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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这人还是得逞了。
影片还在幕布上放映着,后半段的背景音乐与台词中,隐约混杂着一点其他细微的声音。
窗帘拉上,挡住明亮光线,室内一片昏暗。
投影仪的光被人隔断,只留下细小的尘埃在空中漂浮,在白墙上落下交叠的侧影。
两个人都坐着,方向相对。
女孩儿的腰影纤细流畅,脊柱窝曲线明显,浅浅的窝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用力扣住。
半坐着的侧影随着起伏晃动,留下一室旖旎。
-
张导那边还没通知进组,戚瑶又在家短暂地休息了一个星期,发掘了不少新爱好,例如养花和学做饭什么的。
这个期间,那位老板竟然也没怎么上班。
“你不是号称最敬业的老板吗?”戚瑶很纳闷,倚在门边上看他洗碗,“我刚见到你那会儿,你还加班到凌晨两三点呢。”
现在别说凌晨两三点了,工作日的下午两三点还在家里,还偶尔突发奇想,问她要不要去山上露营。
戚瑶还真答应了,两个人开车去山上住了几天。
刚开始,她还有心情去玩雪和看日出,后面就懒了,睡到自然醒,把房间里的暖气开到最大,抱着本书坐在窗边,看他在院子里躬身,三两下摆好烧烤架。
小规模的度假山庄,联排小洋房,有三层楼,楼下的院子是两户一起拼的。
隔壁户住着一家三口,夫妻俩大约三十来岁,带着孩子,跟喻秋秋差不多大,挺调皮的一个小女孩。
戚瑶裹好围巾出来,坐在白色的露营椅上,双手抱膝,看那家的小女孩儿遛小狗。
应该是博美,很小一只,牵着绳,眼睛又圆又亮,毛发洁白,被打理得很好,随着奔跑的动作在风中蓬松。
就这么抱着膝盖,安静地看了一会儿一人一狗的互动,她视线一转,目光落在喻嘉树身上。
这人连站这儿烤串都是帅的。
身姿颀长,肩宽腰窄,散漫地站在烤架前,垂睫低颈,修长的手指捏着竹签,时不时翻两下,显得漫不经心,而又游刃有余。
空气中逐渐弥漫着诱人的香气,随风混合着远处覆雪的枝桠清香,莫名令人心安。
心脏轻微收缩,又熨贴地舒展开。
戚瑶坐在那里,倏然有了一个很莫名的想法。
猝不及防,没头没脑,却好像又顺理成章。
……她想跟他有个家。
不是福利院里很多人的房间,不是只有和她相依为命的奶奶,不是一个人住的陈旧家属院,也不是只是看起来堂皇富丽的大房子。
是只属于他们两个的家。
能在夏日免于受烈日暴晒,冬日挡住凛冽的风,壁炉中燃起熊熊的篝火,柴木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温暖如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一般,能挡住所有的风雪。
她从前其实不懂
。
父母的缺席让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一种对婚姻或是家庭的不信任状态,她很难理解,为什么有人会愿意牺牲掉自己的一部分,去组建一个家庭。
偶尔跟叶清蔓聊到的时候,她说,可能是因为不够喜欢吧。戚瑶那时候不置可否,现在终于察觉到。
她是对的。
隔壁户的夫妻下了楼,远远地跟他们打招呼,一家三口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热闹而又美满。
让这个念头显得更加来势汹汹。
她很喜欢他。
她想跟他有个家。
烧烤架旁暖和,在院子里受风吹也不冷。
直到喻嘉树扯了张纸擦手,回身问话,她这才回神。
“放辣椒吗?()”他问。
戚瑶顿了两秒,缓慢地眨了眨眼,“放吧。♀()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一点点。”片刻后,她补充道。
喻嘉树好像笑了声,偏头回去,握着调味瓶,很轻地撒了两下,“你怎么跟喻秋秋似的?”
