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季南星没事之后,宵野这才注意到四周的情况,倒在地上的两个人他不认识,但倒在角落里的那个赵宇他见过,还有赵琛一副快死的样子,几乎是下意识将门关上后才问:“这什么情况,要叫人来抢救吗?”
季南星:“不急。”
说着走到赵琛的床旁边,摇晃着金铃将他身上的黑气给驱散一些。
昏昏沉沉的赵琛缓缓醒来,看到季南星第一反应就是皱眉,刚想开口说话,就发现他嗓子哑得都发不出声来了。
季南星微微偏头朝着地上示意了一下:“这是你找来抓鬼的?”
赵琛挣扎着坐起来想要看一眼,季南星还在一旁不客气地补刀:“打不过女鬼,快被女鬼打死了。”
说着又毒舌了一句:“你也差不多快死了。”
赵琛闻言抖了一下,他以为季南星这么大点年纪就能处理这种事,那找个年纪更大更有经验的大师来说不定更稳妥,没想到请来的大师虽然也看出了他身上的问题,可是当屋内灯光闪烁,阴风四起时,那大师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而他更是清楚地感觉到有东西在掐他的脖子,但他抓不到实体,不管他怎么挣扎,打翻身边的东西制造出声响,可是这间病房就像是被隔绝开了一样,根本没人进来。
他以为他会死,意识模糊的时候他还在想,他为什么这么倒霉遇上这种事,人不是他杀的,却偏偏被牵扯了进去。
那天晚上他故意把自己灌醉,就是想要让自己断片,以免第一天潘旭酒醒嫌看到过家暴的他碍眼。
要不是那天晚上的天气太过恶劣,雷暴交加走不了,他又怎么会在那儿滞留一夜。
如果他那天没有去潘家,如果那天没有下雨,如果那天没有喝酒,他就不会被疯了一样的潘旭抓着手捅向不知道是死是活的沈于珊,他就不会被潘旭拿着刀威胁说他要是敢跑,他就杀了他。
为了拿捏住他,他被潘旭逼着动刀分尸,从一开始下不去手,到没有选择余地地跟他上了同一条船。
看着搅碎的肉一点点被冲走,大暴雨的天气给那栋充满了血腥气的别墅竖立了一道天然的屏障,一夜之间,一个活生生的人消失得毫无痕迹。
那天他怎么回家的赵琛都回忆不起来,他只记得他病了,高烧不退人都快烧傻了,等他病好后才听说潘旭的老婆出轨跟人跑了。
所有人都知道沈于珊根本不爱潘旭,她会嫁给潘旭只是权势所迫,潘旭对她那么好,哪个女人不羡慕,可是沈于珊跟潘旭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个笑脸。
谁都知道潘旭有多爱,谁都知道沈于珊有多不爱。
所以沈于珊出轨跟人跑了这件事没人怀疑,甚至还有种这一天果然来了的感觉,所有人都在骂沈于珊不知好歹,不会享福,面包和爱情竟然选择爱情不要面包。
就连沈于珊的父母都是抬不起头的道歉,沈于珊究竟跑去了哪里没人在意,比起找到沈于珊,潘旭被出轨这件事反而
更引人关注。
从那之后潘旭给他喂资源(),让利项目让他在赵家越来越有话语权?()?『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就连周家种种小动作想要吞并赵家的时候,都是潘旭的资金注入才没让周家得逞。
而潘旭要的只是有人陪他一起回忆,作为这世上除了潘旭之外唯一知道沈于珊死亡的人,潘旭可以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地咒骂,一边骂一边喝,喝醉了就大哭。
每年他都要陪潘旭发几次疯,尤其是沈于珊的忌日,潘旭会疯得格外厉害。
但除了潘旭之外,随着时间一年年过去,再无人提起沈于珊,赵琛也慢慢从这件事里面走出来了,人死这么多年,尸体绞成肉泥,没有尸体被发现,那沈于珊的死就不会被人知道,除非是潘旭暴露。
但人是潘旭杀的,他自己不可能暴露,所以这件事永远都不会被人知道。
他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结果潘旭被绑架,绑匪没有勒索电话,没有要赎金,是潘家两天没见到儿子到处找人才发现儿子不见了。
等好不容易找到潘旭,他只剩一颗脑袋挂在树上,树下是满地的碎尸块,直到现在都没找到杀人凶手。
