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瘦憔悴的女人在亲人的搀扶下,手里抱着一张青年的遗像缓步走进破旧的筒子楼里。
陈旧又破败的筒子楼,各种私搭乱建,拥挤狭小又混乱。
穿过又长又昏暗的走廊,走进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门一开,一股老旧的潮气扑面而来。
一间不到二十平的小屋子,连卫生间和厨房都要跟别人共用,屋内唯一的光源便是破了窗户的阳台。
房屋的正中央牵了一根绳,一条床单搭在上面形成了隔挡,外面是她睡的地方,而里面,前两天还睡着她的儿子,今天就已经空了。
女人的姐姐将她怀里的遗像拿了过来,摆放在了屋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上,看着才四十出头却已经苍老得跟五六十一样的妹妹,王温轻叹一口气:“要不要去睡一下?你已经几天没合眼了。”
王馨抬头看了看姐姐,神情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姐姐在说什么,眼神最后落在那遮挡的床单上。
她不敢过去,不敢掀动那张床单,她知道里面那张床已经空了,前两天还睡在那里的人已经不在了。
可知道归知道,她却接受不了。
她儿子才二十多岁,抱着她的腿第一次清晰喊出妈妈两个字的画面好像还在昨天。
怎么就不在了呢,她的儿子怎么就没了呢。
王温看着妹妹,轻叹了一声:“我给你收拾一下,先去我那儿住着,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王馨努力朝姐姐挤出了一抹笑:“我知道的,你已经好几天没上班了,你去上班吧,我等下就去睡一会儿。”
王温有些犹豫,她实在是放心不下,但她们的父母都不在了,家里也没其他关系很亲密的亲戚,她丈夫要上班,孩子也在学校,她再走了,也没个人陪着刚失去儿子的妹妹,这让她怎么放心。
想了想,王温道:“没事,我老板挺好说话,你睡吧,我陪你。”
王馨知道劝不住姐姐,所以没再多说,而是走到自己的床那边躺下。
将身体蜷缩进被子里,闭上眼好像还能听到儿子的声音。
“妈,我衣服找不到了,是跟我洗了吗?”
“妈,我去学校了,你自己在家好好的啊。”
“妈,我拿奖学金了,我们出去吃一顿好的吧。”
“妈,以后等我毕业工作赚钱了,我们就换个大一点的房子住!”
“妈,妈,妈......”
一声声呼唤好像还在耳边,可是以后再也没人喊她妈妈了。
王温看着妹妹,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原本她妹妹日子过得不错,跟妹夫是大学同学,男方家里条件也挺好,两人自由恋爱,后来意外有了孩子,于是决定结婚,结果出了意外,丈夫和公公同车死亡。
男方家里还有个弟弟,她和妹夫也还没领证,男方的妈妈觉得她命不好,说既然没领证那就不是她儿媳妇,连带
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认。
当时孩子已经快五个月了,已经有了胎动,那时候她们的爸妈也还在,决定尊重女儿的意愿,如果要,那他们就帮着养,如果不要,那就去打了。
最后王馨还是把孩子留下了,取名王书言,希望他能长成一个知书达理温和恭谦的好人。
王书言也如王馨所期望的那样,从小就很懂事,还是婴儿时期就很乖,从不闹腾,是个很好带的天使宝宝。
上学后成绩也很不错,听话孝顺,小小年纪就会照顾外公外婆,帮妈妈做家务。
王馨也不是全职在家带孩子,她在外面上班,赚得不算多,但支撑一整个家庭的支出也差不多够了,还能陪在父母身边,日子过得可以用幸福美满来形容。
结果就在王书言十岁的时候,得了急性白血病。
家里也是那时候开始逐渐入不敷出。
医院就是个无底洞,她们爸妈为了外孙连房子都卖了,好在最后捡回来了一条命。
一开始因为有爸妈退休金的帮衬,他们租住在普通的三室两厅,后来父母不在了,租房的开销有些大,加上王书言一直在吃药,就搬来了这破筒子楼。
这么小小一间房,一个月也要一千二的租金,生活开销,加上学费,王馨很艰难地撑到现在。
好不容易孩子大了,考上了大学,不止能拿奖学金,还会做兼职帮衬着家里,谁知道病又复发了。
王温看着已经花白了头发的妹妹,无声一叹,给她盖好被子道:“我去买点菜,给你煮个汤。”
说着拿了钥匙就出去了。
筒子楼的住户很多,公共厨房还挺大,有几个婶子正坐那儿择菜,看到她从厨房门口路过,没忍住问了一声:“你们家还好吧?”
