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听起来像是群狼的咆哮,又像是深渊地狱里恶魔的嘶吼,不管怎样,都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
卡密尔在周边的一块大石上坐下,当下能做的就是看着他们,她成为了监管者的角色,凛冬之爪和炼金男爵们的关系并不太好,她看得出来。
营地的左边,凛冬之爪的冰裔们拿起行囊里的血肉,开始灼烤,炼金男爵们也不甘示弱,同样拿起粮食,莫名的开始了比赛。
卡密尔在大石上,冷漠地看着,她捡起旁边的小石,在脚下写写画画,希尔科在人群里忙碌着,他也拿起血肉送给了那头的范德尔,不过引起卡密尔诧异的是,那是生的。
“自从范德尔变成这副样子之后,就不吃熟的食物了。”希尔科注意到她疑惑地目光,解释道。
“听起来像是怪物。”卡密尔说。
透过帐篷敞开的那一小截门口,能看见范德尔在那里进食,或许这样的形容更为贴合他,他像个孩子,又或是幼兽,进食的时候会开心的手舞足蹈。
但这并不意味着是什么美好的景象,范德尔紧握着双手,握出拳头的模样,拳起拳落的同时,把寒冰制成的牢笼砸得砰砰作响。
沉闷的抨击声响彻整个诺克默奇的山谷,听起来很闷,让人难以呼吸的闷,可那节奏又像是某个古老部落的战歌。
卡密尔看着他,她还记得第一次认识到范德尔的场景,当时的祖安太过混乱,就连她都不敢随意掺手,当然,其中有着当时的她还没成为英雄的缘故。
可现在的范德尔还是没有成为英雄,在他年轻的时候就一手建立起了地下城,让本该混乱的黑巷拥有了一些秩序。
上城的皮城人很喜欢这样的举动,也很欣赏这样的人,祖安能够宁静和平下来,那么他们的生意才能赚到更多的钱财。
但皮城人明显没想到的是,范德尔居然会率领一众手下踏上皮城的大桥,那场战斗,武器优良的皮城一方获胜了,但黑巷也不复之前的繁荣。
后来的皮尔特沃夫多了一位名叫希尔科的实业家,无数人只知道这家伙来自黑巷,只有卡密尔清楚,这是曾经范德尔的手下,范德尔放弃了他曾经的目的,但希尔科还在前行。
可卡密尔并不了解两人之间的情感,本应是水火不容的两人,此刻却融洽得......像是兄弟?
“每次他吃完东西都会睡上几个小时。”范德尔在她身边坐下,“没人敢靠近他,除了我。”
卡密尔看着希尔科身上的炼金装置,这玩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但某些没人注意的角落,有鲜血流淌过的痕迹。
“如你所见。”希尔科解释道。
“那还真是难办。”卡密尔叹息一声,四下扫视。
她忽然眉头轻挑,歪着头,做出疑惑的表情。
视线的那头,瑟庄妮缓步走了过来,带着她那头名为“刚鬓”的野猪,野猪的体型庞大,每次前行都会让脚下的泥土四溅,大地震动。
卡密尔朝她点头,希尔科礼貌性的站在一旁,刚想离开,可卡密尔还是选择将他留下。
“女人谈事,男人也配听到么?”瑟庄妮冷冷的说。
不愧是来自母系社会的弗雷尔卓德,仅仅开口就让希尔科哑口无言,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女子气概”?
“有些谈话,他是能听的。”卡密尔笑笑。
“呵。”瑟庄妮发出一声冷嘲,在弗雷尔卓德那块土地上面,男人大多数都是无用的。
“你想问什么?”卡密尔问。
“你我的状态。”瑟庄妮说话的时候望向希尔科,意思很明确——他真的能听吗?他配吗?
其实在她融入寒冰血脉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自己与原来的变化,甚至比部落里武艺最高超的女战士都要强得多,瑟庄妮不清楚这一种变化,知晓这个秘辛的老人,大概只有她的妈妈。
可两人在血缘关系上是母女,实际上水火不容。
于是只能将问题抛给这个不知道来历的女人,瑟庄妮并不知道她的名字,但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和自己一般强大。
“能听的。”卡密尔拍拍大石上旁边的尘土,示意她坐下,出声询问道:“知道......英雄么?”
