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浑身脏兮兮,狼狈又不修边幅的女乞丐嘴里听到贺静生的名字,实在违和极了。
况且这女乞丐一上来就直截了当问她是不是贺静生的女人,沈蔷意的第一反应就是在想难道昨天傍晚她和贺静生在维港听歌被这个女乞丐给看见了吗?
这女乞丐想干什么?碰瓷吗?
钱包刚拿出来还没机会打开,沈蔷意就这么愣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女乞丐的问题。
而迅速冷静下来后,想要装作一副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的表情时,女乞丐就又扫了一眼她手中的钱包,稍微站直了点身体,双臂环在胸前,指间还夹着一根皱巴巴的香烟,正冒着烟雾。
“我是贺静生他妈。”女乞丐抬起下巴,一副理所应当又了不起的样子,“你是他女人,那就是我儿媳妇了,小辈孝顺长辈是不是该给那张黑金卡才有诚意?那卡本来就是我儿子给你的吧?”
说着,她就伸手去夺沈蔷意的钱包。
夹在指间的烟燃了一半,烟灰落在了沈蔷意的手背上,烫得她瞬间惊醒,猛地将手缩回,捏着钱包背到身后去。
意识到刚才女乞丐说了什么离谱到家的话,沈蔷意一时无语到眼角都抽动了几下。
果真是想碰瓷敲诈,而且还有严重的妄想症。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沈蔷意没有表现出来,默默将钱包放进帆布包里,往后退一两步,准备转身离开。
女乞丐自然看出沈蔷意的质疑和嘲弄,她急忙往前两步,一把攥住了沈蔷意的手腕。
别看女乞丐瘦骨嶙峋,力气不是一般的大,沈蔷意的手腕本就细,被女乞丐这么一攥,用力掐着,力度大到像是下一秒就会被掰断。
沈蔷意惊了一跳,疼得倒抽了口凉气,“你干什么!放手!”
“你不信是吧?”女乞丐的情绪激动起来,面目狰狞地瞪大了眼睛,“还是你也跟那小畜生一样,瞧不起我这个捡破烂的妈啊?”
沈蔷意的手腕被她攥得生疼,额头都冒了汗。
她拼命挣扎,没想到女乞丐会突然这么疯狂。
正好有一个高大的外国男人上了天桥,男人在专心打电话没往这边看,沈蔷意立马抓住机会朝男人喊道:“HELP!HELP!Please!”
男人听到沈蔷意的呼救,下意识循声望去,看到她们拉拉扯扯这一幕,沈蔷意抬起自由的那只手对男人晃了晃,“HELP!”
“喊什么啊喊!”女乞丐一巴掌拍在沈蔷意的那只手臂上,“再喊打死你!把钱给我!”
说着就去抢沈蔷意的帆布包,想把她的钱包给摸出来。
沈蔷意死死扯着自己的帆布包带子往身后藏。
现在她万分确定,这女乞丐就是个骗子,敲诈勒索不成就恼羞成怒直接明抢了。
幸好外国男人来得很及时,迅速跑到沈蔷意面前,一把推开女乞丐,将沈蔷意护在了身后。
外国男人会说中文,他警告女乞丐别乱来,不然马上报警。
眼瞅着男人已经拿出了手机准备拨打报警电话,女乞丐见事情不妙,她不能再继续停留。
只好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回头瞪沈蔷意,眼神恶狠狠的,骂道:“小贱人!”
沈蔷意充耳不闻,还惊魂未定,急喘着气转身便准备离开。
而在下一秒却冷不丁听到女乞丐继续喊骂:
“你告诉贺静生那没良心的小畜生,他当初一生下来我就该掐死他!”
“我就该把他一起从楼上扔下去摔死!”
“........”
