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文思先生,这是有关兹格曼党的所有资料。”老巴贝奇的管家,诺曼·弗里德恭谨地站二楼的走廊上,头顶灯光垂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无法看清。
因为工作,暂住在红枫叶街27号的邓恩此时被分配了一件客房,从门外的弗里德管家手里,接过了他递来的文件,微微颔首。
“谢谢,我在今天晚饭前,会将这些文件还给您.”
有着近三十年工作经验的弗里德先生稍稍欠身,随后挺直腰背,脸上表情严肃。
“谢谢您的帮助,我希望您专业性的建议,可以更好地帮助巴贝奇先生走出困境,毕竟比起讲规矩的生意场,这些野蛮的高原人可不会在意礼节和底线。”
随后,不等邓恩再次表态,这位两鬓已有银白的管家再次欠身,主动离开了邓恩借住的客房。
一位很专业,很忠诚的侍者......因为长时间使用封印物,大脑有些空乏的邓恩关紧了房门,缓缓踱步,掏出了藏在身上的银质匕首,边在屋内徘徊,边喷薄灵性,不太熟练的制造了一堵灵性之墙。
确认无误后,这位在过往的十几年非凡者生涯中,一直疏于仪式魔法相关练习的小队队长,摘下了一直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露出了原本的面貌。
在短短几秒中,偏低的发际线向后退去,暗红色的平淡眼眸染上了深灰,逐渐深邃,就连较为紧致的眼角处都浮现了细密的皱纹,昭示着衰老的痕迹。
他后退几步,顺着惯性,直直地倒在了铺着天鹅绒被褥的床上,双手按压着头颅两侧的太阳穴,眉头紧锁。
“我昨天晚上应该好好地睡一觉的......”
意识到自身不足的邓恩,昨天安置好自己的新房后,利用“梦魇”的能力,探查了周围街区内居民的梦境,在扮演“梦魇”的同时,顺便确认了最近贝克兰德发生的,值得注意的怪事。
疯狂开膛手和腐烂男尸,还有从房东先生那里打听到的,恶魔活动的痕迹......
昨晚邓恩在最后进入自己的房东,萨默尔先生的梦境时,他无意中打探到,从昨天开始,疑似军情九处的成员,就因为希尔斯顿区发生的几起奇怪的“精神病传染事件”,以“怀疑他国势力破坏鲁恩金融业”的借口,对区内的几家大型公司展开了监视调查。
原本,在考伊姆公司工作的卢克·萨默尔并没有得知这类消息的资格,但因为他是王国煤烟减排协会的会员,正好当时在参加巴伐特银行的投资会,目睹了一起精神病事件的突发,受到了军情九处成员的调查。
因为他的地位不高,没有受到军情九处的重视,所以昨晚使用梦中潜入的邓恩,轻而易举地就在梦中还原了大致场景,通过自身的见识,推理出了事情的真相。
“贝克兰德最近这么危险吗?”
“不仅疑似与真实造物主有染的兰尔乌斯和携带0级封印物的因斯·赞格威尔潜入了城市,还有恶魔、诅咒藏在暗处的袭击,再算上巴贝奇先生涉及的黑帮冲突,简直就是一个炸药桶,也难怪首都的官方机构找不到突破口。”身体异常沉重的邓恩拾起了散在床上的文件,盯着上面关于兹格曼党背后势力的一些猜测,不由陷入了沉思。
其实他会成为巴贝奇先生的雇佣对象,是借用了伊文思家族的渠道,通过在贝克兰德的相关人员,利用路易·伊文思这个身份刑侦学家的身份,折服了负责面试的弗里德管家,获得了这次机会。
邓恩想要借此打出名声,更好的接触贝克兰德本地的力量,借力搜索仇人们的下落,获得魔药晋升和扮演的机会。
“完成这次任务后,能够动用的存款大概在2500镑,不够买‘安魂师’的配方。或者对应的材料......”曾经在打击地下交易中,大致了解过各序列魔药和材料价格的邓恩,轻声叹气,保持着自身原本的容貌,慢慢进入了梦乡,弥补起了在封印物影响下,无声逝去的精力。
贝克兰德桥区,蔷薇长街。
戴着鸭舌帽,遮挡了自身容貌细节的克莱恩,此时已将换上了一身廉价的浅蓝色工人服,正靠着这附近常见的因蒂斯梧桐树,眺望着街道中央一栋栋米白色的联排房屋。
不一会,他的客户,那位身材中等,顶着一头黄褐色头发的泽瑞尔侦探从他的背后走来,右腿膝盖外翻,好像被什么物体重击了一样。
灵感受到波动,旋即转身的克莱恩略感惊讶,微张的双唇合拢,勾起了一抹浅笑。
“这似乎是一件不太好驾驭的物品。”
“伊恩去哪了,他不是和你一起进去的吗?”