“什么?”戚瑶问。
“又菜又爱玩。”他说。
“……”
不就是不太能吃辣,但又偶尔嘴馋爱吃吗。
戚瑶切了一声,起身把椅子挪近了点,接过他烤的鸡翅。
外焦里嫩,色泽金黄,咬开烤得酥脆的皮之后,露出鲜嫩的肉。戚瑶一边吃一边忍不住地想,这男人到底还有什么不行的?
喻嘉树垂睫扫了她一眼,好像能看出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慢悠悠地接了一句,“没有。”
戚瑶抬眼,“?”
“没什么不行的。”喻嘉树说,回身拽了个椅子,坐在她旁边,把烤好的盘子往露营桌上一放,懒洋洋道。
“你男朋友什么都会。”
“……”
戚瑶:“能谦虚点吗?”
喻嘉树笑了一声,“实话。”
戚瑶又切他,但确实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就没再嘴硬。
他确实没什么不会的。
两个人就那么坐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吃了个半饱,喻嘉树伸手帮她把鬓边散落的头发撩开时,倏然听见她叫了一声。
“喻嘉树。”
“嗯?”他应。
戚瑶沉默了一会儿,眼睫安静垂着,咬着吸管喝了口酸奶,才很轻地开口,一字一句地问。
“你有没有想过……”
“您好,可以打扰你们一下吗?”
话说到一半,被打断。
许是闻到香气,对面的小朋友馋了,说也想吃烧烤,那对夫妻不好意思地来打断他们,问能不能帮忙搭一下烧烤架,他们不是很会。
其实主要是问喻嘉树,因为戚瑶也不会。
他搭的时候,她就坐边上看书,是一点都没操过心。
女人很有礼貌,似乎也在为打扰他们而感到抱歉,问完之后就安静地等在一边。
喻嘉
()树偏头看了她一眼,眉梢很轻地往上一挑,是个无声的询问,戚瑶忙摆手道,“去吧。()”
“我们待会儿再说。⒃()⒃『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喻嘉树起身了。
戚瑶就坐在椅子上,看他三两下帮对面人把架子搭好,又礼貌地回应了他们的道谢。
对方客套似的抛出几个话题,类似您和您太太也是来这里度假的吗,后山的温泉不错之类的,他就不咸不淡地接两句,既不显得过于热络,也不显得毫无礼貌,侧脸显得清隽而专注。
确认弄好之后,喻嘉树回身走过来。
这么一打岔,原本想说的欲望也散了。
所以他回来之后,让她接着说的时候,戚瑶想了半天,支支吾吾带了过去。
“继续。”喻嘉树坐下来。
“想过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
戚瑶沉默了一会儿,目光在烧烤架上流连了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
“你以后退休了,可以去摆摊卖烧烤?”
“……”
空气顿时寂静两秒。
喻嘉树坐着,动作停了一会儿,缓缓挑起半边眉毛。
“?”
-
在山上的最后一天,雪停了。
老板带着人扫干净院里的雪,说这会儿是冬天,客人少,要请他们吃烤全羊。
戚瑶戴着帽子去跟喻嘉树复述,“老板说晚上请我们吃烤全羊。”
喻嘉树正在看路况,垂睫把桌面上的纸收起来,叠了两下,放进口袋里,闻言看了她一眼,“你想吃吗?”
“有一点。”戚瑶说。
“那就吃呗。”他笑了声,把手机收起来,“雪刚停,路面不是很安全。”
刚睡醒,慢悠悠吃了午饭,她撑得慌,喻嘉树说出去晃一圈。
“那就走路吧。”戚瑶不以为意,“反正应该不会走很远,就随便散散步。”
“那你换双鞋。”喻嘉树说。
“为什么?”戚瑶低头看了眼,她新买的鞋,款式像拖鞋,偏休闲的白色,毛绒绒的,配上厚袜子,跟她今天这一身很搭。
喻嘉树也看了眼,看她连忙把露出来的脚尖缩回去,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问,“你觉得呢?”
