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队长,维克托呢?”杰斯站立,缓缓开口。
两天前,杰斯就已经得知了维克托的消息,毕竟游泳横穿海洋的怪人对于皮城市民来说还是有些离谱,有好事者将他拍了下来。
同样的,杰斯也从照片上找到了沈澈的身影,甚至发现了维克托如兔子般通红的双眼。
“维克托在我身边。”想到那家伙,沈澈的音调也不自觉的降下来,“但他的情况不太好。”
杰斯愣了一下,“为什么?”
“其实早在他离开实验室之前,维克托身上已经患上了重病,可是当我们给他进行治疗的时候,出现了一点问题。”沈澈说,“我能理解你想要见他的心情,但很抱歉,现在还不是相见的好时机。”
杰斯还是保持呆滞的状态。
倒不是沈澈不让他和维克托相间的缘故,而是维克托患病的信息,他却比沈澈知道的要晚,他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自己才是跟维克托朝夕相处的人,但他却因为议员的位置而忘记照顾身边人,也疏忽了维克托的身体状况。
那次在海克斯工厂的咳血,和实验室里无数次的摇摇欲坠,他早该发现,也早该知道的。
现在一想,自己这个朋友还真是差劲,换个角度思考,如果重病的是自己,那维克托是否能早点发现,甚至不顾海克斯科技的研究进度,让他去治疗。
大概是会的吧。
“你放心,他会好起来的,不过需要一定的时间,这段时间里你只要对得起你议员的位置就好,不要辜负了曾经的努力。”沈澈看着杰斯。
这位皮尔特沃夫当下名声最响的明日之星,以一种失恋男人的状态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质疑自己,还是在进行没有结局的烦死。
“虽然我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杰斯轻声说,“沈队长见到他的时候,劳烦替我说声抱歉。”
杰斯的声音里带着苦涩,沈澈听得很明白。
只不过他并不清楚,这声抱歉,是出于对身边人的不注意,还是曾经在愿景上面和维克托的争执。
这些天来,从皮尔特沃夫市民的角度来说,杰斯做的真的很好,沈澈甚至觉得他比这些有资历的议员们做得更好。
但相对于海克斯科技来说,他的确算不上是一个合格的负责人,至少这项崭新的科技现在陷入了停滞的阶段。
维克托进入黑巷,杰斯成为议员。
两个主要负责人都有着自己的事情要做,除了一个海克斯飞门,他们并没有留下其他的火花。
“海克斯科技是个好东西,你把它创造了出来,就不要把它丢到垃圾堆里。”沈澈说,“那才是皮尔特沃夫真正的明天。”
杰斯还未来得及回答,沈澈就已经离开了,只剩下写着凯特琳他们名字的火焰还留在议会厅里,火光照亮着每一个人的脸庞。
他像是没来过。
身上穿戴着炼金装置的炼金男爵们穿过平原,希尔科跟范德尔并肩前行,两人一路上没说过任何的话。
这里距离皮尔特沃夫约莫十天的行程,但他们只走了两天,但距离弗雷尔卓德还是遥遥无期。
如果时间容许,能够过段时间的话,或许他们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只是如今的海克斯飞门还是只支持货物运输,生物不得进入。
休息的时间到了,旅队在山丘上扎营,帐篷前腾起阵阵炊烟,飘到天空又悠悠散去。
如果沈澈在场的话,大概会认出他们所在的地点,就是后世英雄塔的位置所在,但现在的诺克默奇还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平原。
但沈澈并不能跟他们一同出发,相较于世界那头的弗雷尔卓德,皮尔特沃夫和祖安才是他心目当中的大本营。
当然,实际上瑞兹舍得提供小小帮助的话,希尔科他们还是能瞬间达到弗雷尔卓德的,但是这个提议被沈澈否决了。
一来是庄瑟妮和她母亲开战之后,距离弗雷尔卓德几个势力的交战还有一段时间。
二来,这只队伍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这一路上每到一个地方,总要有几位炼金男爵将所处的环境拍下来,用来勘察地形。
虽然后世英雄塔建立在诺克墨奇,沈澈也比较熟悉,但那个地点的选择,是基于几个大国度仍然存在纷争而确定的。
现在他已经来到这个世界,解决这些老顽固国家的纷争也是任务之一,那么英雄塔的位置就能够改变。
这才是沈澈真正的目的,这家伙想要重新部署,因为敌人不知虚空,还有苍穹之上大那位铸星龙族。
“我从没想到这个可能,你居然会跑到他的麾下。”希尔科喝了一口热水,对旁边的范德尔缓缓开口。
这是两人此行的第一次交谈。
“所以呢,我知道你心里把我当成什么人,不过是一头即将死亡的狮子。”范德尔眺望天空,“族群总需要王,老王退位,新王上位,没什么奇怪的。”
“但沈澈并不是黑巷的人,同样的,黑巷人会不会服从他,还是个问题。”希尔科说,“只有强者才能在黑巷里有话语权。”
“他不是强者?”范德尔的眉毛微挑。
“他是强者,但谁都猜不到他心里的想法,你我都说不清楚他是否会将黑巷带进无法翻身的深渊。”
范德尔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希尔科的想法。
“希尔达还在黑巷的时候,我曾劝过你跟我一起并肩作战,就像十年前那样。”
希尔科端着杯子向炼金男爵们致意,脸上是长辈般的笑容,直让范德尔看到当年的自己。
“还记得那次谈话么,当时我把沈澈的原话跟你说过,他想要两座城市彻底陷入混乱。”希尔科继续说,“我曾以为他是执迷于战争的恶魔,但没想到的是,从一开始,他就想将两座城市受到手里。”
范德尔沉吟一会,才说出自己的想法:“其实两座城市变成他的一言堂,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他对待底层人和上城人都是一个样子。”
“你错了。”希尔科瞥了他一眼,站起身。
“你只看到了他所达成的目的,可他的方式我并不喜欢,为了黑巷的尊严我可以不择一切手段,但沈澈为了自己的目标,会做出什么事情?”