说着,现在扮演着夏洛克·莫里亚蒂的克莱恩向后指了指,语调轻浮。
“将所有的安排都告诉你,这不是我们协约的内容。”一瘸一拐移到克莱恩身边的泽瑞尔变色不悦,隐晦提醒了克莱恩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他似乎正忍受着某种痛苦,话还没说完,脸上肌肉就出现了不可抑制的抽搐,疼的他左手痉挛,不自主的踉跄了一下。
“这件物品可以帮助我规避一些不好的事,当然,付出的代价也很大。”身体有些发晃得泽瑞尔突然双腿利落,站直了身体,反而刚才青筋暴起的左手像是丧失了活动能力一般,直直的垂向地面,“我们不用等伊恩,现在就回东区,等兹格曼党对尼古拉·巴贝奇动手后再行动。”
这件物品的代价是任意一处肢体丧失知觉?
站在一旁,揉捏着脸庞的克莱恩没有多说,瞥了一眼,就快速移开了视线,接着对方的命令追问道:
“巴贝奇不是在和兹格曼党合作吗,他们为什么要对巴贝奇动手?”
“呵,他们之前绑架了老巴贝奇的小儿子,虽然最后没有成功,但是无意获得的把柄,也成功让他屈服,主动为兹格曼党接触起了他们需要的情报。”招呼了一辆雇佣马车,左手无力垂在身体一侧的泽瑞尔语气有些戏谑,嗓音低沉道,“不过现在不一样了,老巴贝奇的儿女都离开了贝克兰德,他不愿意再和黑帮惹上关系,很有可能会反悔,把那些东西交给警察,兹格曼党当然坐不住了。”
“根据我从线人那得到的情报,兹格曼党不仅是想除掉我们这样试图追回那份文件的侦探,更打算直接杀掉已经脱离控制的老巴贝奇,防止多生意外。”
“那些高原人就是这样,遇到问题,第一时间就会想到用暴力灭口,一点新花样都没有。”
“所以我们不用亲自动手,只要等兹格曼党先拿回情报就行了。”
“你放心,老巴贝奇不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人,他应该已经联系警察,或者雇佣了自己的保镖和顾问了。”
精密的仪器,不惜暴力抢夺,绑架,这或许真的和差分机有关......看似对此不甚在意的克莱恩耸了耸肩,实际已经记下了刚才泽瑞尔提到的所有信息,暗自寻找起了自身雇主话中的漏洞。
他先前所说的丢失文件,应该只是一种说辞,这份文件可能并不属于现在明面上的另一方,他们其实都是对这份文件所蕴含价值的渴求者,不是真正制造这件机器的主人。
“如果真的是我猜想的差分机,这件事就算最后有军方的介入也并不稀奇......”突然发觉自己好像卷入了一件大麻烦的克莱恩眉头一挑,向一旁侧头,原本想说的话堵在喉头,几番犹豫。
“我想我需要去一趟盥洗室。”
“盥洗室?”原本正闭目养神的泽瑞尔一下睁开双眼,戒备地看向了身旁的克莱恩,深蓝色的双眼中似有闪电,“你现在要去盥洗室?”
被雇主怀疑的克莱恩没有慌张,而是适时的表现出了一丝别扭,“难以启齿”道:
“有些道具总会给我们带来一些难以预防的效果。”
说着,他侧了侧头颅,示意前面还有车夫,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神色坦然,主动说道:
“我们签了契约,你知道我最怕‘太阳’了,不会毁约的。”
半信半疑的泽瑞尔盯着克莱恩看了几秒,用还能活动的右手,从上衣口袋中逃出了一枚古朴的硬币,熟稔向上抛起。
当!