“……”
迫于强/权,最后戚瑶还是换了。
踩着厚实的雪地靴,小心翼翼地走过积雪处,两个人沿着盘山公路往半山腰晃。
不得不承认,山川湖海总有一种能让人静心的魅力。
路边连片的雪松针叶上,还残留着一层薄薄的雪,一点一点往下落。
空气中弥漫着雨雪混杂着青草的香气,奇迹般的熟悉,沁人心脾。
戚瑶穿得很厚,但手露在外面还是有点冷,钻到喻嘉树兜里,去牵他的手。
“我现在好喜欢冬天。”
喻嘉树偏头看她一眼,修长的手指在兜里略微一动,自然地十指相扣,
()“怎么说?”
“冬天好适合谈恋爱。”戚瑶眨了眨眼。
喻嘉树看了她一会儿,很低地笑了声,“我觉得一年四季都挺适合的。”
许是路面很滑,车少,两个人沿着盘山公路一点一点往下走,竟然也没碰上别人。
“走不动了。”戚瑶回头看了眼,山顶上的酒店都要看不见了,起码走了三公里。
“再走一会儿。”喻嘉树说。
“为什么?”戚瑶很不解,“不是消食吗?再走下去我都又该饿了。”
“……”
喻嘉树:“你在家待这几天,这么能吃了?”
“不好说。放松的时候就想吃。”戚瑶说归说,还是撇了撇嘴,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腿很酸,大半个身子就往他身上靠,人压着他肩膀,跟挂件似的,弄得喻嘉树说干脆背她好了,戚瑶又不好意思,连忙推辞。
两个人拉拉扯扯,竟然也就这么往前又走了两公里,到了半山腰。
“你要背我可以回去背,外面人太多了,我不好意……”戚瑶说着,略一偏头,视线不经意往前一扫,倏然顿住。
说到一半的话音连同动作,都一起停下。
她站在那里,愣愣地望着前面。
半山腰的雪比山顶少一些,却依旧在屋檐上落了零星的白。
非节假日,往日游人如织的庭院门口空空荡荡。
原木色的寺门朴素大方,半开着,露出香炉中缓缓飘出来的袅袅白烟,一缕又一缕,缠绕着,在冬日的风里飘散。
大慈寺。
戚瑶从前来的时候,都是春秋,在车里顺着山路蜿蜒,从暗色车窗中窥得一抹春色,从未从山顶往下,也从未见过寺庙屋檐覆雪的模样。
愣了许久之后,她缓慢地眨了眨眼,偏头去看身边的人。
喻嘉树也看她。
他瞳孔漆黑,眉眼清冽,顿了几秒后,接着她刚才的话题,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那就回去再背。”
他低声说。
可是戚瑶现在不关心这个了。
风在呼啸,她抿了抿唇,没再说话,兜里紧握着的手指蜷了蜷,缓慢地往前迈步。
路面上的雪化了一半,仍在最边上堆着,雪地靴踩上去,发出轻微声响。
戚瑶垂眼,盯着浅浅的脚印,漫无目的地发散思想。
怪不得。
怪不得他一路上都好像对路线了如指掌,几次岔路口的选择总是很清晰,她那时还以为他是随便挑的。
原来目的地是这里。
时隔近半年的时间,再次踏进寺门,这回却不再是一个人。
并肩绕过宝相庄严的大殿,穿过回廊,到了后/庭禅院。
冬季的柳树是枯的,不像她梦境那般,有着嫩绿的新叶,但是枝条覆雪,细碎地压着,青砖地上也落了细雪,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美丽。
禅院有寺人在
诵经,声音不疾不徐,吐字清晰。
远远的,两个人站在柳树下,身影好像很渺小,在山寺与回廊柳下,又显得平静而美满。
温软又平和的声音轻缓地响起。
戚瑶看着青砖地上落的雪痕,一句又一句地轻声开口,把上次梦境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全都讲完。
喻嘉树就在一旁看她,安静地听她说。
听她讲近期的生活与工作,听她讲记忆比较深的趣事儿,听她漫无目的又放松地碎碎念,随心所欲,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像个絮絮叨叨的小朋友。
直到戚瑶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喻嘉树了然。
这是要讲和他相关的事儿,这姑娘不好意思了,于是他看着她,挑了挑眉,转身拉开距离。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早在梦里就说过了。
“奶奶。”戚瑶最后叹了口气,很轻地开口,“我很喜欢他。”
“从十五岁就喜欢他。”
“跟他在一起很开心。”
“您放心吧。”她说。
从柳树边上离开之后,戚瑶照例捧了三炷香,进了大殿。
佛像庄严,俯视众生,她俯首拜了一拜。
不同于往日,这次脑袋空空,只有简单到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愿望。
门口香炉还在飘着袅袅的烟,戚瑶低眸垂睫,从蒲团上缓慢起身,站定回身,望见他的眼睛。
喻嘉树站在那里,身姿颀长,几乎和远处覆雪的香杉一般挺拔,抬睫缓慢地看来。
四目相对。
没什么好求的了。
戚瑶想。
迄今为止,她所有的愿望,全都实现了。
-
上山的时候戚瑶实在走不动了。
在家里瘫了小半个年假,缺乏锻炼,稍微一走,小腿肚子就疼。
临近山顶,距离顶峰大概还有一公里的样子,有个向外修建的露天玻璃观景台,云雾缭绕,很漂亮。
戚瑶坐在观景台的长椅上耍赖,“我不走了。”
喻嘉树站她边上,挑了挑眉,“我让老板开车下来接?”