几乎是一瞬间。
沈蔷意停下了脚步,倏尔转过身。
看到的只是女乞丐远远的一个背影,女乞丐背影佝偻,跑起来的动作倒是麻利。她恰好也回头看了眼,发现沈蔷意正在看她,嘴里似乎还在骂骂咧咧,不客气地朝沈蔷意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
女乞丐已经跑得不见踪影,可沈蔷意还是眼也不眨地盯着那个方向。
脸色逐渐发白,什么时候连自己屏住了呼吸都不知道。
耳朵里出现了尖锐的耳鸣声。
因为她此时此刻,已经彻底相信那个疯癫狰狞又卑俗的女乞丐,就是贺静生的亲生母亲。
贺静生前段时间刚推心置腹地讲过他的过往。
包括亲眼目睹自己的亲生母亲将自己年幼的亲弟弟从高楼扔下的那一幕。
这么私密又黑暗的一件事,贺静生是一定不会告知太多人的,甚至她认为,或许贺静生只告诉了她一个人。
因为她了解贺静生,他并不是一个时常需要倾诉的人,他从来都隐忍克制,所有情绪都会藏在心里自己消化。
那么一个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女乞丐又是如何得知的这件事,就算是敲诈,也不会存在这么高度巧合的几率。
除非,女乞丐就是当事人。
难怪在维港看见女乞丐时,她总觉得跟她身边的人有些像。
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和贺静生有些相似。
沈蔷意震惊、不知所措。完全不可置信。这颠覆了她所有的认知。
贺静生的亲生母亲如今竟是这幅模样。
这就是那个毫无人性丧心病狂的女恶魔。
外国男人叫了沈蔷意几声,她都没有反应。
他抬起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沈蔷意的耳鸣声这才戛然而止,飘散的灵魂像是被人一把抓回,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你没事吧?”男人关心道。
沈蔷意快速调整了下情绪,强颜欢笑地扯了扯唇角,道谢:“刚刚谢谢你。”
“没关系。”男人看着沈蔷意苍白的脸色,很热心地提议道:“你要去哪里?或许我们顺路,可以一起过去。如果你一个人的话,万一那个人又回来了怎么办。”
沈蔷意原本想婉拒,可想了想又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万一女乞丐又偷偷
跑回来堵她怎么办。()
所以保险起见,沈蔷意就说了贺静生公司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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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点点头,说正好自己也去那边,不过不是那个公司,是隔壁的。
两人一同走下天桥,穿过了中心花园。
这一路沈蔷意都没有说话,明显心不在焉,男人倒是偷偷瞄她好几眼,找话题和她闲聊,“你在叶氏集团上班吗?”
沈蔷意的反应还是慢了半拍,她迟钝地“啊?”了声。
男人又问了一遍后,她才忙摇头说不是,也直说:“我是去找我男朋友的。”
男人听到后愣了下,很快掩饰掉眼里的失落,“噢,是这样。”
正好走到了叶氏集团楼下,就隔了一条马路。
这个点儿是晚饭时间,公司大门陆陆续续都有人进出。
快要走到马路边时,正好看到贺静生从旁边一道门里走了出来,车子已经停在门口准备就绪,司机见贺静生出来,拉开了车门等待。
而门口的安保在见到贺静生时,他犹豫了一秒钟还是迎上前,毕恭毕敬地叫了声:“賀生。”
贺静生停下了脚步,回头睇过去一眼,没说话。
安保说:“其實嗰個女人嚟咗好幾次,每次我哋都係及時趕走嘅.......”
