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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你是自杀的,我不信,我一点也不信。你曾对我说过,眼泪是懦弱的象征,死亡是弱者的选择。你那么骄傲的人,小时候即使被人打得浑身是血也不会流泪,只是紧紧地抿着嘴,一声不吭地揪着一个人打,事后也不会向人哭诉,怎么会因为那些人渣,选择就此了结自己的性命,做出你最看不起的事情呢?小宇,是那群人渣害的你,对不对?”说到此处,他咬牙切齿,睚眦欲裂,浑身散发出一种肃杀之气,这是沈微夏从未见过的模样。
“你放心,我已经在让人查这件事,相信我,早晚有一天,我一定会查明真相,替你报仇的……”听到这里,沈微夏原本就微红的眼眶里,终于滴落了一滴泪。
对方依旧是记忆中那个会为自己出头的大哥哥,也只有他,有想过要替自己报仇,这是那个至死都要守护周繁林的“父亲”也不曾做过的事。
不过一年的时光,没了邓霖守护,又遭遇到那么多不幸的的周翔宇,已经改变了那么多,那不合时宜的骄傲,已被残酷的现实磨去,变成了现在的沈微夏。曾经尖锐的棱角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磕磕巴巴的圆角,尽管依旧不够圆润,但已经够用,岁月还长,他有的是时间进步。
“我们总是被命运赶着向前,逼着成长。”沈微夏听了他的话,用略微哽咽的声音,在风中轻轻诉说着自己的悲苦。
从他大学一毕业就从周晓天手里,慢慢接手中医馆,到挖来无数有能力却被埋没的中医,再到后来开药膳馆,重新打响周家中医世家的名头,为此,他做了多少努力,付出了多少心血,那是多少个不眠之夜换来的?
可是,没有人认可他的努力,就仿佛那是他应该做的,谁让他是周家的长子,未来的继承人呢?
再后来,愈发悲惨的事情发生了,一次出差回来,爱人被夺,那个贱人竟在自己的房间里和周繁林滚在了一起,还把母亲留下的房子,利用法律的漏洞给夺走了,只是那周繁林这样做竟还不够,不光联合他的男人毁了自己,甚至连性命都给害了。
可就是这样,依旧没有人站出来为他说一句话,没有人怀疑过他的死亡,是不是真的是自杀。
就仿佛因为他性格上的缺陷,被怎样对待都是活该,谁让他那么蠢,就是死,也是蠢死的!可是,这天底下谁又是天生的完美者,大家都有自己的缺点,不过程度不同,凭什么,凭什么他就要被这样对待!?
因为他的骄傲,心里再苦,也从未向任何人抱怨过,甚至脸上总是带着微笑的,装出一脸的云淡风轻,因为他要守住自己的秘密,用新的身份复仇,并努力地好好活下去。
可是,如今再见故人,还是从前那个,从小就一直以保护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霖哥哥,他内心的苦楚就那么突然地冒了出来,只觉得自己受了那么多委屈,却从未有人问过自己,苦不苦,累不累。
“董云那个人渣竟然跟周繁林搅和在了一起,还把你害成那样,当年我就该一刀杀了他的,这样就能救下你一命。我当初不该因为生气,一走了之的,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是我害了你。”
“你知道么,他们好像得罪了什么人,昨晚他们遭了一场大罪,甚至那恶心的视频连网上到处都是。我前一阵子让人收集了好多周家中医馆的负面资料,趁着昨晚他们这个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也一起抖了出来,周家是你救活的,但既然你不在了,我毁了它,又有什么关系呢?”
