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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斐丽怕她爸妈找过来,没有在萧良这边多留,很早就回去了。
萧良喝了不少酒,不想醉酒开车回秀山家园,只能孤零零住在梅坞街十九号。
清晨睡梦中听到院门打开来,萧良从枕边摸出寻呼机见才清晨五点钟,见衣着单薄的张斐丽推门走进来,在寒冷的晨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怎么穿这么少?”
萧良冬天不习惯开空调睡觉,太干燥,此时室温也低,将张斐丽拉进被窝里,在被窝里将她的衣物脱去,然后用灼热的身子将她紧紧抱住。
“起床想要偷偷过来,却不想叫我妈撞见了,只能骗她说早上出来跑两圈——总不能说穿上大衣、羽绒衫跑步吧?”
张斐丽依偎在萧良的怀里,似乎有神奇的热量往她体内灌输,冻冷的身子迅速暖和、灼热起来。
两人在除夕寒冷的清晨温存了好一会儿。
萧良也没有赖床睡回笼觉,拉着慵懒的张斐丽起床,说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我早上出来被我妈撞见了,我跟我妈说出来跑步锻炼,我一会儿还要赶回去吃早饭呢。”张斐丽不好意思说刚才确实是锻炼了。
“那你打电话给你妈,说公司临时有事情安排你做呗——反正你平时也没有少在背后说我的坏话。”萧良说道。
“不说你的坏话,把你夸得太好,太多人跑过来抢你怎么办?”张斐丽娇笑道。
洗漱过,萧良开车载着张斐丽往北开。
云社镇北面有一座仅五米来宽的水泥桥,横跨在运盐河上;过了运盐河,有一条七八米宽的砂石乡道,沿着运盐河北岸,坑坑洼洼的往东延伸。
这时候旭日初升,红通通就像咸鸭蛋黄半浮在地平线上。
萧良开车沿着颠簸的乡道一路往东,四五公里后就见一片褐黄色的滩涂地横亘在眼前,再远方是浑浊的海水。
云社虽然靠着海,但云社与北边的新亭等镇,沿岸都是浑浊的黄泥海与乌浊的滩涂地,除了春来苇草丛生时间,大冬天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
不想乘渔船出海,东洲陆上唯数不多的观海点,是宿云山往东延伸到黄泥海两三公里深处的东嵴,那一片海水蔚蓝,拍打在涯石上,波涛汹涌。
那里还有明清留下来的建筑观海阁,但平时就有不少人会跑过去看日出。
萧良前世心情郁苦之时,喜欢沿着运盐河北岸的乡道,骑车赶到寂寥无人的滩涂边,找一块崖石坐着看日出,享受寂寥无人的感觉。
东洲濒江临海,狮山等县有多达两三百万亩之多的沿海滩涂湿地,除了每年春秋有大量的候鸟迁徙,会途经这片滩涂外,冬季也很多的留鸟栖息于此。
在朝阳初升时,观看鸟群从滩涂的灌木丛里飞起,也是萧良前世那段时光唯数不多的乐趣。
海风很大,萧良与张斐丽坐在车里,看着鸟群映着朝霞盘旋,毛羽似染上点点金粉;海水也是金光闪闪,看不出浑浊,犹显壮阔。
克服手动档把的障碍,张斐丽轻轻依偎在萧良的怀里,问道:“怎么想到突然跑这里来?”
“以前心烦意乱时,就喜欢来这里,坐石头上看日出,似乎会有一种格外叫人心安静的力量,”萧良看着一只白鹭从车前掠过,跟张斐丽说道,“就是路不好走,要是沿运盐河北岸修一条大道,以后过来看日出就方便了。”
萧良突然想到开车带张斐丽过来观鸟,除了重温前世的记忆外,主要还是昨天汪兴民他们提及云社镇下一步发展规划,以及如何更好地利用激增的财政收入这些问题。
东洲虽然面海临江,地理位置优越,但长期以来,主要港口码头都沿江分布,沿海受冲积滩涂地形的限制,缺乏天然的深水良港,千百年来仅分布一些零星的渔港。
随着生产力发展以及技术水平的提高,修筑跨海大桥,借助近海岛屿、沙洲,修建离岸型深水港成为可能。
早在八十年代初,江省海岸带资源综合调查组就在新亭镇东北部,发现在古长江入海口的位置,存在一条直通太平洋的深水通道。
之后数年时间,东洲市及狮山县组织邀请多家科研机构,对新亭古江口水道的稳定性、狮山湾海域的水文情况进行深入的调查。
在古江口深水港建设可行报告出炉后,九零年陈富山力排众议,将任内最为重大的一项市政投资新亭电厂,直接放在新亭镇,寄望以此拉开古江口深水海港建设的帷幕,实施东洲市江海联动、以港兴市、建设沿海港口、发展临港工业带的战略。
领先一步是天才,领先三步是疯子。
东洲市整个八九十年代的经济发展水平都非常有限。
这个年代几乎没有人能意识到未来二三十年间,国内经济发展的速度,特别是制造业的发展会有多迅猛。
东洲沿江本身就拥有大量万吨级泊位资源,还在陈富山的推动下,沿江港口很早就开始兴工建造一座三万吨级泊位,谁会认为这些码头泊位,有朝一日会满足不了东洲市的发展需求?