王温以前偶尔会买些东西来看看妹妹,所以对这里的邻居不算多熟,但也都认识,闻言笑着点了点头:“还好,以后还得麻烦大家多照应一些。”
几个挺热心的大婶朝她摆了摆手:“放心吧,邻居这么多年了,书言那孩子还总是帮我们搬煤气坛子呢,以后有什么事就招呼一声。”
王温诶了一声:“我去买点菜,你们忙着。”
等看不到王温的身影后,择菜的几人没忍住叹了一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哦,书言那好的孩子,个子高长得帅,还考了那么好的大学,眼见着日子就要好起来了。”
有人道:“这就是命啊,听说就差一点点了。”
“什么就差一点点?”
“就是这次是二次复发,那孩子小时候就得过这病,这二次复发啊唯一救命的办法就是骨髓移植,结果你们说巧不巧,之前还好好的孩子,还能说笑吃饭出门溜达呢,突然就病重了。”
“那这有什么巧不巧的,本来就是这种病啊。”
“不是说这,是他已经等到骨髓移植了,听说就在拜了城隍的第二天,医院那边就有了消息,结果这个联系安排进一步检查配型的过程,那孩子病突然就恶化了
,没几天人就没了。”
“那要是再撑个几天,说不定就治好了。”
“可不就是!哎,都是命。”
昏暗的筒子楼里,一道普通人看不见的身影从热闹的厨房门口飘过,厨房里说的话王书言也听到了,但他并不怎么关心,他只是放心不下妈妈。
往最后一间屋子里走去的时候,以往总会发出咯吱响的破地板这会儿安安静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大门是紧闭的,但王书言已经不需要推门才能进去了,他死了,现在他只是一个执念不散的鬼魂。
屋内还是他死前的样子,妈妈躺在床上,面朝着遮挡的布帘,满是干裂的手轻轻搭在中间,似乎想要探过去摸一摸另一边床,却又不敢面对现实的不敢动。
王书言躺回了自己的床上,一侧头还能看到另一边隐约可见的轮回,他很想说,妈妈,我还在。
可是他知道妈妈听不见,也看不见。
他们母子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他不在了,他妈妈要怎么办,以后谁能来照顾他妈妈,以前还有那么多说好的事,他都要食言了。
压抑的哭声在这一间小小的房间里回荡,可是在生死面前,无论是活人还是阴魂,都显得那么无能为力。
王温买了菜回来,简单炒了个蔬菜,又炖了汤。
她知道妹妹应该不会愿意跟她回家,她是跟公婆一起住的,也是摩擦不断,对于她这些年帮衬妹妹的事,公婆意见不小。
但除了儿女,王馨是她在这世上最后血脉相连的亲人了,所以公婆说公婆的,她帮衬她的。
王馨慢慢喝着汤,看着姐姐这几日照顾自己的疲惫,王馨道:“你待会儿回去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王温:“没事,我今天陪你。”
今天刚把书言火化上山,她实在是不放心妹妹一个人,这里到处都有书言生活过的痕迹,等到夜深人静时,有个人陪着总归容易熬一些。
王馨摇了摇头:“我总要一个人的,你放心吧,小月马上就高考了,你得回去多陪陪她,回去吧,让我自己适应一下一个人的生活。”
王温叹了口气:“那你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再看看我那边有没有出租的房子,如果有你就搬过去,住得离我近一点,我也放心一些。”
王馨没拒绝,点了点头,把姐姐熬的汤都喝完了。
王温走了,王馨一个人坐在屋里,老筒子楼的隔音不怎么样,放学后有些小孩尖笑跑闹的声音根本无法被墙体阻隔。
还有厨房里大火烹炒的声音,别人家烟火的香气。
王馨没开灯,就这么坐在屋子里,看着天色逐渐暗了下去,看着路灯又亮了起来。
以前这时候她在干什么呢,可能在加班,又或者在跟儿子视频,她怕孩子省吃俭用苦着自己,所以常常会在吃饭的时候突然一个视频弹过去,要是看他吃得好,自己这才放心。
正晃神想着,不知道哪家熊孩子放学了,走到楼栋门口还没上楼梯,就大喊着妈妈
我回来了,好饿要吃饭。()