听到这里,沈微夏才明白卓少昨晚说的,除了他们发的,还有别人发的的原因,原来,除了自己,另有人已经在为自己报仇了。回想起来,从小到大,为他出头的,从来都是这个邻居家的大哥哥。
沈微夏擦了擦眼角的泪光,将那一大束黄玫瑰随意地放在别人的墓前,转身离开了。
尽管他们曾经是好友,但这么多年的时间空档,没有人留在原地等着另外一个,他们早已不是从前形影不离的少年,而是两个略有些陌生的成年人,尤其是在他,还换了一具新的身体的情况下。
沈微夏离开后,邓霖仍和先前一样,对着墓碑上的照片静静地诉说着,说着这么些年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因为沈微夏的离开,他失去了听到那句“我爱你”的机会,不解风情的男人,依旧不会明白,那份从少年时便开始的爱恋。
沈微夏红着眼开着车往药膳馆去,想起那些害他和邓霖相见却不能相认的人,心中的恨意愈发浓重,终于,将车靠边停下,掏出那个防追踪定位的定制手机,往一个特定的邮箱里发送了一封邮件,之后拨通了那手机里唯一的号码。
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在对方沈微夏心里憋着的那口气,这才发泄了一点。
方才他打电话的地方是一个地址未知的事务所,两边基本靠邮件和电话联系,收费极高,但保密性好,是否接单都会事先评估,比起周繁林不知从哪找来的那个叫铁爪的高手,不知要强多少。
沈微夏之前便是让他们替他盯着周繁林及他的后宫的动向,他提供给卓少的一些药膳馆的负面资料,便是来源于此。
这一回,他一来让他们帮忙查些关于邓霖的消息,二来也是要他们替他将董云的那些新闻,传播到董母那里,并将周繁林还有其他人的事一并告知董母。这样一来,他董云和周繁林定然会离了心,往后方才好从中生事。作为财务的董云,绝对是一个好的突破口。
沈微夏靠坐在座位上,看着道路两旁林立的高楼,忽然就想起那个词,造化弄人。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沈微夏也会这些从前最不屑的算计了,也变成了一个处心积虑算计别人的人了?
“这都是你们逼我的……”无奈而哀伤。
一直以来,他用自己的行动,一点一点地改写着,从前沈二少深入人心的纨绔形象,尽管速度缓慢,但因为长久的坚持,还是有不小的效果。到如今,大家说起沈微夏,已不再用那纨绔来形容,相反,凭着他在本城有名的药膳馆,以及被他治好的人的称颂,他已然成了新一代药膳师的典型代表。
等沈微夏回药膳馆,已经快十一点了,因为年关将近,手里的事情极多,先前他又当了那么久的甩手掌柜,考察回来后的这些天,又一直忙着报复周繁林他们的事,一不小心,事情竟堆积如山,才一回来,又不得不投入了新一轮的工作中去。根本来不及依着卓少在荣西村传达的意思,回家休息。
时间像是长了好多只脚一般,飞速地流逝,一眨眼就跑得老远,让你抓不住它的尾巴。沈微夏只觉得自己都没做什么事,又到吃饭的点了,而这时,挤出时间过来陪他吃饭的卓少也已经到了。
“卓少,您来啦,是吃饭还是找我们老板?”大堂经理一见着他,立马殷勤地迎了过来,那原本还在传菜的张小燕,就像头上装了一个雷达般,迅速接收到了和卓少相关的信号,快速看了过来。
尽管卓少每天送沈微夏来药膳馆,但他却极少进来,不过他的身份摆在那,就是不知道他的人,看到老田和沈微夏对他的恭敬后,也明白了对方身份的尊贵,因此,他在店员心目中的地位颇高,和沈微夏这个大老板一样,是重点巴结对象。
卓少和沈微夏这个宅男不同,他认识的人多,加上他的特殊身份,就是这么一会子的功夫,也有不少人凑过来跟他打招呼。
对于这些不相干的人,卓少的态度淡淡地,他时间很紧,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他们耽搁,因此只是淡淡地朝着那些人点点头,“抱歉,我还有事。”说完对站在一旁的经理道,“带我去找你们老板。”
“好的,您这边请。”说着在众人若有所思的目光中,引着他往沈微夏的办公室走去。