“算了吧。”戚瑶很怕麻烦,“这个路面确实是不适合开车的,别折腾人家了。”
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说不定他正忙着处理烤全羊呢!”
“……”
完蛋了,这女明星一天到晚就想着吃了。
喻嘉树没辙,往她身边一坐,“背也不让背,接也不让接,你想怎么样?”
“坐一会儿再说嘛。”戚瑶说,“说不定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行。”喻嘉树说,略微俯身,攥住她的脚踝。
戚瑶下意识缩了一下,不让他攥,“你干嘛?”
喻嘉树没什么反应,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不由分说地把她的腿抬起来,放到他的腿上,隔着宽松的裤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
修
长的手指屈起(),在她酸软的小腿上揉捏。
“是这儿吗?”他垂着眼问。
神情自若?()?『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丝毫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样子,坦坦荡荡。
戚瑶顿了两秒,指尖蜷了一下,缓慢地调整了坐姿,手撑在长椅边上,很轻地回应。
“……嗯。”
距离他们吃完午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从山上晃晃荡荡下来,又在寺里耽搁了一会儿,临近冬季日落的时间。
露台临近山顶,草坪宽阔,海拔近两千米,能望见对面山峦被云雾包裹住的轮廓。
小腿的酸胀逐渐缓解,好像神经都聚拢在一处,酥麻感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传到全身。
一瞬间有绵长的心悸感。
戚瑶抬睫看他。
男人垂着眼,侧脸专注,下颌线锋利。
“……喻嘉树。”
她又喊他。
“嗯。”他没抬眼,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你是不是……”
戚瑶停顿了片刻,才轻声接道,“给奶奶递了信?”
你是不是给奶奶递了信?
这个问句一出来,喻嘉树手上动作倏然顿了一秒。
空气安静片刻。
露台空旷,只偶尔有两声鸟鸣。
片刻后,他又散漫地恢复动作,骨节分明的手顺着她纤细的小腿往上,轻缓又力度适中地揉着,但依旧没说话,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戚瑶莫名有些提心吊胆,屏住了呼吸。
良久,喻嘉树才垂着眼睫,低低嗯了一声。
戚瑶这才呼出一口沉沉的气,轻声道,“我不小心看见的。”
进房间的时候,喻嘉树大概刚写完,笔和纸都还放在桌上。
虽然他听到声音,很快地把信纸折起来,塞进了兜里,戚瑶还是看见了一个开头。
很正式的,致黄女士。
那时她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这个“黄女士”,就是奶奶的名字。
黄春英女士。
戚瑶此刻倏然有点想笑。
当年他给她写信,都没有如此规整过,现在给奶奶写信,倒是规规矩矩地用上正确的书信格式。
喻嘉树偏头看她,很轻地挑起半边眉梢,“反应这么快?”
