厄斯始终没有放下警惕,他并没有对卡特琳娜放心,因为里面可能会放着杀手性武器。
鬼知道这些天杀的刺客,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不太方便。”卡特琳娜冷冷地说,亮出了腰间的匕首。
“对不起了,卡特琳娜小姐,不能打开的话,我不能让你见到斯维因将军。”
“叫斯维因将军出来吧。”卡特琳娜说,“这份大礼需要是送给他的。”
“是沈澈送来的东西么?”远方传来声音。
斯维因早就知道了卡特琳娜到来的消息,只是这时候才出现。
一开始他也以为是那位国王不愿意再让他存活于世,可后来的斯维因又想到了沈澈临走前留下的话。
“是的。”卡特琳娜点点头,“将军你要打开么?”
斯维因没说话,他走到了卡特琳娜的身前,双手颤抖着触碰到木盒。
他大概知道里面是什么样的东西,沈澈跟他说过,但他始终不敢相信真的会有那么一天,毕竟太过离奇。
沉吟了很久之后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掀开了上面的红绸缎,似乎里面藏着什么样的宝物,动作小心翼翼。
他终于打开了。
斯维因想到过达克威尔的死时的模样,或惊吓或暴怒,可木盒中的头颅,却是安详的。
达克威尔闭上了眼,像是死在梦中。
“像是梦一场。”斯维因幽幽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