不等范德尔回话,希尔科回过头来,眼睛同半坐着的范德尔在一个水平线,四目相对。
“这次他成功了,可下次呢?”
范德尔继续静静的坐着,回应着希尔科的目光。
一路的奔波,他身上带着浓重的烟味和酒味,他想事情的时候就会抽烟,想念爆爆和蔚的时候就会喝酒,不管喜怒哀乐,他总有消遣的方式。
可希尔科的一番话,让他除了呆坐,做不出任何的动作。
这个曾经还是自己手下的小兄弟,今天也成为了一个成功的老大,甚至比当初的自己做得还好,至少在远见这方面。
沈澈从未跟他们说过自己要做什么事情,范德尔选择跟他合伙创建野火帮也只是为了平定当时的黑巷乱象。
他对黑巷的人很好,对皮城人也不算太差,可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他不为人知的来历,和那一身不知道从哪学到的本领。
他一直是双城的一道谜题。
“所以你的想法是?”过了很久,范德尔问。
“我在答应他加入这次行动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明白一个事实,那就是双城落入他手里是必然的,趁我和你不在的时候,黑巷人民会慢慢接受他。”
范德尔思索了一番,好像事实正是如此。
“但他不会把黑巷变得更差,至少皮城没有。”他说。
“从皮城守卫队开始,掌控皮城,再到掌控黑巷。”希尔科看着范德尔的眼睛,突然生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掌控双城的下一步呢?”
“弗雷尔卓德。”范德尔的内心一寒。
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此行的目标,阻止弗雷尔卓德的战争,就像当时沈澈让双城陷入混乱,就是阻止双城之战一样。
那个家伙一直走在阻止战争的路上,好像从一开始就把这些地方视为他的囊中之物,任何战争他都会心疼。
“灰夫人离开双城已经很久了。”希尔科提醒道,“大胆设想,灰夫人要去为他收服哪个地方?他的目标是否又是整个符文之地?“
“应该,不会吧。”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范德尔的声音有些颤抖。
“很抱歉,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解释他的一切行为。”
希尔科看向远处和天际相连的群山,“上一个妄想统一符文之地的是谁?恕瑞玛的某个野心君王,现在已经变成一摊黄沙。”
“你到底想说什么?”范德尔问。
“我不知道。”
“不知道如何选择么?”
“嗯。”
希尔科点点头。
以他心中的想法,现在的沈澈就是一位野心勃勃的君主,从双城开始,征服符文之地的所有国度和地域。
他的手段并不残忍,不像诺克萨斯使用战争,但这种隐藏不住的野心,总有一天会让双城成为各方攻击的对象。
现在的沈澈已经将野心摆明,而他希尔科就是沈澈麾下征战各地的将军,弗雷尔卓德是他的第一战场。
沈澈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终于回到了吉拉曼恩庄园的保卫亭。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两个星期,每天都是贵族们虚伪且全是唱歌跳舞的晚宴,事实上他并不想参加,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若是他知道诺克默奇那头,希尔科和范德尔的谈话,大概会喊上一声冤枉。
虽然希尔科那家伙很聪明,也猜到了挺多的事情,但他还是把沈澈的出发点理解错了,他不想成为符文之地的王。
现如今他的确是想将黑巷收到手下,最近的晚宴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黑巷至今最大的问题,还是皮城工厂所排放的污染物,只要那玩意一天不消失,黑巷人民就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的环境中。
沈澈不能一刀切的让贵族们怎么怎么做,良好的投资环境才最能够吸引到商人,有商人才会有科学家让这两座城市进步。
如果这些贵族连祖坟都不要了,直接离开皮城,那他沈澈也只是个空头将军。
就在这时,有人敲响了保卫亭的门。
不等沈澈的回应,那人已经推门进来了。
人没见到,沈澈就闻到一阵淡淡的清香,甚至能闻出里面夹杂着海洋的咸味。
是凯特琳,她们的运输船队已经从初生之土成功返航,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太多的海盗,毕竟海盗头子普朗克已经消失在比尔吉沃特湾,那座城市现在还是一片混乱。
沈澈是不想管的,都是一群穷凶极恶的恶狗,就应该给他们打生打死,最后站到台上的人才能入他的眼睛。
凯特琳走到沈澈身边,并未开口说话,而是拿起一旁的热水壶烧水,身上的香味和手上茶叶的清香相似,灯光勾勒出她美妙的玲珑曲线。
沈澈明显有些吃惊,无论如何做出这种行为的都应该是侍女,又或者是调皮的爆爆,怎么看都不像是凯特琳能做出的举动。
但凯特琳明显猜到沈澈的反应,这家伙的手臂正要阻止自己,她轻轻拍到一旁,继续泡茶。
“谢谢。”凯特琳轻声说。
大概是对自己之前那句没关系的回复吧。
沈澈心想,他还记得当初跟凯特琳第一次进入黑巷的时候,这个女孩因为自己的一些话语,在路灯下哭泣,嘴上执着的说着,自己要成为一个好警官,不管别人怎么看。
后来的凯特琳的确很适应这个身份,守卫队的队员们都不觉得吃惊,似乎认为这位出生于吉拉曼恩家族的千金小姐本该这样,跟常人无异。
但他们都忘记了凯特琳只有十八岁,远远达不到二十岁才能成为皮城守卫的要求。
但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招待,沈澈还是有些不适应,他轻松的指挥凯特琳端茶倒水,但主动去做和被动去做,完全是两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