明天所有人都会知道,药膳馆依旧是卓少罩着的,他和沈微夏并未生分。偶尔的保护姿态,有助于让那些不长眼睛的人,在动手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经理将人送到门口,敲开了沈微夏的门,方才退去。
“卓哥?”正在网上看邓霖新闻的沈微夏,一抬头就见着了卓少,喊了出来。声音里带着几分疑惑,几分惊喜。
“卓哥,你怎么来了,下午不用上班么?”沈微夏笑着迎了过去,眉眼温和得很。一个人即使历经那么多苦难,能依旧保持性格里的那份纯真与善良,真的是很不容易的。
“过来和你一起吃饭,一会儿就回去了。走吧,吃饭去。”对上不解风情的男人,也不指望他能意识到这些浪漫。
听到这里,沈微夏笑得愈发开心,卓少的温柔从来不是流于表面的,更和言语无关,那是一种能够深深打动人心的,真诚的关怀。若非如此,也不会在两人在一起前,就让沈微夏察觉到他那如水的温柔。
“那我们赶紧地,不要迟到了。”沈微夏笑着说,满脸的快活。
尽管药膳馆生意火爆,但老板点菜,下面的人自然是用最快的速度送来,张小燕负责的那个区域事情极多,因此没能抢到这个“露脸”的机会,在传菜时听小姐妹说起卓少的帅气后,恨恨地跺了跺脚,差点没把手里的菜撒到地上。
张小燕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没摔了。”不然又要挨骂扣工资了,摔一盘菜,那就是一根唇彩的钱啊,想到这张小燕满心庆幸。她的世界,被她折腾得心酸得很。
屋里的两人静静地吃着饭,和往常在家吃晚餐的模式一样,安静而美好。就在这个时候,沈微夏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陌生的号码。沈微夏歉意地笑笑,站到窗前,接起了电话。
“喂,沈先生,您好,我是荣西村的小四。”
“哦,小四,你好,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们想问问您考虑得怎样了,对我们村里地是个什么看法,最近又有不少人来看地,对我们这满意得很,但我们都比较中意您,想等着您的答复再做决定。”原来,最近也没有人再去荣西村看地,这消息放出去也大半年了,眼看着年关将近,却没能将地给转出去,加上村长又惦记着那十万块钱,便将希望寄托在了沈微夏身上。
只是他左等右等都等不到沈微夏的消息,每天心急火燎的,只觉得到手的十万块跑了,心里难受得很,后面几天甚至连觉都睡不安稳。自觉这是个见不得光的勾当,村长也不好和别人商量,只好把这些情绪都憋在心里,让他那么个老实了一辈子的人干这事,实在难受得很,就这么熬了几天,终于撑不住了,催着小四给沈微夏打电话。
这小四在乡下呆了这么些年,虽说比起其他的农民要多些见识,到底还是不那么能干,打电话也按着农村的习俗,吃饭的点去打,只以为对方吃饭的时候人好找,却不晓得这个时候对很多应酬的城里人来说,尴尬得很。
“哦,那个我还在考虑,若是你们要和其他地方签合同了,务必告诉我一声,这样一来,我也不用继续寻人,对那块地的各种条件进行评估了。”沈微夏如今已经会说些半真半假的话了,生意人的精明,会的虽不多,却也有两分了。
其实自荣西村回来后,沈微夏便忙得很,先是要处理好药膳馆被砸的后续工作,之后又是被周繁林一再挑衅,发狠对付了他们一回,等好不容易这些完了,又陷入到那一堆看不完的报表里去了,就是家里小豆豆这个沈微夏的小心肝,都没能和爸爸多多相处,何况是考虑那比这排名更靠后的开农场的事。因此若是没有小四这会子的提起,沈微夏怕是要到年后才会想起这事来。
沈微夏对那处还是颇为满意的,只是还有许多问题需要考虑,他如今什么都没做,不能随意就做出结论或者承诺。尽管对方说得那处好像特别多人看中一般,但沈微夏去那看过,自是清楚情况的,加上年关临近,像他那般心急火燎往外边跑的人不多,因此他并不担心这会子会有人和他抢那一处,
那小四见他是这么个反应,也不好多说,两人随意聊了两句,他也只探得沈微夏还在考虑,并对那有那么一点意向的口风。
挂了电话,沈微夏对卓少道,“村长来催答复了。”
“嗯,你觉得那地方怎么样?”