这枚硬币在空中打了个旋,安稳回到了泽瑞尔手中。
正面!
“等一会到东区再说。”通过占卜确认了自身没有危险的泽瑞尔收回了视线,身体后仰,闭目说道。
那个“通灵者”对应的封印物给我反馈只是一些模糊的气息,他最多不会超过序列七,更不用说我还进行了占卜......身为一位专业的“武器大师”,身高挺拔的泽瑞尔有信心制服自己雇佣的这名赏金猎人。
“......福生玄黄天尊。”
东区某个简陋的房间内,克莱恩在临时构筑的灵性之墙中,熟稔逆走四步,手背上的黑色标记微微发烫。
在灵性的包裹下,嘶吼和呓语刺激着他的大脑,灰白稀薄的雾气逐渐蔓延。
在浓重色块的厚重灰雾中,克莱恩飞快上升的灵体突然感到一阵刺痛,一抹温暖的光团被生硬拽出,挣扎几下后瞬间消散。
伴随着眼前的一片深红,克莱恩再次坐到了熟悉的青铜长桌上首,并出乎意料地看到了正自身对面安静读书的“诡秘”。
“晚安。”那位有着精灵面孔的神明正认真阅读着一本封面上写着弗萨克语的书籍,头也不抬地打了个招呼。
黄鼠狼给你拜年......不知为何,克莱恩突然想起了家乡的一句俗语,嘟囔着摘下了捆在自己手腕上的黄水晶吊坠,熟稔的做起了占卜。
“泽瑞尔侦探参与的事件背后隐藏着巨大的危险。”
“泽瑞尔侦探参与的事件背后隐藏着巨大的危险。”
“泽瑞尔侦探参与的事件背后隐藏着巨大的危险。”
重复七边后,被银链吊起的灵摆缓慢开始旋转,然后向顺时针方向越转越快,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
有危险,而且危险极大!
我刚才在登上灰雾时,那份藏在灵体中由契约种下的力量已经消散了,或许可以直接跑路,换个身份重来?
这件事背后或许涉及到了位格较高的存在,或者暗藏着极大的秘密,我在酒吧时进行的占卜只是显示了有一定危险,但还在接受范围内,哪像现在?
“占卜永远都不是万能的,这应该是每个‘占卜家’都要注意的基本准则。”突然,一阵平和的声音打断了克莱恩逐渐偏向跑路的思考,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沉浸在书本中的“诡秘”正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注视着长桌对面的克莱恩,黑色的眼眸随着仍在摇摆的黄水晶一转一转。
“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我有预感,这次事件可以帮助你在复仇的道路上更进一步。”
“但是危险很大,从占卜中,我看不到希望。”克莱恩将黄水晶重新缠回到手腕,理智地回答道。
被反驳的“诡秘”叹了口气,换上了一种对待晚辈的口气,伏在长桌上的身体坐直,宽大的长袍袖口滑落,堆叠在臂弯处,惨白的小臂上光洁无痕。
“就像我刚才说的,占卜不是万能的,一些位格高于占卜者的存在都会影响占卜的结果。”
“就像你最开始做的占卜,很可能就是因为先提条件不足,或者说这次争夺后有半神的参与,所以才会无法获得真实的结果。”
“但在灰雾上,我可以借助灰雾的位格,占卜的结果应该不会受到影响。”被“诡秘”以长辈的口吻说教后的克莱恩本能地产生了排斥,眉头微蹙,用自身的经验反驳道。
为了向自己的这位半身证明,克莱恩甚至都回想起了自身占卜阿兹克先生和因斯·赞格威尔,甚至永恒烈阳的战绩,准备举例论证。
“呵。”
坐在长桌下首位置的“诡秘”嘴角上翘,随意从空中抓取了一枚有着不对称图案的硬币,嗓音平静醇和:
“那你的复仇,要击杀一位携带着0级封印物的半神,这对于你来说远不能用危险来形容,如果占卜结果,得到的应该只有死亡这一种结局。”
“这个,你也要逃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