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德尔发出的声音让人脊背发寒,绿色的微光合剂顺着伤口进入体内,不知道产生了什么样的反应。
炼金男爵们和凛冬之爪的冰裔只听到他高吼咆哮的声音,身体上有幽绿色的纹路在缓缓流淌,像是蔓延在他身上的小溪。
看起来这一幕很熟悉,当初微光药剂刚刚出世的时候,所服用的人们也是这样的反应,激发了人体的潜能,从而变成拥有强大力量的怪物。
希尔科还躺在地上,刚才范德尔锤击的力量很大,大到现在的他还难以起身,短时间是无法爬上山巅的,要不然他肯定会把炼金装置从范德尔身上剥离开。
如果大声呼喊的话,想来也没什么效果,范德尔此时的状态估计听不到声音,而其他的炼金男爵们已经与冰裔打成一片,有滚烫的血液不断溅出来,像是红色的大雨。
原本冲锋在最前方的野猪喘着粗气后退,蹄子在地上划出明显的沟痕。
它的上方,手持链枷的庄瑟妮没有收到任何的伤害,但是却没有动手,很明显,范德尔的状态已经吓到了她。
“你们是哪的人?”瑟庄妮大声质问。
她的声音很大,足以传遍每一个人的耳边,可没有任何人回话,冰裔和炼金男爵们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任何一点失误,都会让自己陷入难以扳回的局面。
瑟庄妮狠狠地用链枷抽打下方的土地,甄冰是这个世界上天然的,最坚硬的几种物质之一,泥土四溅。
泥尘飞扬的时候带着寒冰的气息,所有还处于战斗状态的人都被影响到了,那是瑟庄妮的领域。
——极冰寒狱。
这是她终极的招式,仅仅只让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这并不意味着她的弱小,又或是能力只此,而是精妙的控制。
“你们是哪的人?”瑟庄妮再次大声询问,声音如铜铃,把所有人弄得震耳欲聋。
或许唯一不受影响的,只有那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范德尔,绿色的微光合剂已经彻底进入了他的身体,其他人甚至不敢确认这时的他,到底是人还是恶兽。
半山坡上。
希尔科咬着牙,他还在竭力地往上面攀爬,像与这位凛冬之爪的战母对话,但距离太长,坡度也太大,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如今炼金男爵所使用的炼金武器,是希尔达洗劫微光工厂后的升级物,一诞生就被辛吉德评价为不同于老版微光的恐怖存在。
与曾经微光不同的是,绿色幽光并不能口服,只能用来给炼金装置提供能源,原因很简单,它其中巨大的能量和深渊般的反噬效果,是常人都难以接受的。
“说话!”瑟庄妮大声喊。
炼金男爵们相互对视,受寒冰的影响,他们的动作并不迅速,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龟速,这种自报家门的行为怎么看都应该是老大做的,给他们来的话,倒像是内鬼。
可现在的问题是。
老大呢?