潘旭死了对赵琛来说是一种解脱,那种随时会爆雷的存在,自然是消失得好,万一哪天潘旭发疯把他杀了怎么办,每次潘旭找他喝酒,找他怀念沈于珊的时候,他都是心惊胆战的,生怕自己也被他一刀捅死。
现在好了,潘旭死了,能够威胁到他的人没了。
只不过潘旭的死法让赵琛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是不是太巧了,关键是凶手一直没抓到。
可潘旭死后一直到他们家去闹周家灵堂之前,一直无事发生,这也让赵琛淡忘了当年的事,现在赵家是他做主,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人也没了,他还有大好的人生。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如果沈于珊真的存在,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报复他,可如果她不存在,那缠着他想要他的鬼又是哪来的。
赵琛不止一次地后悔,后悔没能拦住爷爷,如果没有去闹周家的灵堂,那现在他的生活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
看着赵琛的神色,季南星就能猜到他心中所想:“别做梦了,该来总是会来的,既然她盯上你了,那就不可能会放过你。”
沈于珊没有伤害无辜,她能成为厉鬼全靠这些年自身力量的积攒,阴魂存于阳间全靠执念和阴力,她等了几年才积存起力量杀了潘旭,想要杀赵琛,自然需要再养出力量。
鬼怪杀人并不难,影响心境,靠吓也能把人吓死。
但沈于珊要的不是这样的死亡,她想要潘旭和赵琛跟她一样,死无全尸。
听着季南星的话,赵琛朝着他挣扎着伸出手。
季南星:“之前还有救的时候问你你不说,现在没救了想要找我救命了?我又不是大罗神仙,还能起死回生的。”
赵琛不愿意就这样放弃,他真的不想死,哪怕每一次开口喉咙就像是刀片在割,他还是挣扎着朝着季南星求救:“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求你
()救救我,我不想死。”
季南星:“现在你求我救你,当年沈于珊求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救?”
赵琛本就没有血色的脸色听到沈于珊这个名字的时候再次白了几分,为什么不救,因为他没想过潘旭会杀人,他们是夫妻啊,潘旭那么爱沈于珊,怎么会杀她呢。
他想着哪怕是沈于珊出轨,暴怒的潘旭最多就是把她打一顿,再关起来,怎么都不会杀人的,他是真的没想到。
季南星看着他:“如果你知道潘旭要打死沈于珊,你会救吗?”
会字还没说出口,赵琛看着季南星那双漆黑的眸子,微微顿了顿,等他再想开口,季南星已经冷漠地移开了目光。
不会。
哪怕为了活命他说会救,但如果真的再来一次,赵琛知道他不会。
就算是倾盆大雨雷电交加,下冰雹下尖刀,他只会在潘旭拖拽着沈于珊上楼之后连夜从潘家离开。
因为他惹不起潘旭,以潘旭对沈于珊的偏执,他如果救她,潘旭只会对他疯狗一样咬上来,还会觉得他对沈于珊有想法,那才是绵延无尽的麻烦。
察觉到金铃里的震动,季南星手一松,一缕缕黑气在他旁边凝结出人形。
宵野看不到沈于珊,但他能感觉到室内陡然降低的温度,以及本就濒死之相的赵琛见鬼一般的惊恐神色。
不需要季南星额外的加持,已经大半个身子都躺进了棺材的赵琛很容易就看到身穿血色衣裙的沈于珊正死死盯着自己。
还有什么比一个死去多年的人再次出现在眼前恐怖,那就是这个死去多年的人是被他亲手碎尸冲进下水道的。
他满脸恐惧地往后退,极度惊惧之下心脏像是什么东西捏住,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捏爆挤碎一般生疼。
看着自己什么都还没做,只是出现在这里就将赵琛惊吓到这种程度,沈于珊冷冷地勾起嘴角:“我的骨头是不是很难砍?一条腿骨你砍了多少下?我的肉是不是很好切,一块一块,被你切碎丢进绞肉机,赵琛,你知道潘旭是怎么死的吗?”
