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唐锐的汇报,夏木繁与岳渊交换了一个眼神。
岳渊问:“既然能够锁定洪元思与桑艳的杀人嫌疑,那还需要我们做什么?”
唐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虽然掌握了不少证据,但案件推演过程中依然发现一些细节对不上,想请你们参加一下。”
岳渊有意历练夏木繁:“可以,让小夏参加,我看看就好。”
唐锐其实有些担心夏木繁太过年轻、经验不足,但他现在人手严重不足,不好拂岳渊的意,只得点头道:“好,那有劳夏警官。”
夏木繁倒是不觉得麻烦。她逛了几l天街,早就腻了,听说是案件推演,顿时来了兴趣:“你们打算从哪里开始?”
唐锐道:“就从17日晚上开始吧。”
说罢,瑶市重案组成员纷纷从会议桌上走了出来,站在空旷之处,开始案件的演练。
庄子轩这回抢到了旁白的角色,拿着一迭子资料开始说话:“从廖映秋的大哥大通话记录,我们知道7月17日晚上她请了三位供货商吃饭。调查这三位供货商,他们说那天大家在清茗大饭店二楼包房吃的饭,开席的时候廖映秋来晚了一个小时,这让他们很奇怪,因为廖映秋是个很敬业、守时的人。廖映秋到包房时,态度有些奇怪,一杯酒一杯酒的喝,似乎有什么心事。”
“三位供货商也询问了几l句,但廖映秋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苦笑着喝酒。十点之后,她又醉醺醺说要请大家去旁边的斜阳歌舞厅唱歌、喝酒。其中一个姓武的供货商说,廖映秋虽然年过四十,但貌美能干,垂涎她的人不少。但平时廖映秋总是不假辞色,一幅公事公办的模样,难得看到她今晚失态,另外两个便想占占她的便宜。”
“大家换到歌舞厅的包房,继续唱歌喝酒。廖映秋那晚喝了不少,心事重重。他们开玩笑说,是不是你家洪科长在外面有了女人?唉呀,都是逢场作戏,当不得真。要不然,你也找个男人,报复报复他?”
说到这里,庄子轩看一眼夏木繁,显然觉得她是个女性,这样的话题不宜展开,便长话短说:“总之,那个晚上廖映秋喝了不少酒,但也没有让那三个供货商占到便宜。从她的反应来看,她应该是知道了丈夫出轨的事情,内心非常痛苦。”
夏木繁问:“她从哪里得知丈夫出轨的事?”
庄子轩被问到了痒处,马上回应道:“对!我们对廖映秋的秘书进行调查,这才知道廖映秋下午快下班的时候见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两人聊了足有两个小时。秘书说,那个男人是一名私家侦探。”
私家侦探?夏木繁有些好奇。
庄子轩道:“有钱人顾忌多,有事不敢找警察,遇到难处就找专门的人调查。廖映秋应该是察觉到了丈夫的问题,所以花钱找了个私家侦探帮她调查。”
夏木繁感觉庄子轩很像一个说书人,故意停顿在这里,等着她继续询问,于是凑了个趣,问道:“然后呢?”
庄子轩这几l
天一直在马不停蹄地调查,今天终于能够在众人面前推演,兴奋得很,得到夏木繁的鼓励之后,愈发地来了劲儿:“然后,我们就找到了那个私家侦探。他一开始还遮遮掩掩,说什么保护客户隐私,听说廖映秋被杀,吓了一跳,赶紧把他调查的内容与结果交了出来。”
唐锐将一份文字材料送到岳渊与夏木繁面前:“你别说,这个私家侦探调查得真详细,省了我们很多事。不仅有洪元思与桑艳私会的照片,还拍到了洪元思与涉案人员私下见面收受贿赂的照片。果然,洪元思任经侦科科长期间,做了不少腌臜事。”
夏木繁拿过材料,快速浏览。
洪元思经常带人到桑艳开的饭馆吃饭,算是那边的常客,两人每周至少要在旁边酒店开房两次,关系亲密得很。
今年三月,经侦科在调查瑶市一家证券股份有限公司涉嫌挪用股民资金案件,公司经理范某托人找洪元思说情,多次请他在高档酒店吃饭、按摩。
看来,私家侦探从今年年初就开始盯着洪元思,照片清晰可见,证据非常齐全。
唐锐咬了咬牙:“我们了解过了,那起股民资金挪用案件原本取得初步进展,但洪元思打电话叫回了办案人员,安排其他案件让他们去调查,最后这个案子不了了之。要说洪元思没有受贿,我是不信的。”
夏木繁道:“我们刚才在走廊被洪元思拦住去路,他很嚣张。这起案件调查了快两个星期了吧?结果他这个嫌疑人依然正常上班,行动上丝毫没有受到监控,我觉得吧,你们对他太过优待了。”
唐锐脸一红,也有些无奈:“他毕竟是内部人员……”
夏木繁表情很严肃:“越是内部人员,越要讲原则。不然,让别人说我们警察包庇吗?”