其实这种芝麻点大的事没必要跟大boss汇报,每天也有许多闲杂人等想混进公司大楼,这都是常态了。
不过今天这种被人拦车的事情还是头一次发生,为了不让大老板觉得是自己办事不力连个疯女人都看不住,所以安保才会鼓起勇气多解释了两句。
然而还不等解释完,贺静生的目光就已然飘远,投掷到了别处。心思早跟着全飞走了。
紧接着下一秒,他一言不发地迈步,径直路过汽车,朝马路走了过去。
沈蔷意和外国男人也刚走到马路边。
红灯。
隔着一条窄窄的马路,两人的目光毫无缝隙地对上。
她立即扬起微笑,抬起胳膊对他挥了挥手。
贺静生穿一身深灰色西装,配马甲。
他穿西装真的很好看。
西装非常考验人的身材,太瘦撑不起来,太胖又过紧显得油腻腻。
而贺静生不论从体型还是身材都是过分完美的例子。身材健硕,胸肌饱满,西装穿在他身上,完全是锦上添花。天生的衣服架子。
眼镜链垂在脸颊两侧,顺着脖颈往后延伸。
佩戴镜链的人,要么极度学术,要么极度张扬。而贺静生这人,好像是两者结合的矛盾体,却不显得违和。
既斯文儒雅得像个学者,也具备一股说不上来的张扬野性劲儿。
总而言之,很衬他。
马路边行人熙攘,唯独他鹤立鸡群。
“賀生。”
“.....賀生。”
陆陆续续有人客客气气地向他打招呼。
贺静生双手抄兜,眼
()皮都没抬,只略颔首。
在这里等红灯的人基本上都是从叶氏集团大楼里出来的,大楼一共八十层,大老板在顶层,平常除了公司高层人员能见到大老板外,其他这些小职员就只能碰碰运气祈祷着能在上下班的时候短暂一睹大老板容颜。
结果这一次,大老板竟然破天荒地站在人群里和大家一起等红绿灯,如此近距离,几个女生已经按耐不住内心的狂喜,互相递眼神。
然而大家竟然看到,前一秒还神色淡淡的贺静生,在下一秒勾起唇角笑了笑,抽出揣在兜里的一只手,慵然举到半空中朝马路对面挥了两下。
其他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站在马路对面的一个大美女在朝他招手。
本以为又是老套的搭讪方式,万万没想到的是大老板竟然还回应了。
和沈蔷意站在一起的男人自然也看见了这一幕,他非常惊讶地问:“贺生就是你男朋友?”
沈蔷意点点头,大方承认:“是啊。”
听到回复的男人,脸上除了惊讶之外就是心有余悸。
庆幸刚才没有多向沈蔷意搭讪。
关键是谁能想到她男朋友会是贺静生啊。要是让贺静生知道自己女人被惦记了,那他也就别想在香港,在这个圈子混了。
红灯已过,绿灯亮起,通过的提示音一直滴滴滴响。
男人没再等沈蔷意,连忙迈步走上人行横道,恨不得立即逃离,可这时却被沈蔷意忽然叫住,“诶,等等。”
男人狐疑地放慢了脚步,回头看一眼沈蔷意。
她追上来,似乎有所顾虑,很小声地请求道:“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刚才发生的事......能不能不要外传?我不想让我男朋友担心。”
男人想也不想就点头,保证道:“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笑话,谁敢在背后议论贺静生啊,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沈蔷意微笑:“谢谢。”
话刚说完,男人就突然感受到了一道极具威慑力的目光投射到了自己身上。男人一转身就对上了贺静生带着凌厉审视的眼睛。
只一瞬他便立即低下头,迅速拉开与沈蔷意的距离,大步离开了。
沈蔷意见贺静生朝她走来,她也走过去。
贺静生人高腿长,几步就来到她面前,直接牵起了她的手,拉着她往回走。
“跟谁在说话?”贺静生瞥她一眼。
“就是一个好心的路人。”沈蔷意说,“我来这里找不到路,是他带我过来的。”
沈蔷意没说实话。
这也并不是一件好事。那个女人出现的位置就在公司附近,沈蔷意不清楚贺静生知不知道她就在香港,可不过沈蔷意猜她根本见不到贺静生,毕竟贺静生不论去哪都有保镖随行,而且公司楼下戒备森严,安保团队把守,她连公司大门都不进去。
可是那个女人就是贺静生心里的一个阴影,不想说出来影响贺静生的心情。
“聊什么了,笑那么开心。”贺静生继续问。
沈蔷意说:“我就是向他道谢嘛。”
“道个谢需要笑那么开心?”贺静生语气逐渐变得怪异,又重复了遍。
沈蔷意被逗得乐不开支,打趣他:“这你也要吃醋?”
贺静生没笑,面无表情的样子显得很严肃,睨她:“知道还问?”
