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季稻的抢收工作结束,马上进入第二季的耕种劳动,翻土、耙田、养田、播种、施肥、插秧、除草……忙忙碌碌直到秋天柿子成熟的时候,第二季的稻子才收割完毕,农忙活动才算告一段落。
地里的玉米也成熟了,在阿珍看来,收割玉米的辛苦比之收割稻谷有过之无不及。虽说收割玉米的时节已近秋分,但南方的秋老虎实在可怕,不仅气温持续走高,而且闷热难挡。阿珍她们在这样闷热的季节里,要把高高的玉米秆子砍下来,捆好,一担一担地从山脚挑回家。砍的时候一不小心,被锋利的玉米秆切口戳伤,或是被细长锋利的玉米叶子划伤,那是家常便饭的事。
收割完玉米马上要扯花生,花生和玉米一样都是耐旱作物,但是花生是长在地里,泥土太干了不好扯出来,所以得提前浇点水,要去到远方的石山洞里挑水。扯花生的时候力道要合适,不然不容易把花生连根带出来,还要把土再刨一刨,土里还有不少埋得较深的花生。
扯完花生就到了挖红薯的时节,这个时候天气已凉快了不少。挖之前要把上面的红薯叶子先割掉一部分。红薯地是蛇比较喜欢的栖身所在,如果不先割掉上面密密麻麻的红薯叶子,那将会很容易碰到蛇,够碜人的!
收割玉米和挖红薯的时候都是不带午饭去的,饿了就烤个玉米吃,或者就地挖个红薯窑,丢几个红薯进去焖,这些行为对于劳作中的农村孩童来说,虽不失为一种乐趣,但填饱肚子好有力气继续干活显然更重要。
阿珍不喜欢吃红薯和玉米,巴不得家里不种这些,明明吃不了多少,收割起来又这么辛苦,为何要种这么多?她嘴里不由得抱怨了几句。母亲听见了,骂她不知天高地厚,不种这些拿什么喂猪?猪养不大拿什么换钱?有本事就去城里生活,就不用干这些农活了。
阿珍一辈子都没法对红薯和玉米提得起兴趣,因为在她印象中,这些就是猪吃的东西。同时她也心生好奇:城里人到底是怎样生活的?他们平时干些什么?他们吃的穿的是怎样的?
初冬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对阿珍的一生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那天,阿珍和母亲做工回家,天已经黑了。一进屋,发现家里多了一个客人,一个约摸70多岁的笑咪咪的老头儿。老头儿休态微胖,皮肤很白,衣着干净整齐,手上抓着一只公文包,脚上穿着厚厚的棉布鞋,看起来不像庄稼人。
父亲让阿珍他们称呼他为老伯父,说是本村一个远房族人的亲叔叔,此次是从很远的l城回老家探亲,路过我们家进来坐坐的。论辈分大家同一宗族,父亲便邀请他一同吃饭。老伯父说他年纪大了,牙齿不好,嚼不动硬米饭,父亲便煮碗鸡蛋面给他吃。
在当时的农村,鸡蛋和面条都是难得的东西,一般舍不得拿出来吃。老伯父对父亲的热情招待感激不已。
次日,老伯父又登门了,但不吃饭,说在他侄儿那里已经吃过了,希望能在阿珍他们家住两晚,因为他侄儿那里的住宿条件实在太差了,房屋黑窟窿东的,而且阴暗潮湿,被子也是一股霉味,他睡不着。阿珍家他觉得干净舒服多了。
母亲脸色不太好看,但父亲却爽快地答应了。
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父亲于是给老人家在客厅临时搭了一铺床,好在已入冬,没有蚊子,老人家也不用洗澡,只是用热水泡了泡脚,还不算太麻烦。
这两日老伯父便在阿珍家住了下来,也不回他侄儿家吃饭了,闲时就在村里到处走走。
母亲可就不乐意了,私下跟父亲抱怨:“我们又不是他正经亲戚,只不过沾了一点边。他有的是自家亲侄儿,不在自己侄儿家,反倒赖在我们家,算什么事?”
父亲叫她把心放宽些,一个脑子不太清醒的老人而已,没住几天就回去了,就当是做善事了,好人会有好报的。
“好人会有好报”,这便是父亲的口头禅,哪怕曾经经历过一次友情的背叛,为此还坐了一年牢,但父亲与人为善的信念始终不曾改变。
老伯父很喜欢阿珍这些小孩子们,闲时便逗他们玩。他告诉阿珍,l城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比起阿珍他们这里,算是一个大城市,那里有好多好多的高楼,好多好多的铁路轨道,每年汛期还会发大水,把很多房屋都淹没了。l城的人不用像阿珍他们这么辛苦地种田种地,他们进工厂,织布、织毛巾、生产牙膏,还会造钢铁、修铁路……这些东西在阿珍听起来就像一个神奇的魔法世界,不由得心生憧憬。
老伯父住了三天就回去了,临行前,大概觉得自己两手空空的打扰阿珍他们这么久不好意思,又或者觉得孩子们大冷天的衣服这么少实在可怜,便把自己随身带的一件旧棉袄送给了阿珍的弟弟。虽然是一件老人穿的旧棉袄,而且根本不合身,穿起来又宽又大,但对于冬天没有棉袄御寒的农村孩子来说,已经是很不错了。
阿珍羡慕弟弟有人送他棉袄,她其实最怕冷,每年冬天手脚都会长冻疮,又痒又痛,难受无比,但是她却连件毛衣都没有。像绝大多数农村孩子一样,她御寒的衣物,从小基本就是把秋天的衣服尽量多往身上套,鞋底多塞点稻草。再大点的时候,母亲把自己的一件据说是做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