被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姑娘这么教育,唐锐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岳渊黑着脸坐在一旁,虽然一言不发,但威严犹在,他不好驳夏木繁,只能保证:“请你们放心,等我们证据收集齐全,马上就申请逮捕令。”
到底不是一个单位,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夏木繁点了点头:“光是受贿这一条,也够他坐牢的。”
唐锐这才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调来瑶市公安局这一个月,也感觉局里纪律的确有些松散,人情关系太过复杂,希望通过这件事情,能让内部整顿整顿吧。
夏木繁抬眸看向庄子轩:“继续吧。”
庄子轩一直在看夏木繁与唐锐对话,看她一个二级警司,面对唐锐这个三级警督,毫无惧意、侃侃而谈,指出警队办案的不足,庄子轩内心的钦佩之意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听到夏木繁的话,庄子轩回过神来,“哦哦”两声,赶紧进入案件推演。
“直到凌晨一点左右,廖映秋的司机将她送回向阳春小区。然后,廖映秋推门回家,洗澡换上睡衣。此时,洪元思应该已经睡着。”
一名体型微胖、留着短发的女警扮演廖映秋,一开始她表情有些生硬,做出推门进屋的动作之
后,坐在一把椅子上:“廖映秋应该在客厅独自坐了一阵,因为客厅茶几l的烟灰缸里有八根烟蒂,地板上有残余的烟灰,经唾液检查后确认是廖映秋吸过的烟。她可能知道丈夫与闺蜜出轨,心情很不好,坐在沙发抽烟。”
庄子轩说:“我们调查了他们家的电话记录,18日凌晨三点,廖映秋给桑艳家打了电话。她从一点进家门,再到三点打电话,这中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女警名叫骆曼珠,没好气地白了庄子轩一眼:“还能有什么?吵架呗!”
妻子知道丈夫出轨,而且出轨对象还是自己最好的闺蜜,谁能忍得下这口气?
夏木繁问:“周边邻居有没有听到吵闹声?”
庄子轩摇头:“没有,小区的房子隔音效果不错,他们家开空调把窗户都关得很严实,半夜三更大家都睡了,所以没人听到。”
骆曼珠也很讨厌洪元思,所以这回坚定地站在唐锐这边,主动加入专案小队。对于吵架声没人听到这事,她有自己的见解。
“廖映秋连喝醉了酒都没有和旁人提起丈夫出轨的事情,可见她很要面子。既然要面子,她吵架也不可能高声大气。半夜三更,四下里寂静无比,这个时候她吼一嗓子,把邻居们吵醒了多丢脸?所以她多半都是压低了嗓门,想着家丑不可外扬吧。”
说到这里,骆曼珠长吁了一口胸中闷气:“可惜,廖映秋想着家丑不可外扬,洪元思却想着要她的命!”
庄子轩说:“反正吧,这两个小时里不管廖映秋做了什么,想了什么,她最终还是选择打电话问个清楚。廖映秋高中没有毕业就到城里打工,先是给她一个表姐带孩子,后来在一家副食店打零工,和洪元思结婚之后,她出钱盘下那家副食店,越做越大,最后成为连锁超市的女老板,人人夸她性格坚毅、有魄力,是个女强人。就是这么一个女强人,在遇到丈夫出轨的问题时也变得脆弱。”
骆曼珠哼了一声:“廖映秋没有第一时间找律师着手离婚分家产,而是喝了一晚上闷酒,打电话让闺蜜过来,不得不说,这个决策很不理智。既然已经调查清楚,而且洪元思还有受贿之嫌,不如直接把他告发,让他净身出户,这样多痛快。那对狗男女,根本不需要给他们辩解的机会。”
庄子轩道:“骆姐,悠着点儿,咱们是侦查人员,破案就好,没必要对他们进行道德审判。”
夏木繁双眼微眯,声音清朗:“逮捕洪元思、桑艳之后,很快就会进入讯问阶段。讯问的任务,除了查清犯罪事实、发现犯罪线索之外,也要对犯罪嫌疑人进行认罪服法、改善从恶的教育。所以……我倒是觉得道德审判很有必要。”
办过几l起凶杀案之后,面对那些穷凶极恶、死不悔改的罪犯,夏木繁有时候真觉得一枪崩了他们太过便宜。
像洪元思、桑艳这样无耻的人,必须诛心!
只有让他们痛哭流涕、让他们后悔不迭,才能对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起到警示作用。
骆曼珠抬眼看向夏木繁,眼
中有了亲近之意。
她虽然与夏木繁接触不多,但同为女警,又见夏木繁说话深合她意,骆曼珠对她好感倍增。
庄子轩咳嗽一声:“好好好,讯问过程一定要好好教育这两个人。那个……我们还是继续往下推演吧?”
骆曼珠道:“打过电话之后,桑艳很快就出了门,这一点城建局的门卫师傅可以作证。她有一辆黑色的桑塔纳,是前年买的。从她家出发,到达向阳春小区,加上她起床换衣换鞋的时间,最多半个小时。”
另一名个子瘦小的警察扮演桑艳,他做了个敲门的动作,看向来给他“开门”的黄毅:“为什么你做的足迹分析里,没有发现桑艳的脚印?”
黄毅扮演的是洪元思:“桑艳的身高、体重与廖映秋很像,进门后换上和廖映秋同款的拖鞋,所以一开始我把她的脚印忽视了。不过我昨天再次去了现场,已经将桑艳的脚印辨识出来。”
个子瘦小的警察名叫崔兴,他性格内向能吃苦,在重案组一直都是个默默办事的人,这次换了组长,他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排外,所以就加入了唐锐的专案小队。
崔兴点了点头:“好吧,桑艳进了屋,然后呢?”
骆曼珠站起身,一把将崔兴拖过去:“然后?当然是我手撕无耻闺蜜,骂她没良心啊。”
崔兴道:“廖映秋请了私家侦探,证据确凿,躲也躲不过去。桑艳承认或不承认也没什么区别,反正和闺蜜老公勾搭是事实。你刚才说廖映秋这个人爱面子,不想家丑外扬,那三个人坐下来谈一谈就可以了啊,为什么要杀人?”
所有人都沉默了。
是的,问题就在这里。
对桑艳而言,大了不起廖映秋把事情捅出去,她老公和她离婚,她依然可以开餐馆,生活不成问题。
对洪元思而言,就算廖映秋调查出他出轨、受贿这些证据那又怎样?他与廖映秋育有一女,廖映秋投鼠忌器,不至于把他逼到绝路,何必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