即便一副赌气的模样,他还是紧紧将沈蔷意搂进怀里,胳膊抬起揽住了她的肩膀,带着她往公司大楼门口停车的地方走去。
“找不到路就给我打电话,等我去接你。”贺静生低沉着声音慢慢说,“不喜欢你对别的男人笑。”
他的占有欲一直都在,只是也一直在尽量克制。
尽量克制着她在工作中避免不了和男舞伴的肢体接触,但还是克制不了除去工作之外她和其他男人一切的接触,不想看到她跟别的男人说话,只想她对他笑。
如果换做以前,沈蔷意只会觉得他莫名其妙,不讲道理,管得太宽。
可现在自己也动了心才算真正理解这种心态。因为她也不喜欢看到他和别的女人走得太近,就比如前几天看到他和叶明珠。
“知道了。”沈蔷意点点头。
她如此乖巧温顺,不管多少次,贺静生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低头亲了口她的脸颊。
过了马路,依旧人来人往,尤其还是公司门口,进出的都是公司职员。
不用看也能感受到别人各式各样的目光,沈蔷意颇为尴尬地红了红脸,但她不会再因为在大庭广众下和他亲密而感觉到羞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羞赧下的甜蜜。
不过还是会不好意思,略低了下头,手攥着他的西装边角。
任由贺静生搂着她,走到了车前,亲自替沈蔷意打开了车门,手非常绅士地伸到了她的头顶避免撞头。
这进进出出的人看到这一幕,甚至还有人听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纷纷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
贺静生说,不喜欢你对别的男人笑。
难以想象这真的是他们认知里的那个杀伐果断雷厉风行又不近女色的贺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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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还早。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看电影,而是去了一家位于中环的顶楼露天餐厅吃晚餐。
正是傍晚。
香港的高楼密集,将夕阳遮挡,可在顶楼的露天餐厅,能够悉数沐浴到全部温柔的落日余晖。
沈蔷意带了拍立得出来,这么美的日落是肯定要拍几张照的。
她找好角度拍了一张风景照,正甩着相纸等画面出来的时候,贺静生的手机响了。
顶楼风大,周围的客人说话声也不小,接电话听不太清楚,于是他站起身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拍过的那张风景照画面显现了,沈蔷意看了看,效果还不错,她收起照片,又眯起一只眼睛凑近到取景器前,漫无目的地乱看。
她很喜欢从相机取景器里看任何事物
,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就像是......有一种“上帝视角()”看世界的体验。
从取景器里看远处的维港,看逐渐西垂的落日,看邻桌相谈甚欢的男女,直至镜头停下。
看到了站在餐厅最前方拐角处的露天玻璃顶棚下,正在接电话的贺静生。
风吹得大,他的西装外套没有系上纽扣,风灌进去,吹起了外套边角。
金色的镜链也轻轻地荡漾着。
缩小了画面的取景器,肉眼看时是模糊的,像极了年代悠久的老电影。
但沈蔷意却神奇地能看清他此刻的神情。
只要是工作上的事,他的神色总是严肃的,微蹙着眉的样子,不怒自威。
不过他无论何时都耀眼,就往那儿一站,几乎在场所有女性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往他身上落。
沈蔷意的镜头也再也挪不了半点,鬼使神差地按下了快门,拍下这一幕。
相纸吐出来的那一刻,她才回过神来。
一时间又灵光一闪,她转过身,将拍立得举到了自己面前,她扬起微笑比了一个“V?()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然后按下快门。
相纸出来后立即甩了甩,看到图像后,失望地皱皱鼻子。
没拍好,贺静生被她的“V”给挡住了。
她调整好手的角度,又拍了一张。
可惜,这张也没拍好,她的脸只露了一半。
再拍。
又不行,曝光了。
继续拍。
废了几张后。
沈蔷意有些丧气,可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她吐了口气,再次举起拍立得,弯起唇角甜甜地微笑,按下快门。
却在下一秒,身后冷不丁传来了贺静生的声音:“在做什么?”
沈蔷意吓了个激灵,拍立得都差点被扔出去。
她猛地回过头一看,贺静生已经走近,回到了座位,在她的对面坐下。
相纸吐出来,她看都来不及看就塞进了包里,“就自拍呗......”
