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华前脚出了东极殿,后脚便入了厨房,梼杌伤心欲绝,半日水米未进,可如今越鸟已经是凡胎,如何熬得住梼杌这样伤心伤身?他不愿惊动旁人,便自己做了血酸枣仁汤和八珍糕准备给她送去,没成想刚踏出厨房就看见元圣星急匆匆往东极殿里跑。
梼杌自从没了法术就甚是胆小,连没长全牙的闻人语都害怕,而闻人语善察言观色,但凡梼杌现身,它便从来不入东极殿,眼下这小东西急匆匆往东极殿里跑,青华便是不用看都知道越鸟已经回来了。
站在月色下,青华不禁笑自己蠢笨,其实让梼杌见些世情倒也好,总比纵容她活在万年前的恩怨中要强,今日越鸟先斩后奏,分明就是怕他不分轻重胡闹误了大事,终究是他没有越鸟聪明通透,总是差她三步。
青华端着吃食进了东极殿,果不其然,越鸟已经怀抱着闻人语端坐在榻间一脸逍遥,他心里吃瘪,嘴上自然不依不饶:“本座今日便是什么惊也受了,亏得明王殿下还肯现身!殿下真是好手段,如今连本座都敢捉弄,若今日二郎真君前往灵霄殿禀报,敢问殿下该如何自处?”
越鸟一边搔闻人语的下巴,一边望着青华摇了摇头,他一向是不肯吃亏的,今日她害的这老顽童在杨戬面前露了怯,他怎么可能轻易善罢甘休?
“莫说今日二郎真君未曾往灵霄殿复命,便是他去了又如何?小王乃天庭客卿,一族之王,难不成九重天真敢将小王押入天牢?杨戬既不回天庭,便足见他的心思,想必他也是受够了天庭的耳提面命,怕了如今三界的乱象,这才去躲懒去了。”
望着在越鸟怀里翻腾的闻人语,青华翻了好大个白眼,他一屁股坐在越鸟身边,阴阳怪气地说:“殿下终究是如来的高徒,如今倒是比本座更明白诸仙的心思!好啊,本座在这妙严宫倒成了个无用的累赘!”
眼看青华这分明是要撒泼,越鸟拍了拍他的肩膀,面上带着些狡黠:“帝君今日亲眼所见,杨戬根本就是对你我避之不及,又哪来的兴致为难你我?”
青华闻言不禁有些泄气,是啊,他和越鸟这对离散的鸳鸯实在是事事倒霉,如今再加上个梼杌,满天谁人肯管他们的闲事?只怕诸仙便是路过妙严宫都恨不得要跨个火盆去去晦气。可他满心苦恼,越鸟却嬉皮笑脸,这叫他如何能服气?
“殿下好心思,如今竟敢将本座瞒在鼓里,根本混不顾本座的生死!分明是与本座半分情意都没有了!”
“帝君真恼了?”越鸟说着便撞了撞青华的肩头,眼看他仰着鼻子一副不好哄的样子,她这才正色道:“帝君息怒,小王惶恐,小王先斩后奏,还请帝君见谅。我佛如来叫小王度化梼杌,可引经据典皆为次,哪里赶得上感同身受?今日小王纵容梼杌,皆是为帝君你我着想——梼杌若还是一副旧心肠,视帝君为宿敌,枉三界而不顾,只怕小王就是再有千年也无法度化她。小王是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帝君还请海涵小王吧。”
梼杌已经在天庭藏了十六年了,这些年越鸟对她谆谆教诲、处处提点,无奈这血债之主却始终难以放下恩怨。
世间最是怨恨难解,打杀无用,晓之以情也不能尽解心结,唯独是自己醒悟最直接。那日杨戬在灵霄殿求青华与他同往降妖,越鸟当即就设下了此局——一来杨戬位次不高,越鸟料定他不敢轻易生事得罪青华,二来皋涂山人妖混战,正是她提点梼杌的好时机,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机会,她怎么可能错过?无奈此局凶险,青华若是知道了定然不许,越鸟无计可施,只能兵行险着。可怜青华担惊受怕了一整日,他素来威风八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恐怕还没有过这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处处要为别人收拾烂摊子的一日。
青华叹了一口气,终究是越鸟深谋远虑,她不但算准了杨戬不敢造次,更是摸清了梼杌的心结,短短一日,便叫梼杌看清了三界之困。
“终究是殿下棋高一着,只是……殿下日后若还是有什么计划,总也得知会我一声,切莫叫本座再如今日一般阵脚大乱了……”
青华心里后怕,说起话来嘟嘟囔囔,越鸟噗嗤一笑,拉着他说道:“好了好了,小王以后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帝君且安心吧!”
闹腾了这一日,青华心惊,越鸟受累,不过好在梼杌已经迷途知返,也终于肯放下心中千年不改的仇恨和怨气。从前青华左思右想总是想不明白,如来既然有本事擒了梼杌,自然也有本事杀了她,又何故纵容这厮逃出灵山?
如来说梼杌一旦身死,尸落之地万世寸草不生,乃天地大劫,从前青华只以为是如来危言耸听,直到今时今日,他才总算是看透了几分天机——梼杌乃百妖遗孤,是当年仙妖大战至今难解的仇怨和业果,她生来就是果,哪里是扑杀就能轻易化解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梼杌能生就能死,一条性命对于天地来说如同无物,可是颠倒因果、以杀止怨安能有好结果?皋涂山区区一境都能闹得上达天庭,若是灵山糊里糊涂地将梼杌杀了,五族如何肯善罢甘休?
这一日,看清命数的不仅是梼杌,还有青华。时隔万年,青华终于放下杀戮,肯放梼杌一条生路,越鸟心中甚是欣慰_
“梼杌屡陷绝境却依旧大难不死,究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