“地貌倒是挺好的,环境也好,山清水秀,总的说来很适合植物的生长。可是那里交通实在是不方便,想要把东西运出来,还得修路,那可是个大工程,若是政府能修自是好的,若要我自己去修,就一点都不划算了。”沈微夏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嗯,经济的发展总是和交通脱不了干系,那荣西村正是因为那处交通不便,经济发展不起来,土地的价格才会那么低廉。我看那村长的意思,他之所以想将山头包出去,只怕就是想弄些人来修路,不管是走政府的途径,还是承包商自己去操作。
“尽管交通不便是那处的一个很大的弊端,但也未必不是益处,你可以就着这个来跟他谈,寻常的包山不是只有十年么,只要承诺把路给弄通,跟他谈个几十年价钱不变优先续租的条例,我看也不是难事。这样一来,你也不用担心把成绩做出来了,对方就要高价,或者是被迫转移了。”
“那路得我自己修吗?”沈微夏问,那可是一大笔钱,未必是包个山种点树就能赚回来的。
卓少摇了摇头,“修一条能跑大货车且不容易坏的路,光靠你种的那点青菜水果是赚不回来的。这是买卖,不是积德行善,就是国家修路,也要弄个养路费,你若自己掏钱修路,那是白白便宜后边的人。其实等往后了年纪大了,钱多了,修修路,建建桥,做些行善积德的事也未为不可,但绝对不是现在。现在你若修了这条路,只怕往后那冤大头的帽子是摘不掉了,别人跟你做生意,只会抵死糊弄你。”
“卓哥,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现在的问题又回到了最开始,没人修路上边来了,没有路,那地方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让政府掏钱修不成?”沈微夏有些闹不明白了,在他看来,政府若是有心发展那里,那路早就修了,哪里会到现在还是九曲十八弯的山路。
“其实让政府来做这事,并不是不可能的。不过涉及到一个运作策略的问题。这么跟你说吧,政府一直是有钱的,但是就是不投到下边,一直集中在城里,为什么?因为为政者并不是完全为民,也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大公无私,他一定会最先考虑到自己。
“当钱投在城里,或者那些大工程上面,能够很快地看到功绩,只有这样,升迁才有希望,若是一个人一直没有什么大功绩,但是当地老百姓很喜欢,他可能这一辈子也就在那一处,慢慢往上爬,到老也只能护着那一方的百姓了。为政者都是有野心的,谁能受得住这么过上一辈子。
“对县城里的官员也是如此,上头把钱拨下来了,他们肯定是要集中力量优先发展城镇,再往周边扩散,或是打造有特色的产业。在他们看来,荣西村不管路如何,都不会有大的发展,因此路通了虽算功绩,但却不够大,所以这路拖了这么些年也没有修起来。但是,你要相信,因为你的出现,这个局面是可以改变的。”
“卓哥,你的意思是在我把那地拿下来之后,说服当地政府把钱投到荣西村?”
“嗯。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卓少点了点头。
“要是这样,那之前的人不也可以做到这一点,但那处一直没人要,难道说大家都没想到这个?”
“那是因为这事操作复杂,收益也不大,他们不会愿意去做这种费尽的事,与其这么折腾,还不如换一处地方,但是对你而言,这荣西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所以,你可以试着来做这件事。”
沈微夏此前从未接触过这些,听到卓少这么说,只觉得头都大了,犹豫了一会儿,问道,“这事我能做到?”
“其实也不是特别难的事,只是你还没接触过的原因,不过往后就是要从伯父那接手沈家,也总是要和这些打交道的,提前接触总是好的。从钱的来源上看,明年的财务预算已经出来了,和往年一样,其中就有一笔基层基本建设的费用,操作得好,这笔钱就能投到荣西村去,有了这样一个思路,后面的事情也好做了。好了,先不说了,吃饭吧。”
“嗯嗯,一会儿还要上班,可别迟到了。”沈微夏点了点头,只觉得听了他这番话,心里头明朗了许多,看过那荣西村后心里的矛盾也终于被解决了。
吃过饭,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各自散了。
下午的时候,事务所那边传了消息过来,他们已经将消息传到董母那边,果然那好不容易被救醒的董母,从小护士口中听到关于她儿子的那个消息后,被气得再次陷入了昏迷,只可惜并未如沈微夏设想的那样,心脏病突发。
沈微夏看着手机里的一小段视频,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只见转醒后的董母躺在床上,一手紧紧地抓住董云的手,满脸是泪地说,“云儿啊,这周繁林是个害人精,你就听妈这一回劝,和他分了吧,那中医馆也别去了,咱换个地方吧,你还年轻,别再把时间都浪费在他身上了。”她从来都是吃不得亏的人,这一回只觉得吃了个天大的亏,哪里肯善罢甘休。
“妈,我若换了个地方,别处还有哪能给我开这么高的工资?您这地方的费用哪里担负得起?”董云没敢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就是怕她知道了要闹,谁想还是给知道了,他只觉得头痛得很。
董母眼珠子转了转,“那就不辞职,只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