沈于珊说着抬起手,一步步朝着赵琛走过去,一点点掐上他的脖子,贴近他的耳边:“是他自己用电锯,亲手锯下自己的双腿,锯成一块又一块。”
冰冷的双手掐在他的脖子上,看着厉鬼索命的沈于珊,赵琛朝着季南星颤抖着伸出手,他想要呼救,可是他发不出声音,他只能哀求地看着季南星,求他救自己一命。
可季南星就像那天晚上的他一样,直接偏过了头,无视了他的求救。
只有深刻感受过才知道什么叫绝望。
这个屋里明明还有其他人,有一个甚至坐在沙发那边一手撑着下颚看戏一般看着他,但他却找不到能救命的存在,就像那个被暴雨隔绝开的别墅,正在无声上演一场死亡重现。
就在赵琛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沈于珊松开了双手,带着冷笑直视着他:“杀我的人不是你,所以我不杀你,但我会跟着你,赵琛,我会永远跟
着你。”
沈于珊说完化作一团黑烟从他眼前消失,她发现比起让赵琛死个痛快,日夜活在恐惧中才是最好的报复,更何况那个小天师就在旁边,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杀人,不如在赵琛的心里埋下一颗种子,让他永远都逃不开她的阴影。
赵宇意识恢复的时候,一睁眼看到一旁的季南星,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有鬼!南星有鬼!”
宵野大步上前将赵宇给撕开:“已经解决了,没有鬼,你看清楚再扑人。”
赵宇好半天才缓过神,紧张地四处看了看,病房里的确没有鬼了,除了面前两人,这病房里连个人都没有了。
他看着空空的病床,满是不可置信:“我,我堂哥?他?他?”
宵野:“没死,不过感觉快死了,送去抢救了。”
被沈于珊那么一吓,赵琛一口气没喘上来头一歪就昏死了过去,季南星这才将屋内残存的阴气给驱散了,按了呼叫铃,顺便将地上那两个昏死过去的天师也一并拖去抢救了。
正好关山从楼顶上下来,这种事件的后续季南星直接交给管理局收尾,用不着他操心。
煞气的源头解决了,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赵家闹灵堂招惹的怨气了。
但在那之前,季南星把沈于珊送去了管理局。
沈于珊看着这么现代化的大楼,大楼里对她的存在见怪不怪的一群人,没忍住问道:“如果我死后来这里找你们诉冤,你们是不是也会帮我?”
季南星:“会,哪怕你已经亲手解决了杀你的凶手,剩下的事我们依旧会帮你。”
沈于珊:“剩下的事?只要你们别救赵琛,对我就是最大的帮助。”
没有她阴气缠身,赵琛死不了,但也活不好,被阴气那样败过身体,他一辈子活多久,就要被病痛折磨多少,以后他要么自杀,要么就继续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
他舔着潘旭谋夺来的那些东西,辛辛苦苦拿下的赵家,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权旁落,跟他再无关系。
季南星:“你做了你想做的,我们也有我们该做的。”
沈于珊看着这个年轻的天师,有些嘲讽地笑了一下:“什么是你们该做的。”
季南星:“潘旭死了,不代表他曾经犯下的罪就要一并掩埋,他是杀人凶手,你是受害者,你没有出轨,也没有跟人私奔,我们会为你正名。”
沈于珊想说无所谓了,该死的人死了,有人活着还不如死了,其他的她已经不在乎了。
但面对认真说要为她正名的少年,沈于珊抿住了双唇,移开了目光,这个世界总是这么不可理喻,让人失望透顶的时候,却总有缝隙透出光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