老大之一的范德尔还在一旁嘶吼,那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就连他们看到了都会觉得渗人,而希尔科也不知所踪。
终于有炼金男爵回想起在战斗打响的前一刻,希尔科被推到了后面的半山腰,想来现在应该还在那儿。
他们清楚希尔科的为人,作为老大他或许极其残忍,不顾手下的死活,但那些都建立于为了实现帮祖安获得尊严的基础上。
可他是范德尔的兄弟,就算曾经的两人闹过纷争,现在也不知道修复到了什么地步,但炼金男爵们都知道,希尔科依旧把范德尔当兄弟。
场间突然传来冰块破碎的声音,最为强壮的炼金男爵突然举起了手,他们穿戴的炼金装置能够提升自己的能力不假,但面对如此严寒,想要克服的话还是需要点时间。
那位炼金男爵的额上满是冷汗,他把头抬起来,但被冻结的嘴唇甚至不能张开。
“你来回答。”瑟庄妮手上的链枷拍过,敲碎了他身上凝成的寒冰。
“我们只是服从者。”炼金男爵惨淡的笑笑。
“没有答案就是等死。”瑟庄妮冷冷地说,“服从者也该死。”
自从带着族人与自己的母亲斗争,再加上寒冰血脉的影响,瑟庄妮已经变得愈发不近人情,更多人甚至觉得她已经不是人类,而是一块人性的寒冰。
“我来说。”山后传来声音,但是却不见任何人的踪影,过了很久才有个人影爬上来,是希尔科。
“你倒是挺狼狈。”瑟庄妮说,“懦弱的男人。”
这样的讽刺,还是来自一个女人,但希尔科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就像阴暗中的毒蛇那般,能够忍辱负重,在最关键的时候,才会给对手致命一击。
在黑巷潜伏的那十年就是最好的证明,微光的产生,还有进阶,甚至是炼金组织的建立,这些事情他占了大半的功劳。
而他却不清楚,眼前这位凛冬之爪的战母,对他来说到底是敌还是友,就连沈澈当时交代的时候,关于这个问题也是模凌两可,只说了句不能杀。
“我们是祖安人。”希尔科说。
“祖安人?”瑟庄妮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弗雷尔卓德常年的极寒,如此恶劣的环境也让无数外乡人望而却步,从而导致了消息的阻塞,祖安这个概念对她来说还是太过陌生。
“皮尔特沃夫下面,那个黑市。”希尔科再次重复,这次他的声音却低了很多。
他不喜欢介绍祖安的时候,加上皮尔特沃夫的名字,这两座城市是双生之城不假,可那个人间天堂的建立,背地里是祖安人民的汗血。
“哦。”瑟庄妮一股原来如此的表情。
所有的冰裔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又同时握紧了手上的武器,像是接受到了某种命令,正准备就绪。
另一边,炼金男爵们的行动就要迟缓得多,他们并不能适应如此严寒的处境,毕竟皮城和祖安那个位置,四季如春,少见冰雪。
谷鬠/span“为什么要来堵我们?”瑟庄妮问。
从见到山峰线上的炼金男爵开始,瑟庄妮就知道了他们的想法——堵。
毕竟瓦罗兰这片大陆上,要经历过这片连山的,只有弗雷尔卓德的人民。
“受人所托。”希尔科耸耸肩,“皮城守卫队队长,沈澈。”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将沈澈的名字说了出去,反正两人的关系算不上太好,最多只能算得是合作对象。
“原地休整!”瑟庄妮对着冰裔下令,刚才的对抗,冰裔们并没有取得全方位的压制,双方的损失是五五之间,可通常情况下,高端战力才能够决定一切。
矿工出身,后面成为黑老大的范德尔的确有一双强大的拳头,地下城的建立,也是他一拳拳打出来的,但他依旧不是瑟庄妮的对手。
“你们身上的玩意,有多的么?”瑟庄妮视线转到炼金装置的身上。
“可以出售,但不会赠送。”慢慢地,希尔科回复到曾经那副生意人的面孔,好像现在的场面来说都是小意思,他要跟对方谈价。
“你就不怕死?”瑟庄妮冷冷地看着他。
“怕。”希尔科点点头,“但也算不上很怕。”
到这种时候他倒是明白了沈澈行动的深意,眼前这个野蛮的战母显然不是什么好招惹的对象,如果不能在这片连山将她拦下,那么整个瓦罗兰都会陷入混乱。
这一点已经与沈澈当初说的话背道而驰了,希尔科是个聪明人,至少并不愚蠢,到了今天他已经猜到沈澈想让皮城和祖安变得更好,但碍于当下的局面,想要实现目标只能用雷霆手段掌控两个城市。
