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栖霞街再次回归静谧,预示着风雨欲来。
黑焰军皆隐在暗处,伪装成百姓的则隐在凭阑街,当然表面上是按照傅南竹的意思,镇守府衙协助让百姓们暂时撤出栖霞街。
侯府门前摆着案台,傅南竹翻阅着曾到苦檀青玄署调查记录的卷宗。
姜望则躺在旁边的藤椅上。
谢吾行跨坐屋檐,无聊摆弄着剑。
苏长络等人皆在侯府里。
姚观海在教小鱼练剑,他有些意外说道:“没想到姜望居然收了徒弟,而且许觞斛那件事竟可能跟刘玄命有关,又会涉及山泽,我回来的真不是时候。”
同样也在练剑的苏长络说道:“山泽会不会出现无法保证,他们若是出现在浑城,目的也只有针对老师,我相信老师很轻松就能击败山泽,咱们只管看戏,上不了场的。”
阿空在吃东西,汝鄢青在看阿空吃东西。
沈澹雅代替赵汜,侯府膳食都是他做的,毕竟家里是开客栈的,过雪小镇又不大,沈老板自己便是大厨,自然也教了儿子,从阿空的吃相就能看出,沈澹雅是有两把刷子的。
有掌祭的部分记忆,让沈澹雅在思想上与往日变得不太一样,他很认真分析道:“山泽只是因为刘玄命要被骁菓军调查便想袭击青玄署,其实是很疯狂的行为,是否别有目的,我想不出来,但却是有很大可能。”
“行动与否,他们都会事先观察,得知有姜先生介入便是很正
常的事情,如果没有足够的信心,放弃计划是最好的选择。”
沈澹雅面色严肃说道:“可只要他们真的行动,就意味着起码有七成以上的信心,除非姜先生要比世人所知的更强大许多,否则情况就会很不妙。”
苏长络茫然看向沈澹雅,想着你啥时候有这般头脑,居然想到这么多?
姚观海说道:“话虽然很有道理,但正像你说的,想要有自信打败或者仅是缠住姜望,得以让山泽成功毁掉青玄署,他们要么请出澡雪境巅峰的大物,要么也是数位道行颇深的澡雪境修士联手,而这两件事都不太容易。”
纵然山泽神秘,能够隐藏破境澡雪的异象,让青玄署查无可查,但就只是召集能打败姜望的澡雪境修士这件事,后者便要比前者更难做到,山泽会藏匿是一回事,能藏多位查无此人的澡雪境便很夸张了。
若有此能耐,山泽就已经不亚于顶尖的山门。
苦檀剑阁也仅有两位澡雪境,是因剑神修为够深,才抵得上别境那些拥有数位甚至十数位澡雪境的山门,否则剑阁只能算是勉强刚够格称为大宗。
“纵使那个山泽魏先生亲自出手,想在栖霞街里打败姜望,真当我们都是吃素的?何况那位傅郎将也是澡雪境里修为颇高的人物,真要付出极大代价,反而得不偿失,我看山泽很大概率是不会出现的。”
沈澹雅皱眉说道:“就看山泽想毁掉青玄
署的决心有多大了。”
......
“魏先生没有再传声给我们,就证明计划不变。”顾景风颇为头疼又很遗憾说道:“虽然魏先生有意愿拉拢他,但牵扯到立场问题,青玄署的朋友便只能是山泽的敌人。”
梁小悠暗想,这是平白捡了个机会。
要借此杀死姜望,就得让山泽更重视他。
“外面皆传他弱冠澡雪的天赋,但我毕竟在栖霞街里待了段时日,姜望要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强,魏先生要解决他,必须准备更强的力量,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顾景风说道:“魏先生叫来了李浮生,他们合力缠住姜望和傅南竹是没问题的,甚至绰绰有余,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们很难从傅南竹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的走出栖霞街,相当于已从计划里被剔除。”
虽是想拉拢姜望,但顾景风没有冒进,是打算先跟姜望再多接触,可现在刘玄命来了浑城,姜望成了敌人,整个栖霞街被封锁,原本他和梁小悠能直接依照计划前往青玄署,此刻却会生出许多麻烦。
梁小悠微微皱眉,仅是缠住姜望可不行啊。
她在想有没有必要做些什么。
......
刘玄命是独自来浑城的,给出的理由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让原本打算随行的几名骁菓军留下镇守青玄署,宁十四也没有固执的必须派人随行,他并不担心刘玄命会在半路上跑掉,那样就等于直接认罪,而
且会死得很惨。
看着此刻入城的刘玄命以及从另一个方向而来的骆岘山,姜望问道:“你把人叫来的?”
傅南竹笑道:“想要真正万无一失,自然得有更多力量,但实际上,除了骆尊者,我还有一张底牌。”
姜望说道:“你暗地里倒是做了不少事,看来是真的很担心出问题。”
傅南竹说道:“山泽要毁掉青玄署,提前要解决的目标不仅是你,武神祠也已驰援青玄署,我们便有工夫在这儿耗着。”
姜望说道:“可这样很容易让山泽退却。”
傅南竹看向他说道:“这不是更好?”