王馨的心猛地一抖,一股巨大的悲伤和绝望如海水一般席卷上来,让她窒息到几乎要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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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蜷缩跪倒在地上的人,王书言慌忙扑过去,可他根本触碰不到妈妈,任他如何焦急如何喊叫,没人能听得见他,也没人能看得到他。
王馨死了,跳河死的,死之前还做了王书言最爱吃的菜,摆放在王书言的遗像前,然后跳了河。
对别人来说那只是一个很寻常的夜晚,但对王家母子来说,没人知道那一夜的母亲有多绝望,也没人知道亲眼看着母亲跳河,逐渐沉入水底的儿子求助无门有多无望。
妈妈死了,不知道为什么,妈妈死后魂魄并没有像他一样游荡在人间,他依旧没能跟妈妈见上一面。
王书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留在阳间,他游荡了好几天,看着姨妈哭得几度昏过去,看着他和妈妈住过的房子被房东重新收拾了,无家可归无处可去的他四处游荡。
后来不知怎么就游荡到了城隍庙。
看着庙里高大的城隍爷,他突然想起那天也是一个晴好的天气,妈妈看他精神不错,就说带他去庙会转一转,说这样举办的游神庙会上香很灵验。
他去了,也去上了香,虽然那个庙会并不是在城隍庙这边举办的,但据说请的游神是城隍爷。
也不知道是灵验还是凑巧,第二天医院就有了好消息,可惜他没等到,就差一点点说不定他就能活了。
他很想问问城隍爷,他是不是前世做了很多恶,所以报应在了这辈子,可是那神像只是普通的神像,除了有些香火气,根本没有城隍爷。
就在他转身离开时,一股强烈的牵引感传来。
王书言只觉得像是有一根绳子突然绑在了他的身上,让他从那种轻飘飘的飘荡落到了实地。
等他再次醒神,他竟然在车里,车里除了他还有一个看着很富态的中年人。
他认得这个男人,这人就是那天庙会的举办人,因为是他花钱举办的,所以那天的头香是他供奉的。
一开始王书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好像只能跟着他,但很快他就知道了,因为这人偷了他的命,他还有几天命在他身上,所以他只能跟着他。
灵验的不是什么城隍爷,是他原本就可能不用死,如果他再多撑两天,如果他做了骨髓移植,哪怕失败了他也认了,可不该是这样错过。
看着旁边似乎正在跟人商谈项目的人,王书言身上的鬼气汹涌,指甲疯长。
在公众场合举办活动设下阵法偷人命数这件事相当严重,季南星一上报管理局,一队的队长暮春几乎立刻就跟他联系,约着见了一面。
季南星把拍下的照片发给了他:“现场只发现了这个,还是被清洗过的,其他的没什么发现,倒是在洪韶光的身上有点发现,这人身上不干净。”
暮春神色很是有几分凝重:“这个阵纹像是三元阵。”
季南星知道这个阵术,他看过不少
()古籍,理论知识还算丰富,只是有些奇怪:“这个不是说已经断传承了吗?”
就连管理局那些古籍里都写得不全面,只介绍了危害和阵纹样式,但具体如何操作已经失传了。
“民间这么大,总有些官方没有的东西传承下来了,而且有些地区本就很信这些,也从未被官方禁止过,自然要比我们知道得更全面。”
宵野在一旁默默拿出手机,在管理局资料库搜了一下三元阵这几个字,可惜跳出来的画面是权限不够。
暮春看他盯着手机皱眉,便解释道:“这种恶毒的咒术不会随便放在资料库,只能通过管理局的内部网查看,三元阵说白了就是一种祭献的阵法,天地人三元,祭献自身的一些东西,再来祈求神明满足他们想要得到的。”
见这位队长这么好说话地为他们解惑,张沅忍不住提问:“那这种阵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成吧,不然如果有人把阵设在路中央,那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岂不是只要路过就会被偷命?”
暮春:“这种邪恶的东西威力巨大,当然不是想就能成,首先一点是领地意识,比如说你们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如果有鬼来敲门,只要你不开门,它就进不来,这就是领地意识,你开门就是一种开放领地的信号,你开门了,等同于许可了它进来,所以像路口这种,并不属于私人领地,就无法形成领地意识。”
张沅懂了:“所以他才要举办庙会,租下那条街,有了合约,就暂时形成了一种领地契约?”