“我看看?”贺静生摊开手心,伸过来。
“没拍好。”沈蔷意不太好意思给他看,可几张照片都不让看的话未免太可疑了点,所以她将那张曝光的递给贺静生了。
曝光的那一张恰好将他的身影给遮住了,看不出来在偷拍他。
沈蔷意不打算告诉贺静生她偷偷拍合照的事情,免得他得意。
贺静生接过照片看了眼,确实曝光了,不过沈蔷意的脸还是能看清,笑得很甜。
他没把照片还给她,而是顺势放进了西装外套内袋里。
“诶,你干嘛?”沈蔷意说,“顺手牵羊啊你。”
“反正你也不要了。”贺静生耸耸肩,理直气壮,“你不要我要,我喜欢。”
“就没有你不喜欢的。”沈蔷意嘀咕着吐槽了句。
她一边说一边又拿起拍立得,欲盖弥彰地看了看,结果发现没相纸了。
她翻了
()翻包,又发现自己忘记带相纸。
没办法,只好作罢,将拍立得放进了包里。
这时候就听见贺静生不咸不淡说了句:“也有不喜欢的。”
“什么啊?”
“你对别的男人笑。”
“.......”
沈蔷意噗嗤一声,气笑了,“你有完没完啊?”
这一茬儿还能不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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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餐,已经快八点了。
这里距离摩天轮很近,开车只需要几分钟,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可以提前进场了。
跟着贺静生出行的好处就是不论走到哪儿都不用排队,并且有人全程毕恭毕敬地接待。
只不过这一次,大概他想到了是二人约会,出门保镖随行的话会很不方便,也会降低约会体验感,所以头一次没有带上保镖。
况且贺静生也知道沈蔷意在私底下是个不喜欢引人注目的一个人。
这个场次全满座。
贺静生订的自然是视觉效果最佳也是最舒适最贵的豪华双人床区域,每一个座位都围了木栅栏,与其他人隔开,极好的保护了隐私。
夜幕降临,灯光璀璨。
沈蔷意躺上床。
仰面朝天,偌大的摩天轮就在她眼前。甚至能看见摩天轮座舱里的人影。
天空不是暗黑,似乎也被夜景染成缤纷的画板。
氛围和环境的加成,沈蔷意的心情也直线飙升,在床上打了个滚,腿也跟着踢了两下。
贺静生脱掉了西装外套扔到床上。
沈蔷意见他脱衣服那个动作,心中警铃顿时大作,立马弹坐起身,拉过被子警惕护在身前:“你不会要在这里......”
贺静生看似斯斯文文正正经经一人,实际上闷骚得很,床上昏话一句接一句,花样也多。保不齐他为了追求刺激就.....
贺静生被她的脑洞逗笑,手指轻敲了下她的脑袋,“瞎想什么。”
走到皮沙发前坐下,茶几上放了个二维码,贺静生拿出手机扫了下,然后将手机递给沈蔷意,“看看有没有想吃的。”
沈蔷意脱掉鞋子躺上床,捧着他的手机看了看菜单。
刚吃完晚餐肚子还撑着呢,可是一会儿看电影,不吃点东西的话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所以她点了些炸鸡,还有她的无糖可乐。
吃炸鸡要配啤酒才有灵魂,她还在喝中药喝不了啤酒,所以就只能给贺静生点了一瓶啤酒。
维港就在旁边,风吹过来,空气中一股海水的味道。到了夜晚,温度下降,风一吹还凉飕飕的,沈蔷意掀起被子盖住,对贺静生招了招手:“你过来躺下呀。”
“不了吧。”贺静生坐在沙发上没动,煞有介事,“你不是怕我对你做什么吗。”
“.......”
沈蔷意又被他气笑,抓起背后的枕头朝他砸过去,“神经啊你!赶紧过来!”
软软的枕头根本来不及砸上他的身体就被他轻易接住,他还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神情严肃:“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吧。”
他攥着枕头走到了床边,将枕头重新放在了她背后,半靠在她身边,胳膊穿过去,让她枕到了他的胳膊上。
“我还是第一次看露天电影呢。”沈蔷意很兴奋,“比电影院里有气氛多了。”
“是吗?”贺静生淡淡说,“我没看过。”
沈蔷意疑惑:“你是没看过电影,还是没看过露天电影,还是没在电影院看过?”