希尔科在一旁竖起耳朵,心想这大概就是她们实力的水平,就连沈澈那家伙应该也走到了这一步,这是他难以了解到的领域,这会的他像是个求知若渴的学生,比当时沈澈教如何调制微光药剂还要认真。
瑟庄妮明显迟疑了一下,“英雄?”
她没听到过这样的词汇,至少在弗雷尔卓德没人提到过这种领域。
“人类到达极限之后,会踏入新的天地。”
卡密尔解释道,“我们把这个范围称之为英雄,成为英雄的时候,身体素质能够得到巨大的提升,甚至有些能力会因为上天的认可而得到增强,当然,普通人最关心的,是寿命问题。”
“能活多久?”希尔科问。
“很久很久,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普通英雄活个一千多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成为英雄有什么方法?”希尔科又问。
“传承。”卡密尔看向瑟庄妮,“初生之土有一些古老的神庙会有相应的传承,能够让天赋异禀的人成为英雄,当然还有巨神峰上的那些星灵,他们成为星灵的时候自然而然也成为了英雄。”
“还有血脉。”瑟庄妮补充,“我就是。”
希尔科朝她投去羡慕的目光,光凭血脉就能成为英雄,况且能拥有那么多的好处,如果当时的黑巷能够多来几支这样的血脉,又何愁不能在皮城佬身上得到尊重?
“别把这东西想得太容易。”瑟庄妮看穿了他的想法,“我在成为英雄前击败了自己的母亲。”
希尔科愣了老半天,过了很久才竖起大拇指,给对方比了个“牛”。
“还有就是遇到自己的那把火。”卡密尔说。
“什么火?”
“让自己蜕变的火。”
希尔科听不懂卡密尔话语里玄玄幻幻的东西,还想刨根究底的时候只得到了卡密尔的眼神回复——不要再问下去,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谷襗/span“沈澈也是英雄么?”希尔科发自内心的询问。
“嗯。”卡密尔说,“他也是英雄,只是成为英雄的时间并不久。”
希尔科愣住了,有过猜测,可得知真相的时候还是有些吃惊。
不知怎么的,他又想起当时沈澈来到黑巷拯救维克托的那一天,可能那个生不如死的变化就是维克托成为英雄的火焰,也难怪沈澈能够应付这一切。
好像现在的范德尔也是一样,因为某种不同的原因,增强版的微光合剂在他体内发生了反应,那应该就是他的火了吧?
希尔科心想着,心里隐隐约约有种在胳膊上划开一道口子,让炼金合剂倒进去的冲动,但以自己的身体素质,应该撑不出五分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火。”卡密尔笑笑,“你所要经历的,跟别人的不一定相同。”
“有方法么?”希尔科问。
“有。”
希尔科的眼睛亮了一下,问道:“什么方法?”