逸散的寒气把希尔科包裹住,像是一条白蛇的大蛇,这是瑟庄妮给他下手段了。
“我见过很多勇敢的人,但勇敢的男人,真的很少。”瑟庄妮投来钦佩的目光,但那白色的寒气却像一根麻绳一样将希尔科缠得难以呼吸。
“所以你就不想让弗雷尔卓德寻到一个好地方么?”希尔科仿佛没被寒气影响,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瑟庄妮回应着他的目光,在凛冬之爪部落还未曾有过男人敢这样和她对视,但她并不打算给对方任何的颜色看看,因为这样的话题,正是她的目的。
刹那间,包裹在希尔科身上的寒气顿时消散了,白色的雾气沉入地底,仿佛不曾出现过,但希尔科泛紫的嘴唇,就是最好的证明。
希尔科相信自己有能用语言让对方停手的能力,毕竟这位战母来自野蛮的弗雷尔卓德,那里的文明发展还是太过落后。
“继续说。”瑟庄妮说。
“我们可以为你提供适宜居住的地方,只要你们能够保证,不要踏入瓦罗兰大陆的其他区域。”希尔科轻声说。
沈澈交给炼金男爵们的任务在这一刻起到了莫大的作用,他们在来时的一路上都勘察好了所有的地形,哪里适合居住,哪里适合设伏,在绘制的地图上,都标注得很清晰。
瑟庄妮也并不是想着入侵整个瓦罗兰,离开弗雷尔卓德也是迫不得已,毕竟黯冰的力量随时都有可能侵入凛冬之爪部落。
可当她想要从诺克萨斯边境进入瓦罗兰大陆的时候,那个将领地看为极为重要的铁血帝国,没有半点放他们走的意思,而是把心思打到了弗雷尔卓德身上。
沈澈担心的是瑟庄妮来到瓦罗兰大陆之后,还想着如何向诺克萨斯报仇,这样只会让战争愈演愈烈,到最后谁都讨不到好处,只有两败俱伤。
“先带我看看地。”瑟庄妮说。
她没有答应,也没有点头,而是想知道这个枯瘦的中年男人是不是再卖关子,又或是缓兵之计。
“现在我们需要解决另一个问题。”希尔科指着一旁的范德尔,“我想让他活着。”
“怎么活着,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得到答案的问题。”
沈澈与卡密尔飞在初生之土的上空,轻声开口说道:“我年轻时遇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对于未来这个话题,经常浮想联翩,但后面年纪大了,倒是觉得就算活了很久,也得不到答案。”
“活得透彻,本就是一道难题。”卡密尔俯瞰下方的普雷西典,“有的人只想活着,有的人想畅快得活着,后者只是吃得太饱。”
沈澈听到也只是点点头,这种哲学类的问题他本就不喜欢,只是因为这一路上卡密尔的表现实在太过冰冷,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只能聊起她感兴趣的话题。
但这位平时话很多的灰夫人,此刻倒是经常沉默,不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事情。
他们已经将斯维因送回了诺克萨斯军队的营地,没有煽情的告别,仅仅是挥手,他就离开了初生之土,而他们正要前往初生之土。
远方传来悠扬的笛声,似乎是某种古老的歌谣,两人在高空之上有笛声相随,看起来倒是惬意。
但这笛声钻进耳朵时,却让人感受到悲伤和迷茫,那古老的歌谣如此的苍凉,每一个调子都在强调着爱而不得。
“这是一个被误解的故事,一对地位差距太大的热恋情侣,因为种种阴差阳错,最后还是分开了。”沈澈解释着歌谣的来历:“到最后他们都白发苍苍的时候才得相遇,可膝下都以儿孙成群。”
“听起来像是歌剧院里那些俗套戏剧的故事。”
从沈澈的角度望过去,看不到卡密尔脸上的表情,只听到她后面的声音:“你从哪听来的这些东西?”
“书上。”
“我游历过符文之地的山川日月,每个地方都呆了不短的日子,但没有一本书籍,能够清楚的讲述这首乐曲背后的来历。”卡密尔说,“靠的一直都是口口相传。”
“有人跟我说过,世界之大,大到你永远无法了解到它的全貌,知道越多的人,越会觉得自己无知。”沈澈说:“也许我知道的,只是你不曾了解过的。”
“但你知道的太多。”卡密尔回过头来,盯着沈澈的眼睛,“你知道我的意思。”
沈澈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