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在电梯里稍微站了一会儿,原本很华丽还挂了一幅名画的电梯一点点被黑气侵蚀,甚至爬上了血红色,电梯的灯光从明亮瞬间变得昏暗起来。
红色的印记显现在电梯的地板上,像是拖拽的痕迹。
季南星伸手抽了一缕黑气过来,脑子里瞬间闪现出几个片段。
巨大花瓶砸向瘫软在角落的沈于珊身上的,沈于珊倒在地上鲜血一股股往外涌,将整个地面都染红,面无表情的潘旭抓着她的头发,将已经昏死过去的沈于珊从房间里拖出来。
原本的那身白裙子,是被鲜血染透成了红色。
季南星一挥手,那股缠绕在他指尖的黑气被他挥散开。
电梯里已经成了厉鬼的沈于珊看着他开口:“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季南星:“我看到了。”
沈于珊笑了一下:“不,你没有看到。”
她抬手,指向厨房的方向:“那里面有一台绞肉机。”
季南星的眼神微变。
沈于珊低头看着自己:“我被他拖到厨房,我看到赵琛靠在沙发上,我拼命想要抓住能抵挡潘旭脚步的东西,可是我的手太滑了,都是血,我都不知道人的身体里竟然有这么多血,不停地流,一层还没干透,一层就又覆盖了上来,我什么都抓不住,沙发,椅子,甚至倒在地上的茶几,我抓不住。”
沈于珊指着自己的腹部:“肚子最柔软,也最好下手,就是这里,刀子很容易就进去了,我还活着,我能感觉到刀子在里面搅动,一刀还不够,捅进去,抽出来,记不清了,我哀求的看着他,可是我说不了话,一张嘴满口的血。”
在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谁能知道她的绝望,她能感觉到自己生机在一点点流失,她甚至都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是她,就因为被潘旭喜欢上,她就要放弃最爱的专业,她熬了多少个日夜,拼搏出七百分的高分,就为了能够去追逐星星。
成箱成箱的试卷,写完一支又一支笔,简简单单一句话,是她用多少汗水和眼泪换来的,整整十二年的奋斗,让她考上了最想要的大学,进了她最爱的天文系。
就因为潘旭看上了她,大学毕业就要她放弃所有做一个精致漂亮的花瓶,当他的全职太太。
可是凭什么呢,凭潘家有钱,随时能让她家那个小公司破产,凭潘旭对她一往情深,谁都来劝她女孩子最好的归宿就是嫁人。
沈于珊真的不懂,为什么女人最好的归宿就是嫁人,为什么女人所有的光环都是男人赋予的,为什么在所有人眼里,她是贪得无厌,身在福中不知福。
能找到潘旭这样的你还想怎么样。
他那么爱你,要什么给什么,你以后还能找个比他更好的?
你再怎么努力,以后还是要结婚生孩子的。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能嫁给潘旭你是撞了大运。
可是她有能力养活自己,她
不需要依赖任何人,她可以靠自己长出翅膀飞出去,不需要谁来给她的人生增添她不需要的光环!
但她无法舍弃她的父母,她抵挡不住头发花白的老父亲求她依了潘旭,别把整个家都拖入泥潭。
甚至就连她妈妈都劝她,只是结婚而已,潘旭这么爱她,结婚后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然而婚后的潘旭借着爱的名义折断了她的翅膀,他是把什么都捧到她的面前,昂贵的珠宝,别人花钱都买不到的限量包包,豪车别墅,成群的佣人。
可是笼子哪怕是金子打造珠宝镶嵌,那也是笼子。
沈于珊看着季南星,漆黑的眼睛里流出血泪:“你告诉我,是我错吗?为什么他们可以自由选择想要的人生,为什么我就不行呢,就因为我是女人吗?你知道明明未来就在眼前,却因为一个男人看上而被剥夺的感觉吗,我想要出去工作,他说我喜欢星星,干脆给我买一颗星星以我的名字命名,我说我想要继续读书,他说我要是闲着无聊,就买个天文馆给我玩玩。”
沈于珊的脸上挂着血泪,笑容讽刺:“我多幸福啊,有几个女人能拥有这些,我太贪心了,得陇望蜀,所以我活该,活该被他杀了,搅成肉泥冲到下水道还要变成别人嘴里那不知足跟人私奔连父母都不要的浪□□!”
多可笑啊,这就是钱权,她死在潘旭的手里,连尸骨都拼凑不全的被冲进下水道,只因为潘旭说,她外遇出轨跟人私奔,直到现在别人提起她,还说她是那个不安分的,跟野男人跑了。
那天潘旭砸在她身上的照片,里面的男人只是她师兄,刚跟一群星友追星回来,将一些拍到的珍贵照片拿给她而已。
她笑得那么高兴,自然是因为谈及自己的最爱,面对一个将她困锁在金丝笼剥夺了她追逐梦想自由,否定了她整个人生的男人,还要她笑脸相迎,这可能吗!
季南星终于知道为什么沈于珊的怨气这么强了,为之奋斗的梦想近在眼前却被一个男人的贪欲打碎。
梦想,自由,生命,一一被剥夺。
沈于珊怎么能不恨,这漫天的怨气都是她的含恨不甘。
季南星微微敛眸,看着地上不断往外漫溢的黑气:“潘旭已经被你杀了。”
沈于珊指着躺在沙发上的赵琛:“如果那天他拦一下,我就能活了,你知道那种绝望吗,明明有个人可以拉你一把,他就在你面前,却扭头视而不见,他无辜吗?不,一点都不,他甚至还帮着潘旭把我的肉块丢进绞肉机里,你觉得他无辜吗?”
