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过奖了,陛下疼惜城儿身子骨弱,多番费心。陛下本是姐姐们和妹妹共同的夫君,因着城儿这残破不堪的身子,忽略了姐姐们,城儿时常心里愧疚非常。又想着,姐姐们平日里为人和蔼,待城儿如亲姐妹,也会更加理解陛下,所以才趁着身子好些多来走动一下,以免姐姐记挂。”
慕倾城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喊得那是亲热。墨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灵光,嘴角那抹淡淡的笑,没有一处不是彰显出她说的那些话,是真心实意的。
手中白色的绣着梨花雨温柔飘下的真丝丝绢,在那个能够清晰看到骨节的雪玉般的玉手里紧握着。端正坐在枣红色梨木椅子上,双腿并拢,俨然一副闺阁千金小姐的淑女模样。
“妹妹身子骨弱,陛下多费心,那是应该的。妹妹莫要自责,姐姐们都理解。陛下近日忙于政事,若是忽略了妹妹,定要和姐姐们说,姐姐也可替陛下多分担一些。”
韩玉儿这次倒是表现的有些过于正经了,伸手在袖口掏出丝绢,轻轻的拭了一下红玫瑰色的唇颐。方才抿了几口茶,怕留下水渍。
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殿下的慕倾城,她心里想知道这个人来这里真正的意图。没有人会相信她真的是来看自己的。那种鬼话,连鬼都不会相信。
“劳烦姐姐操心,城儿实感愧疚。城儿身子依然好了许多,陛下忙于消藩,估计一时半刻不会闲下来。两大王爷造反,这是陛下继位以来遇到最为棘手的问题,陛下多费心也是常理。听说姐姐自从进宫就未曾回过蜀地,不知姐姐是否又回去的打算?”
慕倾城依旧淡雅轻笑,言谈举止提及消藩之事,也就像是一个无关的人,随意的提及的话题,未曾放在心上半分。
韩玉儿和江城月听到慕倾城的话,俱是一愣。陛下一直不放人回去,这个病秧子似的贤妃,居然说让人回去?她这话是个人随口一问,还是陛下的意思?
若是随口一问,简单敷衍就好,若是陛下的意思,这事情可就复杂了。
“城儿为何有如此一问?”
“姐姐来宫里也有些日子,这许久不回去,王爷和王妃就姐姐一个女儿,定是想念的紧。姐姐回去两位必是高兴的。”
韩玉儿想从慕倾城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只是那张脸原本血色就不多,除了淡淡的笑容,再也没有其他的表情。心里直呼,这个慕家的三小姐,可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近日天气正属酷暑,相对于蜀地,姐姐觉得帝都的天气更好。”
只字未提回不回的事,可聪明的人,一听就知道这话里的意思。慕倾城脸上的笑意忽然之间像似转了方向,笑的有些怪,更让人奇怪的是,她那抹笑意之后会是何模样。
“姐姐也觉得帝都好,那就天气凉爽的时节,再想着回去也好。”
慕倾城眼睛慢慢移向韩玉儿身边的人,墨色的眼眸中,有着异样的光彩。
“听说江小姐,也是位传奇的女子,为了德妃姐姐入宫这么多年,也着实辛苦。不知江小姐在宫中的生活是否还习惯,这宫中宫人的生活和大家闺秀千金小姐的生活有着天壤之别,江小姐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改日本宫和陛下说声,纳江小姐做个妃子,也算是在宫中熬出了头,江小姐觉得如何?”
韩玉儿一看这人居然打自己女人的主意,心下更想知道慕倾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阿月和消藩无关,也会被她盯上,她到底知晓多少事?
江城月淡然一笑,缓缓回道。
“谢谢贤妃娘娘的好意,奴婢跟在娘娘身边过得很开心。至于纳妃之事,还是莫要提了,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江小姐真是兰心蕙质的姑娘,就这样留在宫里可惜了。江南第一才女进宫当了宫人,这让多少江南才子心碎。女人这辈子始终还是要结婚了,更何况江小姐是名臣之后,陛下定不会让你长期待在宫中,江小姐还是要做心理准备,毕竟陛下的决定,也不是谁能改变的。‘
慕倾城低头端起茶盏,手轻轻拨了几下茶盖,细细的抿了一口茶。动作优雅,轻而缓。看上去倒像是定格在画里女子执茶的姿态,娴静极了。
慕倾城的话是何等的明显,这是要送人走。韩玉儿双手紧握着椅子上的扶手,嘴角抽搐两下,来人的意思这是要谈条件。明目张胆的来威胁人,心里的那份气愤犹如烈火直窜脑门。
江城月感受到韩玉儿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伸手轻轻的伏在韩玉儿的紧握的左手上。
慕倾城低头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下两人,看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心里乐呵一把。真是急脾气的女人,这点就受不住,以后怎么办呢?
