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姑娘可否听说过杀破狼?”在竹苑外的一个凉亭里坐下,姜季抬手为清颜倒了杯茶,理了理思绪之后方才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说实话,她方才那一笑着实有些瘆人,他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来应付。
“杀破狼?”清颜屈了食指在白瓷杯上轻轻弹着,一脸的若有所思:“知道一点。”
杀破狼最早见于易经,属于紫薇斗数,在命理学中,当七杀、破军、贪狼在命宫的三方四正会照时,就是所谓的“杀破狼”格局。杀破狼星系表示着一种动荡和变化,喜动不喜静,格局好者,动中得才降福,格局差者,动中逢灾破财,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
说起来,这种星象上的东西在现代已是玄之又玄的领域,而清颜之所以知道,只是因为以前碰巧接过一个相关的任务,所以才勉强涉猎了一些,若要再往深里讲,那却是不行了。因此,她倒也不多矫情,直接道:“我不介意你讲的更详细些。”
“好吧。”微笑着点了点头,姜季一时半会儿也琢磨不透眼前女子的真正想法,只自顾自地开始给她解释着:“杀破狼是紫薇的一种命格,是七杀、破军、贪狼三颗星。而其中有一种说法,七杀为搅乱世界之贼,破军为纵横天下之将,贪狼为奸险诡诈之士,此三星一旦聚合,天下必将易主,无可逆转!”
“哦,是这样。”不出意料地点点头,清颜的面色没有半点波动。这和她了解的也差不了多少嘛,只是不明白古人为何不管什么事都能扯到天下大局上去。而且,这杀破狼又关她什么事?难不成她还有扭转乾坤的魄力?扯淡嘛。
呃……再次被她这云淡风轻的态度给震到,姜季忍不住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暗自腹诽着,大小姐,我这是在跟你讲正事,又不是说故事,能不能麻烦给点正常的反应?!
似是注意到对面过于哀怨的目光,清颜微抬了头,瞥了瞥姜季,终是配合地再度开口:“继续。”
虽然只有简短的两个字,但不得不说,姜季脆弱的心灵得到了莫大的安慰,当下就振奋了精神道:“我推算过兰陵王的生辰八字,他乃是破军之相,生来便杀气腾腾,破坏性极强,且命格波动,多有厄难。”
“破军……”低声重复着,清颜的眼神一时竟有些迷离起来。幼时丧母,少时丧父,未及弱冠便浴血战场,杀伐不休,等到功成名就之时却因一言之失死在小人手中,英年早逝。这等命相,怕是厄难已极了吧。长恭,那样性烈如火,风姿卓然的男子,居然是破军之相,命运有的时候,真是爱作弄人呢。
“然而就在三年前,我夜观星象,无意中竟发现有一颗无名星辰偏离了原本的轨迹,冲撞了破军,令的整个天象都发生了变化。”姜季目光炯炯地盯着清颜,显然是已经讲到了关键的地方:“而碰巧的是,就在那个时候,兰陵王开始有了三年如一日的相同梦境,并来请我解梦。”
正握着白瓷杯盏的纤手顿住,清颜半垂着头,被额前碎发遮住的脸上神情并不分明:“你的意思是,我的命相就是那颗无名星辰?”
“是!”郑重地点头应着,姜季罕见地有些激动:“苏姑娘,你要相信我,这绝对不是巧合!”
深深地叹了口气,清颜的关注点却并不在这里:“你说我的命相冲撞了破军,还改变了整体天象,那你可否告诉我,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既然连借尸还魂这样狗血的事情都能让她遇上,那她还有理由不相信星象之说?更何况,眼前这人仅靠星辰轨迹变化和一个梦境就能得知自己的来历,想必也绝非庸人。所以她现在,只想知道她的出现会改变些什么,或者说,会给高长恭带来什么样的命运。
感受到她语气里丝丝点点的凝重,姜季倒也没有卖关子。直视着跟前的女子,他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破军之相既被冲撞,那厄难自是可解。但同时,纵横天下之才受损,对于主国而言,国运衰颓,恐怕,不能长久!”
厄难得解,国运衰颓?只稍稍分析了一下关键字,清颜就得出了结果。这意思是说,长恭的命运会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变好,但北齐却会因此落败?“真的,会是这样么?”她迟疑着问出心底的疑惑。
“兹事体大,在下还不敢以此来开玩笑。”敛去以往所有不正经的神情,姜季第一次看起来像是个真正的世外高人:“苏姑娘,请务必相信我。”
摆了摆手,清颜的神情一如既往地淡定:“既是事关重大,你又为何只告诉我一人?”她可不认为自己会那么得高人的眼缘,才刚见一面就把这种有关天机的大事泄露给她。若是没记错的话,高湛好像才是他的正经主子吧?
露出一个苦笑,姜季似乎对她颇为无奈:“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姑娘。”说着,他站起身来,负手而立,看向远方:“我早年在山上学艺之时就立志终有一天要指点江山,成为乱世之中的管夷吾,后来有幸遇到了长广王爷,我还窃喜地以为是天意如此,连苍天都在帮我实现愿望。”
“长广王爷是你的齐王?”听着他略微伤感的自言自语,清颜不禁插话道。说实话,她受历史上高湛昏庸无道的事迹所影响,从来就看不出他还有经世治国的雄才伟略。
谁知姜季闻言却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他非有帝王之相,却有帝王之命。在看见那星象之前,我总觉得,如果有我扶持,一定可以让他命相合一。”
“为何不坚持?”清颜不动声色地追问:“你可以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然后让他来解决,又或者,你还可以采用最直截了当的方式。”
“杀了你么?”接过话头,姜季眸中的无奈和伤感却是越发地深了:“姑娘乃是上天命定之人,正所谓天意不可违,在下不才,学艺多年,这点还是清楚的。所以,”他转头看向清颜,沉声道:“除了把这些告诉给我认为恰当之人,我已经再没有了其他任何一点的想法。我跟兰陵王说天机不可泄露,确是实话,只是他不肯信而已。”
“那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感受到他梦想破碎的失落,清颜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这罪魁祸首可是自己呢,她还不想被一个懂玄学的扎小人。
姜季笑了笑,眉目之间却是忽然尽显开阔之气:“既不能车尘马足,高官厚禄,不如行扁舟,赏垂柳,笑看人生,一世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