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要注意礼貌,梅纳德议员生前是位体面的绅士......”克莱恩伏着身低笑了几声,克制着不断上翘的嘴角,直起了身。
他探头望向了梅纳德议员躺着的暗红色大床,准备再仔细观察一下梅纳德议员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突然,他听见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彷如破旧风箱发出了荷荷声,激的他起了一身疙瘩,背冒冷汗。
在他望向床上的那一瞬间,原本已经全身僵硬,身体浮现尸斑的梅纳德议员竟一下子挺起了身体,双手紧拽着暗红色的床单,双手上失去了血液活性的血管根根暴起,双眼圆睁,死死的瞪着克莱恩的腰以下的部分。
“靠!”
克莱恩少见的在现实中说出了中文,思维在惊吓中略有停滞,仅凭着本能动作,侧身一扭,抓起了先前靠放在自己两腿左侧的镶银黑色手杖。
梅纳德议员空洞、布满血丝的眼珠一转,瞥见了克莱恩扭转身体的动作,布满青黑痕迹的僵硬双臂奋力一撑,带动着他沉重的身体和一阵闷风,直挺挺地扑向了克莱恩的左腿内侧方向!
这什么情况!
因为我死的不光彩,所以你也别想死的好看?指尖刚触碰到镶银黑杖的克莱恩猛地下蹲,在“小丑”魔药对自己身体带来的加成下,可以清楚地看清梅纳德议员正“缓慢”的飞过自己的头顶,即将撞上高背椅的椅背。
他趁着这个机会,稍稍调整因完全下蹲活动略受限制的双腿位置,摇晃一下后迅速稳住了重心,原本放松的右手肌肉紧绷,奋力一挥,带动着坚硬的黑色手杖将梅纳德议员狠狠的抽了出去。
咚!
梅纳德议员赤裸的身体重重的摔在了客房的深红色木门上,落到了未铺地毯,仅有一层纯木地板的二楼地面上。
他略显肥胖,因衰老而体能退化的身体稍稍抽搐了几下,竟有有了挣扎着要站起的趋势。
守在门外的托勒督察听见了来自屋内的巨大声响,慌张地拧动起了黄铜色的门锁,却发现这门锁似乎已经被不知缘由的撞击从里撞坏,一时竟无法打开。
克莱恩看着即将挣扎起身的梅纳德议员,下意识地将手伸进了腋下,准备从枪袋中拔出左轮,用猎魔子弹帮梅纳德议员体面。
刚刚挣扎起身的梅纳德议员似乎察觉到了,来自对面这位穿着督察衣服的年轻人的恶意,嘴里淌着涎水,挥动着僵硬发青的四肢,向克莱恩狂奔而来。
克莱恩来不及取出夹在腋下枪袋中的左轮,只能右手挥动手杖,左手插进了大腿的裤兜,准备拿出放在其中的“安眠符咒”。
坚硬的手杖从下猛地上挑,抡出一道模糊的黑影,重重的落在了梅纳德议员的下巴上,将他又掀飞了出去。
就在这时,克莱恩身在左腿裤兜内的手突然感受到了一丝冰冷且柔和的触觉。
阿兹克先生的铜哨?克莱恩原本打算进一步行动的身体突然停了下来。
刚才梅纳德议员好像就一直在冲着我的左腿扑过来的,他瞄准的不是我的腰以下的部分,瞄准的是我裤兜内的铜哨?
念头闪烁间,克莱恩看着又有挣扎迹象的梅纳德议员,脑中忽的闪过了一个念头,左手拿出了阿兹克先生的铜哨,奋力抛了出去。
那黄铜色的铜哨在较深色的地面上跳动了几下,咕噜噜的滚到了梅纳德先生的前方,距他仅有一个手臂的距离。
原本正在地上蠕动挣扎的梅纳德议员忽然停止了动作,缓缓的抬起了头,伸着已经略有扭曲的手臂,爬向了那枚反射着柔和光芒的铜哨。
他张开了聚集了不少涎水的嘴巴,似乎马上就要顺势吞下那个对他具有极大吸引力的铜哨,这时,一枚银白色的符咒几经弹射落到了他的面前,赢到了他空洞、浑浊的眼球中。
“哈啊?”