“女婢誓死待在娘娘身边,陛下的一片好心,恐怕要辜负了。”
“好忠贞的一个女子,且不说陛下,前段时间陛下还特意派人去了趟江府,而且也提了让小姐归家的事。比起陛下,江老爷和夫人更迫切的期待小姐早日归家呢?若是小姐执意待在宫中,那陛下答应江老爷和夫人送小姐回去的话,岂不是变成戏言了?”
慕倾城放下茶盏,温柔的看着江城月。这个女人探查清楚,以后才能更好办事。
两人听到陛下许诺之事,心里俱是一沉,陛下开口了,事情就变得更加复杂,欺君之罪,这可是灭族之罪。
慕倾城一直绕着两个人的话题,看起来一番好意,可最终的目的就是这个贤妃是想方设法把两人送回蜀地?可两人不明白回蜀地对她又有何好处?
“贤妃此次前来有话请直说,这样拐弯抹角,都是伤了姐妹间的感情。”
韩玉儿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那种邪魅的笑容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姐姐这话说的,倒是让妹妹有些做了坏人的感觉。妹妹此次前来并未有其他的意思,除了看望姐姐,也未曾有何别的看法。告诉姐姐和江小姐这些,城儿只是让姐姐和江小姐有个心理准备,倒时若因此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伤了人,那损失就有些大了。”
“妹妹这是一片好心啊,姐姐收下了。”
韩玉儿这些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心里明白,这件事若是真的。她必须和阿月分开。好不容易摆脱那些束缚,两个人这样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现在居然有人来破坏,心里更加气愤异常。
“姐姐既已知晓,这也到了用午膳的时辰,妹妹就先走了。若姐姐有事情需要妹妹帮忙,去雪梨宫找城儿就好,城儿一定尽我所能帮助姐姐。”
慕倾城起身,微微颔首。在转身之际,看了两人一眼。有些悻悻然的说道。
“江小姐,这六月的天气,蚊虫特多,还是多注意些。本宫那里有些去蚊虫的药膏,拿来放在房间里就好,省的被蚊虫咬了一口又一口。用手挠,会伤到肌肤的。若是不想被咬,里衣的领子,稍微高些,以免咬到脖颈,留下痕迹。让人误会那就不太好了。”
说完,慕倾城带着春雨和夏香邪邪一笑,踏着小碎步慢悠悠的离开碧霄宫。
慕倾城离开之后的碧霄宫,犹如河东狮哄般的嗓门。
“阿月,那个慕倾城是何意思,她……她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何意思。我这碧霄宫何时有蚊虫了,她哪只眼睛看到有了。这个女人今日来纯粹是来找麻烦的。看起来病怏怏的,十足是个阴险的女人。”
韩玉儿对着大殿慕倾城离开的方向大吼,双手掐腰,手还时不时的挥舞着。
江城月思索片刻,想起有人清晨在自己脖颈使坏。她觉得一定留下痕迹被那个贤妃看到了,她说蚊虫咬,其实只是映射吧,不过她似乎知道一些秘密。
“玉儿,不要恼了,这个贤妃应该知晓了我们的事。”
“什么?那个黄毛丫头懂什么,她怎么可能知道?”
韩玉儿一脸惊讶的看着江城月,她一直认为两个人做的很隐秘了,应该不会有人知晓,那个只不过是看起来不足年的病秧子,为何会懂这些女人之事?
“看看这里,是谁弄得?估计那个贤妃在我倒茶的时候,无意间瞧见的。她那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啊,在暗示我们。”
韩玉儿看着自己留下的罪证,缩了缩脑袋,慢慢的坐会椅子上。有些叹气的说道。
“你说怎么办,那个女人一看就是心机颇多的人,还有陛下帮她,我们如何和她斗?”
“她一直暗示让我们回蜀地,这会不会和消藩有关。王爷毕竟是除了宜信王之外势力最大的人,蜀地地势险峻,难攻易守,若是像对付平南王他们那样,使用武力,恐怕不会有优势。那贤妃这个时候来,必是有别的意思。”
江城月站在一旁低头思索,消藩之事,必然会引起整个皇甫王朝的动荡。原本这国家大事都是陛下和朝臣的责任,她一个病重的女人,为何要参与?这里面是不是有其他的原因?
“她也许是想利用我们对付父王吧,不过父王也不是一般人,岂是她一个女子可以算计的?”
韩玉儿有些不屑慕倾城的这些手段,在她心里,自己的父王就像神一样存在人,没有人可以撼动他。
“玉儿,那个女人我们不能低估她的能力。她也许可以帮我们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一个知道女女之事,却不反感的人。那几句提醒的话,让江城月看到了另一个有可能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