“我不清楚。”卡密尔耸耸肩,“这种事情沈澈比较拿手,还记得范德尔那个年纪最小的养女吗,爆爆也成为了英雄。”
希尔科有些吃惊,他低下头,作为黑巷炼金组织的老大,却没人能够告诉他这个消息,那个名叫爆爆的小女孩他挺有印象,但就因为在沈澈的身边打过一转,却拥有了如此恐怖的实力。
“想成为英雄,可以等沈澈到来。”卡密尔说,“他应该乐于去做这种事情。”
她说得很认真,明明沈澈没有告诉过她自己任何的来历,但这个敏锐的女人还是从各种蛛丝马迹中推测了出来。
沈澈需要英雄,很多的英雄,强大的英雄。
希尔科抬头望天,明明他与沈澈接触的时间更早,双方的联系也不少,可至今都没搞懂沈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很抱歉,他知道皮城的大部分消息,但对于沈澈身上的事情,往往都是通过本人的亲自开口,又或是其他人的讲述。
初生之土的方向渐渐传来轰鸣声,显然是出产于皮尔特沃夫的海克斯飞舟。
“这家伙在普雷西典住了一天。”卡密尔笑笑,“我还以为他要多住几天。”
希尔科礼貌性地点点头,他有些疑惑,心想着灰夫人的心情是不是很好,为什么笑的次数那么多,并不像资料中所描述的那样冷酷。
几分钟后,飞舟降临在诺克默奇的山脚下,天空下起了白雪,雪花飘落,坠落在漫山遍野的树木枝头,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世界。
整个天地换了颜色。
沈澈从升降梯走下,还是那一身万年不改的皮城守卫队的蓝色制服,雪花落在他的肩头,自身却黑得像是永夜。
坐在大石上的三人不太能理解沈澈此时的神情,只觉得他的身影藏着孤独,这份孤独庞大得像是弗雷尔卓德千万年不改的冰山,在年复一年的风雪中越堆越高,永不融化。
沈澈踏上泥土的瞬间,卡密尔噌地站了起来,像只看到敌人的野兽,就连一旁的希尔科都从她身上感受到杀意。
“普雷西典一行并不顺利?”卡密尔眼睛微眯,开口询问,总觉得如果沈澈点点头,又或是说上一声是,她就会杀到普雷西典。
“很顺利。”沈澈摇了摇头,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而是扫视诺克默奇的山川大地。
如今的诺克默奇还是块不曾开拓的荒地,如果不是炼金男爵和凛冬之爪的冰裔们,想来这里会十年都难见一次炊烟。
可他对这块土地有着莫名的情感,尽管与记忆中后世的模样不同,但他还是能看出来那里是护卫站岗的位置,那里是英雄塔的位置。
噹——
范德尔从沉睡中醒来,寒冰制成的牢笼在他的巨力之下咣当作响,诺克默奇再次响起他那介于人类和野兽之间的嘶吼。
“这家伙祖上该不会是狼吧。”沈澈喃喃一句。
“还挺像狼的。”希尔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也不知为什么,听到沈澈说这话的时候他倒没有了之前的紧张,也许在他看来沈澈比自己还不想让范德尔走向死亡?
又或许是他的一声打趣,就已经说明了范德尔并没有生命危险?
希尔科说不清楚,只看见沈澈朝着范德尔的方向前行。
他伸出手臂想要阻拦,还没开口说出话,就看见沈澈的摆手的背影,示意他不要担心。
“微光合剂与人体的反应。”沈澈走到牢笼前面,观察着流淌在范德尔身上的绿色纹路。
希尔科在一旁点头,在他心中,沈澈和辛吉德是同样了解微光的人物,能看出病情,应该很好治疗。
可他没想到的是,下一刻,沈澈手中召出火焰,烧断了由瑟庄妮亲手打造的牢笼,范德尔从里面爬出来,并不是人类那般的双脚行走,而是爬行。
他爬行的状态真的像一只凶狼。
“乖乖睡一觉就好。”沈澈轻轻抚摸范德尔的脸颊,像是国王在安慰子民,范德尔原本通红的瞳孔消失不见了,他的眼皮已经放了下去,发出呼噜声。
来自弗雷尔卓德的北风从山谷吹来,沈澈背着范德尔踏上了飞舟,转身望向众人,“上来吧,外面风大。”
这辆飞舟准确来说是菲罗斯家族的拥有物,但此刻的沈澈更像是族人,几百号冰裔和炼金男爵在他的指令下选择服从。
冰裔们不像原来的豪迈,反倒是有些畏手畏脚,不知道是因为飞舟上美伦美央的装饰,还是因为沈澈的出场从一开始就震慑到了他们,让这些野蛮人变得如此拘谨,像是前往别人家里做客的小孩。
“可以抢回去压寨。”瑟庄妮和卡密尔并肩行走,在附近没人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说道。
“什么?”卡密尔有些吃惊。
“那男的。”瑟庄妮指着沈澈,“在弗雷尔卓德应该被抓去压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