这似乎超过了他大脑的理解能力,梅纳德议员微微歪头,嘴中的涎水略有流出,淌到了地板上,在他的眼球中,一阵绯红色的光芒骤然爆裂开来,带着他“复苏”的意识一同前往了女神的神国。
克莱恩谨慎地注视了已经完全失去了生息,涎水不断流出的梅纳德议员的尸体,等待几秒没有发生异变后,克莱恩才缓慢地移动了脚步,想梅纳德议员凑了过去。
希望阿兹克先生的铜哨没有沾上梅纳德议员的口水......克莱恩微蹲下身体,小心的避开了已经蔓延成一片的涎水,捡起了静静的躺在地板上的铜哨。
克莱恩将铜哨夹在两指中间,仔细地审视了一圈,确认没有站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后才暗自缓了口气。
咚!
先前一直被深红色木门挡在外界的托勒督察在门外一段助跑,猛地撞开了房门,他目瞪口呆的看着不知道为什么从床上跑下来,现在躺在地板上,身上多出了不少抽打痕迹的梅纳德议员,不由哑声,缓了好久才颤抖着问道:
“莫雷蒂督察,这,这发生了什么?”
克莱恩不动声色的捡起了刚才被自己放在地板上的镶银黑色手杖,小心的装好了阿兹克先生的铜哨,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嗓音尽量平静,嘴角微微上翘,略有浮夸的回答道:
“梅纳德议员刚才突然醒了过来,他想告诉我一些秘密,但是我怕知道些不太好的事,所以拒绝了。”
“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托勒督察捂着自己的心脏,低喘着,压低声音道,“这我一会怎么向梅纳德议员的妻子交代!”
克莱恩看着尽量压制着惊恐,略有恼怒的托勒督察,嘴角的翘起稍稍抹平,反问道:
“那位新党领袖的议员女儿,梅纳德议员的妻子回来了?”
托勒督察似乎也缓了过来,扭头看了看屋外,发现没人注意到后,小心的关上了房门,嗓音低沉的问道:
“那现在该怎么办?”
“他刚才是在我检查后突然坐起的,我没也没有搞清具体原因,我想我需要为梅纳德议员做一次净化。”克莱恩说道这,原本较为严肃的声音突然有些上挑,嘴角微翘道,“你也不想让他的妻子、孩子在和他告别时再来一次‘亲切交流’吧?”
托勒督察脸上肌肉不由的抽了抽,嘴唇抿了几抿,嗓音嘶哑的说道:
“我去为你放风,尽快摆平这件事。”
旋即他反手又拉开了门锁已经失去功能的深红色木门,转身又走了出去,守在了门外。
克莱恩看着托勒督察高大、宽厚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门后,暗自点了点头,又拿出了刚才放进衣兜中的阿兹克先生的铜哨,皱眉审视了起来。
刚才化为活尸的梅纳德议员一直在渴求这枚铜哨?
也对,阿兹克先生和死神的关系匪浅,甚至有可能就是死神的后裔,他相关的物品必然是活尸这类死灵所渴求的。
克莱恩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外形凄惨的梅纳德议员的尸体,想了想,还是先取出了仪式相关的物品,熟稔的做起了值夜者内部针对闹鬼常用的仪式魔法。
在确定他已经被彻底净化后,克莱恩相对轻松的将梅纳德议员的尸体又搬回了床上,拿白布掩饰住了梅纳德议员身上的抽打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长出了一口气,略有放松的坐在了先前被梅纳德议员弄到的高背椅上,取出了正装口袋内的纸笔,刷刷地写下了占卜的语句,摘下左手腕部的黄水晶,悬在了占卜语句的上方,默念了起来。
“刚才梅纳德议员异变为活尸是因为阿兹克先生的铜哨。”
“刚才梅纳德议员异变为活尸是因为阿兹克先生的铜哨。”
黄水晶吊坠缓缓地顺时针转动了起来,对这一猜测表示了肯定。
克莱恩随即又在这下方写下了另一句占卜语句:
“梅纳德议员的死亡没有非凡因素的影响。”
“梅纳德议员的死亡没有非凡因素的影响。”
默念七遍后,静静悬在占卜语句上方的黄水晶吊坠又一次顺时针转了起来,但是在三圈之后,它又缓缓地悬停在了空中,像是陷入了犹豫。
这难道这的涉及到了非凡因素?