贺静生答:“都没看过。”
稍顿一秒,觉得不太准确,又补充:“看过纪录片,算吗?”
他从小到大,不同的年龄阶段就忙不同的事情,总之一直都是处于忙碌的状态,哪有那个闲情逸致看电影,就算是看纪录片也是纪实纪录片,还是关于学习的。
看得最多的电视,大抵就是初到香港后,为了看电视而学粤语。
沈蔷意感到惊讶,也明白贺静生的意思了。
“所以,这是你第一次看电影,也是第一次跟别人一起看电影?”
“嗯。”贺静生说,“第一次约会,沈小姐多担待。”
沈蔷意知道他没谈过恋爱,但还真不至于连电影都没看过吧,那么意思就是他从小到大连跟人拍拖都没有过,未免太纯情了点。
“哇。”沈蔷意表情夸张地捂了捂嘴,“我好荣幸。”
贺静生笑了,闭了下眼略颔首,姿态谦逊:“能跟沈小姐约会,是我的荣幸。”
沈蔷意开始好奇:“你真的没有喜欢过谁吗?”
“有。”贺静生一字一顿,“你。”
“不是。”沈蔷意强调,“除了我。”
“没有。”他毫不犹豫。
“你为什么不谈恋爱啊?”沈蔷意更好奇。
他好像对于自己感情这方面有一种很坚定的直觉和信念,就像曾经他对她说过如果不是遇见她,他这辈子都会单身。
贺静生言简意赅,“不感兴趣。”
他并没有告诉过她,自己曾经亲耳听过亲生母亲和不同男人滥交时的声音。没有告诉过她之所以厌恶亲密关系厌恶女人的原因。
即便在她面前他已经毫无保留,可这件事太过难以启齿。
贺静生敛了下眸,神色未变。悄无声息转移了话题,“自然不及你,又谈过恋爱,又去影院约过会。”
“.......”
沈蔷意被呛了一下。
明明是平淡到听不出情绪的语调,可听进人耳朵里就是沾点冷冰冰的阴阳怪气。
她一口气提上来下不去,没跟他辩驳,只提醒:“你是不是忘了恋爱准则其中一条。”
“嗯?”
“不许翻旧帐!”沈蔷意拔高音量。
“.......”贺静生沉默了一瞬,随后握着她肩头的手懒洋洋抬了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我错了,抱歉
。”
他又低头吻她的发顶,态度极其端正地保证道:“不会再犯了。”
侍应生送了点的炸鸡和饮品过来,放在了茶几上。
沈蔷意现在还不太想吃炸鸡。
贺静生拉开了无糖可乐的易拉罐瓶递给沈蔷意。
八点整,电影开始了。
偌大的屏幕亮了起来。3d音效环绕全场。
这部电影叫《恋恋笔记本》,是美国一部经典的爱情电影。
①故事背景在1940年,男主诺亚是小镇上的一名普通工人,女主艾莉是富家千金,在夏天到来时随家人来到小镇避暑。在梦幻的游乐场诺亚对艾莉一见钟情,疯狂地跳上摩天轮换来了一次与艾莉约会的机会,在相处中艾莉被诺亚的自由和洒脱打动,两人展开了热恋,却因为身份的悬殊被迫分手,分开七年,诺亚从了军,艾莉放弃等待开启另一段恋爱,就在她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突然在报纸上看到了诺亚为她建造的一座白色房子,她决定回到小镇去和他好好告别,可爱他的记忆从未忘却......
艾莉回到小镇,参观了曾经她和诺亚憧憬过的白色房子之后,第二天诺亚邀请她去湖上划船,途中突遇暴雨,两人狼狈回到岸边,艾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在暴雨中朝诺亚怒吼,为什么不给她写信,她等了他七年.....
