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上郑夫人担忧焦虑的神情,清颜认命地站起身,走到殿中央便是盈盈一拜:“臣女苏清颜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望着那在满殿珠翠罗绮中显得分外素雅的一道身影缓缓跪伏而下,高洋挑了挑眉,眼中的神色复杂难辨:“苏清颜?你就是郑司空的侄女儿?”
半抬了头,清颜目光宁静地直视前方,嘴里回答的也是毫不含糊:“回皇上的话,臣女正是。”因着自己父亲苏恒远职业的关系,她对南北朝的历史就说是精通也不为过。更何况高洋其人乃是北齐开国皇帝,一生波澜壮阔,她也着实对他作过一番研究,若史书所言非虚,那她对眼前这个皇帝的性子大致还是把握得住的。
看着下方女子那张艳若桃李、皎如明月的绝美脸庞,高居上位的吴贵妃顿时有些坐不住了。转头看了看盯着下方一脸若有所思神情的高洋,她心底嫉妒的火苗瞬间就“噌“地一声燃了起来。等不及高洋开口,她已然不屑地撇了撇嘴,随即掩唇轻笑道:“本宫还以为是何等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呢,没成想也不过如此,真是见面不如闻名,果然传言不可信啊。”
此话一出,殿内一众人的脸刹那间就变了颜色。苏清颜的样貌摆在那儿,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纵说是颜绝京华也不为过。可偏偏面前这贵妃娘娘就喜欢睁着眼睛说瞎话,不喜欢别人长得比她美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当着皇上的面如此刻薄地出言毁损,当真是卑劣至极。
“这女人还真是让人看着就不痛快。”不遗余力地抛了个大大的白眼给吴贵妃,孝琬连面上的尊重都懒得装:“仗着皇上的宠爱就敢当众给我们家的人难堪,还真以为没人会收拾她了?”
“你们家的人?”坐在他身侧的恒伽霎时有点抓不住重心:“河间王,你说的不会是清颜吧?”
“除了她还有谁是长恭看上的女子么?”像看白痴一样地瞥了眼恒伽,孝琬第一次觉得其实这个家伙也没有传闻中的那般聪明。最起码,他连清颜以后注定会入高家的门都不知道。
听到这两人的对话,孝瑜和孝珩几乎是同时扬起了唇角。一脸温润的孝瑜看着哭笑不得的恒伽,第一次产生了那么点同情心:“不用理他,我们看戏就好。”
而向来和恒伽不对盘的孝珩也是难得笑着点了点头,向着孝琬低声道:“恐怕用不着你出手,很快就有人来为我们家的人报仇了。”
“嗯?”孝琬诧异:“谁啊?”
似是为了配合一般,他这里话音刚落,御座之上高洋的声音已经懒懒地响起:“看来爱妃对苏小姐的容貌很有成见啊?”
“这倒不敢。”抿唇笑了笑,吴贵妃有些得意洋洋地扫了眼安静跪在原地的清颜,想要乘胜追击:“身体发肤皆受之父母,苏小姐的容颜如此想必也并非是她自己所愿。臣妾只是觉得这样的容色尚不足以令皇上您亲自过问,让苏小姐退下也就是了。”皇上素来宠她,但凡她有所求尽皆一一满足,就连今天这原该皇后出席的场面都只带了她。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才开席就碰上了这么个长相狐媚的女人,若是让她进了宫还了得!所以务必要将之赶尽杀绝,让她清楚自己的斤两,彻底断了那份进宫的念头。
且不说吴贵妃这厢正暗自谋划着,就说清颜本身也是惊喜不已。虽说这吴贵妃的嘴上功夫不饶人,但却正是此刻的自己所需要的。想想看,若是她一时的口舌之利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令的高洋嫌弃于自己,从而免却自己诸多麻烦,那又何乐而不为?因此无论别人如何为她打抱不平,清颜自己却只怪吴贵妃骂的不够狠,做的不够绝。
“是么。”慵懒而散漫地轻笑出声,高洋清秀的面容中隐隐带着几许森冷:“这样的容色尚且不足以让朕过问,那敢问爱妃,”他故意顿了顿,随后绽开一个很是邪肆的笑:“你又是为什么能坐在朕的身边的呢?”
温柔无边的两句话,在耳畔轻轻滑过,宛若情人间的私语。然而却让刚才还自命不凡的吴贵妃顷刻间就惨白了一张俏脸:“皇……皇上,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不再理会于她,高洋松开环着她纤腰的大手,转头就冲殿外扬声道:“来人,把这个欺君罔上的女人给朕拖下去,挖掉眼睛,看她以后还敢不敢目中无人!”
“是!”虽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吓了一跳,但皇宫大内的侍卫总还是挺有效率,应了一声便将瘫软到有些神智不清的吴贵妃给拖了下去。不多时,殿外传来一声极端凄厉的惨叫,听得殿中众人都是毛骨悚然。片刻之后,一对血淋淋的东西便被装在托盘里呈了上来,正是吴贵妃的那双眸子。
“呕--”被这般直白的血腥场景刺激到,殿中顿时就传来了阵阵呕吐之声。那些养在深闺的娇柔女子,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个早就被吓得花容失色,心胆俱裂,把刚刚吃的东西都尽数呕了出来。更有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文官当下也一个没忍住,跟着一起狂呕不止,直到浑身发软,再无力气动弹。
高洋倒是丝毫不以为意。草草瞄了下那双被活生生剜出来的眼眸,他看向仍旧跪伏不动的素衣女子,眼底的黑色是越来越浓,有一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压迫和窒息感:“朕的妃子出言无状,朕已当众处罚于她,不知苏小姐对这个结果可还满意?”
这个男人果然够狠!眼底闪过一抹思量,清颜不动声色地低头叩首谢恩:“皇上能为臣女出头,臣女已是感激不尽,哪还有满不满意之说。”
她居然真的不怕?听着那连声音都没有一丝颤抖的从容回话,高洋终于是在脸上扬起了一抹好奇之色。这到底,该是一个怎样的女子?他似乎,对她越来越感兴趣了。
与生俱来的的强烈占有欲容不得他过多犹豫,站起身,高洋刚欲开口,却见一人恍若闲庭信步一般地踱进了殿中。那袭再普通不过的玉色锦袍,穿在他身上,就犹如汇聚了漫天星光似的璀璨耀眼。
“臣弟姗姗来迟,还望皇兄见谅。”冰雪初融般的冷淡嗓音静静响起在殿中,带着令人不可忽视的强烈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