可是我刚才梦境占卜得出的结果看起来不像和非凡因素相关啊,难道那也是非凡能力运用的一种?
总不能这是再表示我最后用手杖帮助梅纳德议员回归了“平静”,所以才表示这其中掺杂了非凡因素?
克莱恩紧皱着眉,越想越离谱,表情也逐渐麻木,最后他木着脸,收起了纸笔,又将黄水晶吊坠缠回了左手手腕上。
他小心的绕过了木地板上仍残存着梅纳德议员涎水的地方,轻轻敲了敲深红色的木门。
在外守着门口,警戒着是否有人靠近的托勒督察听到了轻轻的叩门声,小心的转身,拉开了一道门缝,迅速钻了进去。
他扫了一眼基本已经恢复原样的客房,压低声音道:
“已经没事了吧?”
“呵呵,你可以去和他打个招呼,看看他会不会回应你。”克莱恩扬了扬眉,低声调侃道。
托勒督察原本严肃的表情一下有些失控,低沉的嗓音中多出了一丝狂躁:
“那你到底查没查出出他是怎么死的?”
督察,我只是想做一下比较浮夸的表演,想试试能不能“消化”一下“小丑”魔药,你怎么像是一幅即将破防的样子......克莱恩在心中腹诽了两句。
当然,介于现在警局紧急的情况,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梅纳德议员确实是死于身体因素,类似运动过度。”
托勒督察心有余悸的瞥了一眼已经被白布遮掩起来的梅纳德议员,斟酌说道:
“那就这样上报,对了,你有发现昨天在这个房间内留下痕迹的那位女士是谁吗?”
你可以确定我又这方面的能力?克莱恩若有所思道:
“刚才在楼下碰到的那位,那位缠在博纳先生身旁的雪伦女士。”
随即他转头看向了托勒督察,看见了对方脸上稍纵即逝的一抹“懂得都懂”的神色,不像刚才那样紧绷道:
“我会负责剩下的收尾工作,相信我,一旦扯到这种问题,女人们的争吵总能盖过一切。”
克莱恩取了一枚硬币随手抛了起来,状似随意的说道:
“希望你们可以顺利的完成工作。”
啪!那硬币在空中几经翻转,落回到了克莱恩的手面上。
一个磨损到略有模糊的乔治三世头像严肃地看着天空,反面。
滴答滴答,滴答......
金玫瑰舞厅内部的一个更衣间内,一滴滴虚幻的灰色“水滴”不断地从单间的屋顶滴下,在地板上形成了一个不小的水坑,荡起了一波波涟漪。
舒缓的音乐声和舞女娇笑的声音从门缝中不断的溜了进来,在更衣间这狭小的空间内不断回荡,与外面更清晰的声音此起彼伏,相互呼应。
咚。
更衣间脆弱的薄薄木门上发出了一阵闷响,低沉醇厚的男声和娇柔的女声顺着门板的颤动,滑进了封闭的空间之中。
门外的舞会仍在继续,数位穿着正装的绅士和一位位发色或金或棕,衣裙或繁复或简洁艳丽的女士分坐在不同的地方,似乎都忽略了小更衣间这边的动静。
刚才撞到木门上的一男一女挤进了那扇属于更衣间的小小木门之后,随着木门的关闭,更衣间与外界的联系似乎也因门的关闭而与外界彻底的分割开来,似乎已经形成了某种概念上的规则。
伴随着舞厅内的乐曲由婉转转向高亢,一位位女士和先生衣裙交叠在一起,两两成对的漫步进了舞池之中。
没有人注意到,那扇薄薄木门的门缝里逸散出了丝丝淡白色的浓雾。
在那扇门后,“虚幻”的灰色液体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弥散在整个狭小空间内的朦胧白雾,以及在白雾中仅露出了部分身影,不似真实的少女。
祂站在一片凌乱的男式衣物之上,靠着木门缓缓滑落,瘫坐在地上,脸上残留着淡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