诺亚却说他给她写了一年的信,整整365封。
艾莉不知情。
后来他们接了吻,从湖边到屋子。
时隔七年的旧情,还是复燃了。艾莉最终选择了诺亚,他们生了三个孩子,老年的艾莉得了老年痴呆症,是诺亚一遍一遍讲艾莉亲手记录在笔记本上的关于他们的爱情故事,才使艾莉短暂地记起诺亚几分钟。
看到这里,沈蔷意没忍住潸然泪下。
她很早就听说过这部电影,只是一直没时间看,如今看了,感动得稀里哗啦。
果然名不虚传。
贺静生替她擦眼泪都擦不过来,她趴在贺静生怀里,眼泪鼻涕全蹭在他的马甲上了,他也毫不在意。
“这么感动的电影,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沈蔷意哭得一抽一哽的,看一眼全程面不改色的贺静生,稍显气愤,“你果然铁石心肠。”
莫名其妙的一句指责,贺静生无言以对,只笑了笑没说话。
虽然他的确很不理解这到底有什么可感动的。如果不是沈蔷意,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看这种矫情电影。太无趣,纯属浪费时间。
更不理解电影中男女主分手的原因。纯粹无病呻吟。
抽了几张纸巾替她擦眼泪,她一把夺过去,胡乱擤了两下鼻涕。
眼睛都肿了点,睫毛黏在一起,直勾勾看他,瓮声瓮气地问:“如果有一天我们分手了,你会等我吗?还是.....”
“我们不会分手。”
她的话根本没有机会说完,也根本不想听她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贺静生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这种假设
。”
“你就这么确定吗?”沈蔷意问。
“嗯。”
贺静生垂眸看她,电影放到了最后,大荧屏只剩下一排排片尾字幕,以及轻缓悠扬的片尾曲。
屏幕的光闪动,映进他深邃的眼眸,像最深的海域,神秘又沉静。
他喝完一瓶啤酒,眼里却不见朦胧的醉意,目光炙热如火,“我确定。”
贺静生抚摸她的脸颊,她的眼睛。郑重其事得像宣誓:“依依,我们不会分手,无论如何都不会,永远不会。”
即便有一天,她还是想离开他,他也不会放手。
无论何时,何地,何种立场,他都不会对她放手。
除非。
“除非,我死了。”
沈蔷意被笼在他深沉的目光里。也被他眼神中的坚定所震撼。
他坚定到像是能预知未来,坚定到也在无声无息间将她说服。
的确,他们好像没有分手的理由。
他说会永远爱她,而她也愿意和他共度余生。
沈蔷意悄悄吸了口气,又问:“那你认为一段感情里的遗憾是什么?”
贺静生沉吟着眯起眼睛,似乎在思考。
遗憾吗?
不知道。毕竟他在这之前没有过感情经历,也不清楚什么是遗憾。
如今只知道,他爱沈蔷意,和她在一起了,接吻了,做-爱了,正常恋爱了。
一切的一切都如他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不过随着一点点深度剖析,他渐渐想到了一个回答。
语速平静而缓慢地,像是陈述一个事实:“大概就是,你不喜欢我吧。”
沈蔷意没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回答。
心脏跟着毫无防备地紧缩,竟然泛起一阵阵酸楚的疼感。
贺静生还以为她不喜欢他吗?
如果不喜欢他,怎么会想要和他见面,怎么会想要和他接吻做-爱,怎么会想要和他约会。
她以为她已经足够明显。结果他怎么那么笨。
可想了想,他个没谈过恋爱的母胎solo,看不出来倒也情有可原。
如果不明说,他是不会知道的。
沈蔷意慢慢攥紧了手,先是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张开唇正要说话时,场地里的灯倏尔一亮。
片尾序幕放完,大荧屏已经关闭。
电影结束,周边的人陆陆续续起身离开,环境嘈杂了起来。
刚到嘴边的话就这么被堵回去了。
酝酿好的情绪戛然而止,要让她现在说,反倒说不出口了。
好多人从他们这边经过,见他们俩还窝在床上,沈蔷意一时尴尬,连忙从贺静生怀里离开,下了床穿上鞋。
贺静生也下了床。
晚上温度低,他拿起外套没有穿在自己身上,而是披在了沈蔷意的身上。
炸鸡一口没吃,沈蔷意让侍应生打了包。
本来还打算看完电影再顺便坐个摩天轮呢,结果现在快十一点了,摩天轮已经关闭了。
走出露天电影场地。
“你什么时候走啊?()”沈蔷意问贺静生,“回巴黎。?()『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贺静生抬起手腕看了眼表,“不着急,你睡着我再走。”
沈蔷意想到贺静生又要走了,刚刚还飞扬的心情一点点往下坠,明知道他就离开几天而已,还是会舍不得。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她就不想回去睡觉了,感觉浪费时间。
“我们散散步吧。”沈蔷意主动牵起贺静生的手,“好不好。”
“好。”贺静生与她十指相扣,自然没意见。
他们顺着码头,沿着维港漫无目的地往前慢慢走。
这个点儿了,维港的游客很少。
海边除了海浪声之外,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
他手上拿着她的帆布包。
他们牵着手,走得很慢,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沈蔷意惊呼一声:“你看那边!”