姜望啧嘴说道:“对我不太好。”
傅南竹没有理解。
刘玄命和骆岘山已入栖霞街。
姜望起身说道:“我四处瞧瞧。”
他去了梁小悠和顾景风所在的院落。
“李神鸢呢?”
看到姜望,顾景风有些紧张。
梁小悠很自然说道:“她好几日没来我这儿了。”
姜望微微皱眉。
李神鸢也没在侯府里,她去哪了?
原是以找李神鸢为借口来到这儿,此刻姜望也没有多想,他闲聊几句,便把话题转到山泽上面,“毁掉青玄署与刘玄命在不在无关,毕竟刘玄命此前也不是一直待在青玄署里。”
“但如果刘玄命被证实有罪,傅南竹就会将其拿下,刘玄命有可能会反抗,我想着他如此配合,要么真的无罪,要么是自信能脱身,山泽应该更倾向于他有罪。”
“刘玄命自信满满应
付傅南竹,但凡出了差错,就绝无可能束手就擒,那么刘玄命就反而成了山泽能利用的棋子,不单是青玄署没了行令,傅南竹也会被刘玄命缠住,山泽便能一劳永逸。”
姜望微笑说道:“我想着,山泽的最终目的不仅是要毁了青玄署,否则他们以前就能找到很多机会,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刘玄命是否有罪,对山泽而言应是很重要,我懒得想他们真正的目的,只是能推算出,他们或许会拼尽全力让刘玄命有罪,又或者他们其实有证据。”
“要等到苦檀青玄署行令做了错事,且被神都调查时再出手,怎会只是想毁掉青玄署那么简单?”
顾景风尬笑一声。
梁小悠则接话道:“你是因宁十四的缘故,想帮傅南竹借机打垮山泽?”
顾景风面色一凛。
姜望轻声说道:“我很期待山泽能派出很强的人,但也很害怕山泽派出太强的人,没办法,我这人就是重情义,哪怕自知可能会死,也无法置身事外。”
梁小悠总觉得这番话很有问题。
姜望又说道:“我会竭尽全力让山泽有来无回,到时候栖霞街里会很危险,你们现在可以离开躲一躲。”
他说完便走出院落。
顾景风沉默了很久,看向梁小悠说道:“看来他是真的要帮青玄署,哪怕起因在骁菓军,但由此也能看出,姜望确实很重情义,我们能离开了。”
“重情义......”梁
小悠眯起眼睛,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别管姜望是否真的重情义,他突然跑到这里,表面上好像是来找李神鸢,但明明清楚自己和顾景风就是山泽的人,偏偏聊起山泽的事,顾景风什么都不知道被骗很正常,可把我也当傻子了不成?
纵然明白姜望是故意说的这番话,梁小悠却也没想出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至顾景风又说了一句,“此战不可避免,但拉拢姜望仍有机会,咱们即刻出城去找魏先生。”
梁小悠默默看了他一眼。
她好像明白姜望的目的了。
......
傅南竹看着刘玄命,平静说道:“许觞斛炼制役神符,而且不止一张,所需血气便难以想象,我花费很长时间前往各境调查,没有发现任何问题,那么问题只能出在苦檀。”
刘玄命说道:“此前妖患横生,许觞斛若借机炼制役神符,的确会更容易,但身为苦檀青玄署行令,我确有失职之处,我会配合傅郎将,无不应允。”
傅南竹挑眉说道:“刘行令以为许觞斛是借妖行事,并无帮手?”
刘玄命说道:“依照傅郎将所言,各境青玄署都没问题,那么怀疑到我身上也很正常,甚至据我所知,许觞斛临死前便曾向我身上泼脏水。”
“但我自知清白,无惧傅郎将调查,何况已证明苦檀青玄署里也没问题,因此便有理由怀疑许觞斛是跟在妖怪后面捡漏,乃至与妖怪为谋。”
傅
南竹沉默片刻,说道:“虽然有些得罪,可要证明刘行令的清白,只有一种办法,那便是读取记忆。”
刘玄命皱眉说道:“非特殊情况,此法是严令禁止的。”
傅南竹笑道:“现在的情况就很特殊,刘行令既愿意配合,也当包括此法。”
读取一位澡雪境修士的记忆,自然有颇高的难度,可只要自愿,就无甚大碍,要么因目标反抗而无法读取,要么就是不顾目标死活,自己也要付出代价的情况下强行读取,但在同境之间,无法彻底掌控,会很容易导致记忆缺失。
躺在姜望藤椅上的骆岘山忽然说道:“这便有点侮辱人了。”
傅南竹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虽然被施法者可以遮蔽无关记忆,但难以保证会不会故意多遮蔽某些记忆,就算施法过程中我是能感觉到的,可这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对我们都没有半点好处。”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对读取到的其他记忆守口如瓶。”
每个人都有秘密,甚至难以启齿的事情,这跟刘玄命有没有罪无关,他犹豫甚至拒绝都是很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