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身为皇孙,爵为上公,知宽等叛逆族类,而与交通;刻铜印三,文意甚害,不知厌足,欲窥非望。《春秋》之义,‘君亲毋将,将而诛焉。’宗迷惑失道,自取此事,乌呼哀哉!宗本名会宗,以制作去二名,今复名会宗。贬爵,改号,赐谥为功崇缪伯,以诸伯之礼葬于故同谷城郡。”
因为当事人已死,数日后,王宗谋逆一案落下帷幕。果然皇家无亲情,作为亲爷爷的王莽,给孙子下了批语,降爵赐谥为功崇缪伯,将尸身发往同谷城下葬。
此等皇家丑事,王莽也不藏着掖着,而是将诏书昭告天下,以儆效尤。
罗阳听了“君亲毋将,将而诛焉。”不禁会心一笑。王宗做出如此大逆之事,即便没有自杀,希冀求活,他那正直无私的爷爷也会六亲不认,少不了一杯鸩酒。
至于将王宗改回本名王会宗,罗阳知道其中缘故,牵扯到了平帝时的一桩旧事。
那时身为定陶王的汉哀帝刘欣与三叔中山孝王刘兴进京竞选太子之位。刘欣奶奶定陶太后傅氏结通赵皇后姊妹,吹起枕边风,再加上刘兴的表现有点尴尬,尽出洋相。
汉成帝以《礼》兄弟不相入庙为由,增封刘兴食邑万户,将其打发了。
刘兴高兴而来,败兴而归,与皇位擦肩而过,心中满是怨念,回家后老婆生了个儿子,起名叫刘箕子,也就是后来的汉平帝。
箕子为纣王叔父,商朝大贤,亲眼见证了殷商亡国之祸。
刘兴给儿子起名箕子,其中的寓意便很值得思索。
后来刘兴亡故,留下孤儿寡母,被掌权的傅太后打击报复,差点族灭,日子过得很凄惨。
而汉哀帝是个不争气的,病死后没有留下子嗣,由谁来承继大统便成了问题
往上推,汉成帝无子。再往上推到汉元帝也只剩一个孙子辈男丁刘箕子,与汉哀帝刘欣乃是叔伯兄弟。
按照兄弟不相入庙的礼制,这皇帝的人选该再往上推到汉宣帝,从他的玄孙辈里挑选一人来继承皇位。
但王氏一族在傅太后死后,又稍微挽回了颓势,等哀帝一死又重新掌权。
当初被傅氏一族打压,王莽自然不会给哀帝一脉机会,那么中山孝王一脉便是天然盟友。
而中山王正当幼年,便于掌控,所以也管不了什么兄弟不相入庙,年仅八岁的刘箕子被推上帝位,是为汉平帝。
王莽大儿子的狗血门事件也正发生在这个时候。
不过汉平帝的名字是当年老爹刘兴一时激愤取的,继续沿用恐怕成为笑柄。这时的王莽或许只有做权臣之心,并无篡逆之意。便想了办法,依《公羊传》:“二名,非礼也!”将平帝名字改作刘衎。
而孙子王会宗也是二名,王莽须得作出表率,家里岂能有二名的孙子。索性就把中间的那个会字去掉,王会宗就成了王宗。
如今孙子大逆不道,做爷爷的恨犹不能消,降爵赐恶谥还不罢休,就连名字也给改了过来,可见王莽心有多硬,对礼制的追求有多么偏执。
倒是罗阳见尘埃落定,这几日彻底放下心来,趁着天气还未炎热,拉着邓禹悠哉悠哉的去往渭水边钓鱼。
只是和精神小伙搭档,虽然鱼获不少,到底没有和韩千千一起来的快活。
“仲华,人心虽则难测,而又最易把握。王宗之死看似童谣之故,实则自取其祸。我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便觉此人鹰扬狼顾,躁虐非常。小小童谣只如鱼线吊钩,勾起者乃王宗心中欲望也!王宗若清静无为,不做非分之想,即便拿出石刻图谶也无用处。”罗阳一边钓鱼,一边马后炮,给邓禹讲起大道理。
作为前世穿越来的现代灵魂,没想到自己竟有老阴币的潜质,挥手间就把王宗置于死地。此刻的他觉得有些不真实,又有些成就感,志得意满下便给邓禹灌输起大道理。
一旁的小伙子拿着鱼竿,正襟危坐,一脸认真的听着兄长说讲,还时不时点头附和。
“仲华,童谣之事须得守口如瓶,若是传将出去,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也。这些时日便在太学攻书,少些走动。”罗阳又不放心的叮嘱道。
“兄长放心,我与仲先知晓其中厉害。”邓禹回道。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时日有许多绣衣执法出没于长安街巷和京畿附近,似是在打探什么。
若是罗阳有消息渠道,必然能吓尿喽。这些绣衣打探的不是别的,正是关于童谣的出处。
不过由于三人做的隐秘,社日时乔装打扮,接触的也都是孩童。且这个时代没有摄像头,绣衣们努力探查多日,并没有寻到什么线索,最后只能做了无头案。
长安城中,因为王宗之死对童谣又做出了许多版本的解释。有说是隐太子降下谶言,将王宗带走的;也有说是舜帝在天有灵,剪除不肖后裔的。
总之正反一张嘴,怎么说都有道理。
罗阳与邓禹对长安城中发生的这些风波,一概不知,只将鱼篓装满,便悠哉悠哉的将渔具和鱼获扔上驴车,返回太学。
春夏之交,惠风和畅,云卷云舒下,景色十分宜人。从车窗向远望去,一片片暗绿麦田,正是草长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