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这么乱,可能临时被调过去了吧。”另一个清冷的声音无情绪地响起,饶是清颜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那握着短匕的手也是忍不住紧了又紧,居然连宇文邕都在。
看出清颜的异常,恒伽也暂时没有出手,只是那看向清颜的眼神却是明显地透露着询问。他和宇文邕、宇文宪也仅仅只是打过照面,根本就谈不上认识,更别说通过声音辨识了,因此下并不知晓究竟出了什么事,自是不敢贸然行动。
且不说藏着的那两人心情如何的复杂,就说宇文邕此时面对着这有些怪异的场景,还是不禁皱了皱眉:“虽说齐国现在正和我方交手,可难保不派人偷袭,这里的防备如此松懈,却是给了别人可趁之机。”
“四殿下所言极是,属下这就去调遣人手!”跟着宇文兄弟巡视军营的副将得令,立时躬身退下。虽然这军营里是宇文护说了算,但宇文邕的建议却是极其中肯的,作为忠于周国的军人,他很清楚自己的职责所在。
看着那副将离开,宇文宪的脸色却不是那么的好看。转头望向两军交战的地域,他那张年轻的脸庞之上逐渐晕染出丝丝的憧憬:“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们上战场,而不是站在这里当看客。”生为宇文家的人,他骨子里流淌的是鲜卑人好战的血液,正是年轻气盛之时,不能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闻言,宇文邕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上战场岂是那么儿戏的事?”说着,他也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那片火热的战区,黑眸之下暗流深藏:“兰陵王高长恭,真是越来越令我刮目相看了。”
听得那两人的注意力均不在此,清颜也是由衷地松了口气,要她毫不犹豫地对他们下杀手还真是有点困难。现在只希望烧毁粮草的那把大火能够在这两人离开之后燃起,否则这事情就难办了。
可惜上天似乎并没有听到她内心的祷告。因为这想法才刚刚从她脑海中滑过,粮草储备营那边已是火光乍起。浇了火油,再借助风势,烈焰几乎是凭空而起,瞬间就吞没了半个营帐。
“四哥,粮草营着火了!”被这边的动静惊扰,宇文宪甫一回头便见到了这骇得他肝胆俱裂的一幕。
不用他提醒宇文邕也看到了,当下便是一声断喝:“有人袭营!快救火!”话音刚落,他足尖一点地面,便风一般向着在火光曳影映衬下奔窜而出的三道黑影席卷而去。
宇文宪动作不慢,看到方才的副将已经带人奔回救火,随即也不再犹豫,紧随其后就追了过去。能够趁乱混进营中放火,显见不是等闲之辈,宇文邕以一敌三只怕会吃亏。
眼见形势发展到这一步,纵是再不好出手也不能藏着了。清颜当机立断,冲恒伽一扬下巴便鬼魅一般地闪身而出,手中短匕凌空一划,恰到好处地阻住了宇文邕追击的脚步。
冷不防身前又杀出一个黑衣蒙面人,宇文邕的步伐霎时凝滞。腰部用力,他在空中猛地扭转身形,堪堪躲过那狠厉的一记突袭,自己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四哥!”看到宇文邕出现险情,宇文宪情急之下惊叫出声,手中长剑立时毫不留情地刺向那招式用老、余力不足的黑衣刺客。
然而还不等长剑近到那人周身,一把短刀便是从斜刺里穿插而出,两下相碰,发出清越的交击之声。宇文宪只觉得自己手臂一麻,长剑便是被一股劲力挑开,不过眨眼,已是失了准头。定睛一瞧,却是另一个黑衣蒙面人的杰作。
“走!”注意到周边火势愈大,清颜知道此行成功,当即一扯恒伽就往后疾退。那三人在前头不断放火开路,他们这两个殿后的也得跟上,不然这周营可不就白闯了。
“想走,没那么容易!”宇文邕猝不及防之下吃了个暗亏,失了先机心中已很是恼怒,此刻哪里还允许对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腾身跃上战马,他一抖缰绳就直追而上:“驾!”
而另一边,清颜和恒伽在因四处起火而乱成一锅粥的营地中飞速冒进。夜风中,只隐隐看到有两道身影在模糊的光亮中一闪而过,快的几乎让人捕捉不到,即便偶有“路障”,也是会在瞬息之间被那两人一记绝杀。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恒伽只回头瞥了一眼便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宇文邕追来了。”他们速度再快也跑不过马,能坚持到现在不过是仗着地势之利而已,前面可快出周国营地范围了,再跑下去只能被射杀。
清颜头也没回,只低声吩咐:“分开来跑,在营地集合!通知长恭撤军!”说完,她也不顾恒伽反应如何,自己脚步一错就往一旁闪去,看样子是打算把宇文邕给引开。
“你……”恒伽来不及出口的阻止就堵在唇边。看了眼她离开的方向,他也不再迟疑,脚下一转就往相反的方向而去,与此同时手臂一扬,一道响箭划破天际,乍然鸣响。
“原来是调虎离山之计。”勒住马头,宇文邕抬头望了望晨光熹微的天空,神情恍然。目光转向那两人分别逃窜的方向,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纵马就朝先前那拦截自己的人而去。若非此人,那三个纵火犯岂能轻易得逞?拿下他方能一解心头之恨!
清颜此刻奔逃的方向正是两国战场所在。逆风而上,她隐约间听见了撤兵的鼓点,看来长恭已经知晓这边的情况了。嘴角上扬,清颜的眼眸透出浅淡的笑意,若不是她知道自己此刻正被人紧盯着,恐怕她会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看来所谓的名将韦孝宽也不过如此嘛,还不是一样被人耍得团团转。
正这般想着,却闻身后风声骤紧。多年的特工生涯培养出比寻常人更为强悍的爆发力,清颜就地一滚,一枝白羽箭几乎是擦着她的头皮而过,“铎”地一声钉在了她身前不远处。
好凌厉的准头!清颜暗叹一声,半眯了眸子看向那稳坐马背之上正在引弓搭箭的人,心却是渐渐地沉了下去:看来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啊。想着,她挺直上半身,看似保持了半蹲的姿势,实则可随时一跃而出。
宇文邕面无表情地拉满弓弦,再度瞄准那半蹲在地上的黑衣人,却于此时莫名地觉出了一丝熟悉的味道。那个身影,似乎……心中念头闪过,手下的动作就慢了一拍,再看,那原本该束手待毙的人竟是再次夺路而逃。
“该死。”看着前方那灵巧得如同兔子一样的身影,宇文邕一边纵马赶上一边毫不留情地就是一箭射出。他怎么会觉得那人熟悉,怎么可能?真是昏了头了。
利箭带着破空的风声直刺背心,清颜几乎可以感觉到那锐利箭头的冰冷触感。没有犹豫,她猛地侧身让过一箭,却被扰乱了步伐,生生慢下许多。而不等她有应对的时间,宇文邕那厢又是一箭射出,力道之大,劲头之准,比起刚才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箭若中,非死即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