贺静生朝沈蔷意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街道马路旁停着一辆红色的车,上面写着“富豪雪糕”。
他知道这个雪糕,算是一代香港人的儿时记忆了。
“没想到这个点儿了还有雪糕车呢。”沈蔷意很激动,“我吃过一次,我感觉好好吃。”
雪糕车前依旧排了不少的人。
“想吃吗?”贺静生问。
“想!”沈蔷意用力点头。
“那你坐在这儿等我。”贺静生将她带到一个长椅前坐下,“我很快回来。”
“好。”
沈蔷意乖乖坐下。
想到什么,伸手:“我的包给我一下。”
贺静生折回来,将帆布包放到椅子上。
他刚走两步,她又想起什么,立马提醒:“你排队啊。”
她都怕贺静生直接简单粗暴地把整个雪糕车给买下来呢。
贺静生大步流星往雪糕车走去。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举起胳膊,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
他很听话,老老实实在队伍后排起了队。
时不时回头看沈蔷意一眼。
她身上还披着贺静生的外套,浑身都暖洋洋的。
怕等得无聊,正好趁此机会从帆布包里摸出在露天餐厅拍的照片。
废了好几张,她也没扔,好好保存着。
欣赏了下贺静生的单人照,越看越觉得帅。
直至翻到了下一张,应该是最后拍的那一张,贺静生突然回来了,吓得她都没看照片。
这会儿才看清楚照片的样子。
照片中她还保持着微笑,可眼睛却惊讶地瞪大,不显得怪异反而有几分俏皮。而贺静生已经不是站在原先的位置,也不是只有一个远远的侧颜,而是出现在了她的身后,目光紧紧落在她身上,神色淡淡,眼神却含着温柔笑意。
没想到拍
()了那么多张,竟然是这出其不意拍下来的一张最完美。
沈蔷意决定效仿贺静生,将这张照片塞进她的钱包里。
沈蔷意还在孜孜不倦地欣赏着照片,越看越喜欢。
殊不知在桥下的一个黑暗角落,一个穿得破烂的女乞丐正牢牢盯着她。
维港这一片人流量大,女乞丐平常大多数的活动范围就是这一片,出来讨点钱,捡捡瓶子或者看能不能扒两个包。
她身边还跟了几个年轻小伙儿,是她前段时间才认识的。他们非法滞留在这的,被中介骗过来说是高薪资打工,结果来了之后连住的地方都没有,非法滞留遣送回大陆的话除了罚款说不定还要判刑,倒不如留在这里混混日子,说不定能找个黑工打。
香港物价高,他们分无分文,每天就和她蹲蹲桥洞,跟着她混。
看到沈蔷意后,女乞丐眼里闪过一丝阴狠又得逞的光。
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那她绝对不会再让沈蔷意溜走。
这么好的机会…..
她指了指沈蔷意,在其中一个小伙儿耳边说:“看到前面那女的没,之前给过我一次钱,我看到她钱包里有一张黑金卡,她绝对不是普通人…..”
这些小伙子混久了,穷怕了,初生牛犊不怕虎,要钱不要命,下手也没轻没重的。
记得贺静生公司里的那个Ryan说的,现在贺静生最在意的就是沈蔷意了。
既然贺静生让她不痛快,那她就只有报复在他女人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