季南星走上前,抬手将她浑身笼罩的怨气驱散了一些:“不无辜,你杀潘旭是报仇,杀赵琛是解恨,你想杀他,我不拦你,但其他人不该被牵扯其中。”
季南星的话音一落,满地的黑气向两边散去,地上躺着两个人,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一个看起来二十来岁,像是他徒弟的人,两人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被这厉鬼的怨气侵染得整个脸都发青了。
看他们那样
子,怕是要比赵琛还早进棺材。
再不管那两人真的就要死了,季南星反手就是两张符纸飞了出去,贴在了那两人的脑门上。
见季南星动手了,沈于珊身上的阴气再次翻涌起来,所有阻碍她的人,全都该死!
屋外的雷声越发响亮,沈于珊化作一团阴气朝着季南星席卷过去,她知道这个年轻天师比之前那两个要厉害,单单是他手上的法器还没靠近就让她心生畏惧,与他说那么多不过是拖延时间。
在这片阴气结成的领域中待得越久,越容易被影响,被拉进来的这些人,她就没想要他们活着离开!
可惜她错估了季南星的能力,阴阳相辅相成,却也天生相克,天师再厉害那也是活人,哪怕是法器这种阴邪天生的克星,如果被阴气影响久了,威力也会大损。
没想到当她想要借着阴气的力量冲散季南星身上阳气的时候,一股更强大的阴力轰的一下震荡开。
沈于珊觉得自己的魂魄好像要被吞噬掉一样,本能地就想要跑。
但她速度没有季南星快,又是几股阴力从身上释放出来,像是牢笼一般将沈于珊困在了里面。
季南星转动珠串念动咒语,一张张符纸从他身上飞出。
上次被他凝结出符阵这样控制住手脚的厉鬼还是当初因为烂尾楼而滥杀无辜的胡小蝶,这个沈于珊虽然杀人没有胡小蝶多,但她死得久,又死得惨,身上的力量比吞吃了生魂的胡小蝶还要强大。
好在之前在小通山得到的那一股被巫师炼化过的山力,让他身上的阴阳能保持一种平衡,否则这样释放阴力,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控制不住收放自如。
季南星从不对阴魂赶尽杀绝,那三起事故的两死一伤虽然不是她杀,却也跟她有关,所以她杀赵琛,他不阻拦,但也不会再任由她杀人。
此时天台上,看着渐渐收拢的阴云,关山看着快要燃尽的香炉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就住在医院这附近,早上出门的时候这里还没这么重的怨气,等他再回来,怨气都要漫天了,他一边往这边赶一边联系了管理局,管理局告诉他季南星前不久上报过医院这边有人招惹了阴魂的事。
他又赶紧给季南星发消息,让他多关注一下这边的情况,他先上来守着,怕出现一些来不及的情况。
看样子季南星现在应该把那阴魂解决得差不多了,怨气这般深重,这怕是一个厉鬼,小小年纪连厉鬼都能独立解决了,天赋这东西,当真是比不过。
随着一张张符纸无火自燃,屋子里的阴气也在一点点被驱散。
季南星一步步朝着被他困住的沈于珊走去:“你想要赵琛死吗?”
沈于珊冷冷地看着季南星:“你们天师不是替天行道吗?不是人命最大吗,死人无人发声,死魂谁又在乎,我知道你们对待杀过人的鬼是不会放过的,我打不过你,就不要废话了。”
季南星:“按照赵琛原本的命格,他不是早亡的面相,本就命不该绝。”
沈于珊不想听那些大道理,生不如意,死后还要被活人的条条框框规劝,阴间阳间,哪里有公道可言。
季南星:“所以不要为了那种人沾染孽障因果,想要报仇,多的是办法。”
沈于珊看向季南星:“你帮我报仇?”
季南星:“你先解除这个回溯空间。”
他可以将空间生撕开,但能不动手又何必动手,而且沈于珊身上的鬼气已经被他打散不少,再强行破开她的力量,只会让她的魂体更加虚弱。
沈于珊依旧有些不甘心,对赵琛,还有赵琛花钱找来的那两个想要收了她的道士,在这里多一分钟,他们就会被阴气多浸染一分,于是继续拖延道:“你先说你能怎么帮我。”
季南星还没开口,咔嗒一声响,雨夜别墅的回溯瞬间被打破,四周的场景变换,季南星手速极快的将沈于珊收进金铃里,一眨眼他又回到了病房里。
病床上的赵琛面色死沉,昨天多少还算是个正常人,虽然有些消瘦,但也有活人的气血,这会儿已经干巴如骷髅,张着嘴进气多出气少,随时像要断气一样。
给他打电话求救的赵宇昏倒在角落里,身上除了阴气缠绕,倒也没有性命之忧。
那两个被赵琛花钱请来的道士伤得不轻,一从回溯空间里出来,就猛吐了几口血,看样子在他来之前已经跟沈于珊打过,很明显没打赢,还险些被打死。
而那道将他们从回溯空间里拉扯回来的声音,正是宵野开门进来的声音。
一开门,他根本没注意旁边的人,满心满眼都是季南星,看他好好地站在那儿,身上也没有什么褶皱也没受伤,这才松了口气:“我看你半天没出来,就想进来看看,我打扰到你了吗?”
季南星笑了笑:“没有,来得正好。”
阳气破门,被阴气笼罩起来的回溯空间自然就破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