暮春点头:“对,可以这么理解,甚至请城隍游神,也是一种领地的宣告。”
宵野道:“但洪韶光并没有请城隍,城隍庙也不在这里。”
暮春:“他当然不可能真的请城隍爷,真要请来了城隍爷,这领地就属于城隍了,估计是他自己养了什么东西,以邪神替真神了,这件事我们会接手跟进,得先把这个洪韶光的底给摸清,你们先别贸然动作,要是可以,暗中盯着就行了。”
季南星也没什么意见,事情虽然是他发现的,但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没必要什么事都招揽到自己身上,能有人分工合作,快点解决就会少一些人受到伤害。
暮春去查洪韶光了,宵野看了眼时间:“我们现在怎么着?先回学校?”
季南星摇头:“回家,等天黑,我要离魂去洪韶光那儿看看,看他有没有养什么东西。”
宵野和张沅同时出声:“离魂?!”
季南星看了眼他们:“这么惊讶干什么。”
说着对上宵野睁圆的眼睛:“你不是知道我离魂过,你就当我睡着了就好了。”
宵野有些不放心:“会不会对身体不好啊?也不一定要离魂吧,这样,我打听一下他住哪个房间,我去搞个万能卡,再找人把他调开,我们一样可以进屋去查。”
季南星想了想,觉得这样也行,虽然比离魂麻烦一些,但至少更安全。
宵野的动作很快,天都还没黑就已经问到了洪韶光的房间号,一个电话打去山海
,知道隔壁还空着,就直接定了下来。
办理了入住进了房间,宵野在一旁看菜单。
张沅环顾了一下这好几个零一晚的房间,啧啧了两声,看季南星在一旁给小纸人烧香,好奇道:“这是什么仪式吗?”
宵野:“那是一种阴符,能借它的视角,不需要本人进去,优点是薄薄一张纸门缝就能溜进去,缺点是攻击力不强,遇到阴魂还能斗一斗,如果遇到人,随手就能给撕了。”
张沅看了眼现在对这些东西各种懂的兄弟:“不错啊,学识渊博啊。”
宵野:“这算是玄门常识了,吃什么?你自己看。”
看到那菜价张沅都眼晕,中午已经吃了一顿好的,下午就没那个必要了,他知道宵野有钱,季南星也是个不差钱的主儿,但也不能总占人便宜,直接道:“随便给我点个炒饭就行了,超过一百就别点了,我还不如去买碗泡面。”
正在烧香的季南星突然抬头:“泡面?”
最后在山海高档的套房里,三个少年抱着三桶红油爆椒嗦面。
一根香烧完,原本平放在桌上的小纸条抖了抖,轻飘飘落在地上后整个站立了起来。
张沅惊讶地嚯了一声:“咱老祖宗的东西,果然牛逼。”
连纸都能控,老祖宗们的世界可比他们精彩多了。
小纸人在季南星的操控下没有贸然从大门口进去,反正两个房间是挨着的,阳台也靠阳台,于是从阳台这边悄悄冒了个头过去,先观察一下屋内的情况
洪韶光还没走,但看着像是准备出去的,刚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穿着白色的浴袍,脖子上戴着一个环形的饰品,隔得稍微有点远,所以看不太清楚是石头还是玉。
颜色有点像石头,但又带了点绿,但干巴巴的又没什么水头。
洪韶光擦干了头发,换上了西装,又一副成功人士的味道。
没过多久,大门被人敲响,洪韶光去开门,来人好像是哪家器械公司的,态度十分客气,好像是他们老板已经在餐厅等着了,特意让人来请洪韶光。
洪韶光也没推辞,只返回屋内拿了块手表就一脸带笑地跟人走了。
大门刚关上,从角落里走出了一道黑影。
那黑影满身浓重的鬼气,怨气极重,看着洪韶光离开的方向更是恨极的模样。
就在他想要追在洪韶光身后跟上去的时候,小纸人突然叩响了阳台门,用那并没有多少重量的脑袋往门上撞击了两下。
声音很轻,一般人肯定是听不到的,但小纸人身上带着阴气,那阴气往屋内一宣泄,王书言就感觉到了。
他一回头,就看到阳台门上贴了个纸人。
那小纸人见他回头,原本贴着阳台门的,一个动作灵活地跳了下来,往前跑了两步,甚至还有一个扭身的动作,像是回头看他有没有跟上来。
王书言再次往洪韶光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反正洪韶光肯定是会回来的,他暂时又近不了洪韶光的身,不如看看这个小纸人想干什么。
顺着小纸人的意思,王书言穿过阳台门飘到了隔壁的房间,然后看到三个少年正在阳台排排坐地吃泡面。
其中两个好像看不到他,但有一个在他过来的瞬间就抬头朝他看来,还带着笑地问道:“要不要吃点?”
王书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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