而受地形限制,想要从无到有建设一座离岸型深水海港,投资巨大,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地方难以想象的。
因此陈富山哪怕是地方派出身的市委书记,想要推动相关工作,也是困难无比,等到陈富山案发入狱,他所设想的蓝图,都还没有描画出雏形。
后面除了新亭电厂继续建设,并于九三年底建成发电外,像衔接市北狮山公路(东洲城区北接狮山县城)与新亭镇的亭洲公路等前期筹备工程,都还停留在规划图纸之上。
萧良此时停车看日出的所在,就是规划中的亭洲公路东头,但此时从乡道下来,一条坑洼土路的左右都是一片荒芜。
眼前的滩涂地,覆盖的灌木丛与黑色的泥沙之下,则是规划中临港工业带的一部分。
如果不是带有前世的记忆,萧良单纯拿此时的眼光,去看陈富山在五六年前就提出的古江口深水港及临港工业带等设想,也多少会觉得有些疯狂。
因此,唐继华、罗智林相继来东洲赴任后,萧良没有听到他们提及新亭古江口海港建设一事,也能理解。
除了当下看不出太强烈的迫切性外,古江口海港的规划太大、太超前了,不能团结地方派力量,甚至连前期筹备工程都没有办法推进下去。
萧良隐约记得仅亭洲公路一项工程,九零年时做的投资预算就高达三千万,拖到九六年,材料、人工成本都大幅上升,少于五六千万拿不下来。
狮山县一级财政不谈了,市一级财政收入也就六亿多点。
现在各个方面都缺钱,市里单独拿六千万修建一条高等级公路,为不知道何时才有可能启动的新亭港建设做前期铺垫,是此时的罗智林能推动得了的?
而当年陈富山一意孤行推动新亭古江口海港的前期筹备工作,结果却将电厂孤零零建到荒郊野外的海边,也是他案发入狱前后最为人诟病的一件事;很多对陈富山的举报,都跟他推动古江口深水港建设有关。
昨天汪兴民问及云社后续的发展规划,萧良心里就在考虑云社有没有可能分两年拿出六千万财政资金,独立承担亭洲公路的建设。
不过,整件事牵涉复杂且敏感,萧良甚至都不清楚罗智林对新亭古江口海港的规划建设有什么具体想法,因此就没有急着说出来。
今天除夕夜,萧良答应他妈中午之前就赶回新宅祭祖、贴春联。
想到他爸、他哥今天应该还得在单位坚守最后一班岗,萧良九点钟刚过就开车先将张斐丽送回云社,然后就直接返回市里。
萧良赶到新宅,看到果然就他妈一人正费力将一张八仙桌从储藏室搬出来,准备贴春联,笑着说道:“还是小儿子有良心吧,知道赶回来帮你贴春联!那两个没良心的,现在连影子都不见了!”
“幸亏你还有点良心,不然这么大院子,我真折腾不起来——以后没事别再折腾这么大院子了,收拾起来太费劲了。”葛明兰松了一口气,回屋拿了一条围裙给小儿子系上,忙碌起来。
萧良还以为他爸、他哥要下午才能脱身,没想到中午他们就都赶回来了。
他妈还专门准备了一只裁开一半的油漆桶,萧良就坐在餐厅外面,一边给老祖宗往油漆桶里烧纸钱,一边将有意先推动亭洲公路上马建设,为将来古江口深水港建设铺路等想法说给他爸知道。
明明还没有过去几年,这时候回想起当年围绕古江口深水港规划筹备所做的种种,却又像是尘封太久的往事,萧长华想起往事,禁不住有些萧索的说道:
“亭洲公路差不多就沿着运盐河北岸规划设计,当初照二十四米宽、二级公路进行设计,计划保留乡道,作为亭洲公路的辅道使用。规划资料九二年底都移交到狮山县档案馆,说是由狮山县政府负责继续研究古江口深水港建设的可行性,实际是中止相关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