“没有。”戚瑶摇头,“当时没想那么多,是从庙里出来的时候。”
她跪过蒲团,祈求平安顺遂的愿刚过,转身看见他侧身用香炉的烛火点纸。
男人站在香火缭绕的炉鼎边,抬起手。信纸一角撩起火苗,黑色的字迹顺着火舌卷起的痕迹被吞没,簌簌往下落灰。
就算再迟钝,站在寺院门口的时候,也应该知道这封手写信的收件人是谁了。
戚瑶当时就那么看着他,想啊。
一个无神论者,到最后,竟然也会为她写信。
沉默了须臾,还是没忍住好奇心,戚瑶缓慢地把腿从他身上挪下来,眨了眨眼,小
()声问,“你都写了什么?”
“能告诉我吗?”
奶奶是文化人,读过不少书,如果他写得不好,不知道会不会纠他的错呢。
“能倒是能,但是……”
喻嘉树偏头看了她一会儿,看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顿了两秒。
“你确定想现在知道?”
“……”
难道还有什么不能知道的事吗?
难道他在信里讲她坏话?
视线一转,戚瑶先谨慎地思考了一下,觉得任何事她都可以接受,才笃定地说,“说来听听。”
喻嘉树又看了她一会儿。
好半晌,他眉梢很轻地一挑,好像在说“这是你选的”。
接着,他垂睫扫了一眼腕表,低声道,“再等十分钟吧。”
戚瑶眨了眨眼,不明所以,但还是安静地陪他等着。
偏头去望,雪停后放晴,云雾湿润,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尽数散去,露出晴朗的天空。
远处山峦轮廓清晰,连绵起伏,太阳逐渐西沉。
大约六点钟,正逢冬季黄昏,大片大片的日落光影洒下,连积雪都被覆上晚霞的暖色。
山顶的日落。
一览众山小的日落。
山脚下的村落在霞光中清晰可见,落日光影偏暖橙色,磅礴又极具生命力地洒下,落在她身上。
这几天都在陆续飘雪,天不晴,除了第一天早起看了日出以外,几乎没见过如此磅礴的景象。
戚瑶怔愣地眨了眨眼,看着目前这场气势恢弘的盛大光景,出神间,听见他在耳边道。
“我写信给奶奶说——”
他声音是一如既往地散漫,尾音拖着,咬字却清晰,一字一句,莫名让人听出些庄重认真的意味来。
顿了两秒之后,他接着道。
“我想和你有个家。”
砰砰。
砰砰。
周遭的一切顿时都飘远了。
这句话落在耳朵里时,戚瑶连心跳都停了一秒。
下意识屏住呼吸,迟钝又不可置信地,反复回顾这句话,片刻后,她缓慢偏头,目光跟他相对。
右耳被放入一只耳机。
男人垂睫摁下播放键,熟悉的钢琴前奏和欢呼声入耳,只用了不到一秒钟,她就听出这是什么歌。
张国荣的《为你钟情》。
是千禧年演唱会的live版本,也是从前同学婚礼那天,她喝醉后,曾分享给他的歌曲。
悠扬的男声在耳边唱。
“为你钟情,倾我至诚。”
“请你珍藏这份情。”
怔愣间,她看见喻嘉树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来。
黑色,小巧而精致,底部刻有低调奢华的品牌logo。
看过那么多剧本,演过那么多别人生命中重要的瞬间,戚瑶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她连呼吸都发紧,睫毛轻颤,手指不自觉蜷了蜷,看着他缓慢地打开。
那丝缝隙由狭窄变宽阔,不疾不徐,直至完全展露,像袒露了珍珠的贝,露出黑色绒布上,一枚崭新的钻戒。
精细切割的截面反射光线,璀璨而夺目,在日落光影下发出的近乎梦幻的光芒。
不同于烟火那次从信封里掉出来的那一枚,这次视线清晰,光线朦胧,愈发显出钻石恒久的美丽,几乎让人心颤。
“本来没准备今天。”喻嘉树偏头看着她,很轻地笑了一声,“是你让我现在说的。”
他缓慢敛了神色,显出几分认真来,“不过我猜,你大概也不喜欢那种人很多的场景。”
耳边萦绕着那首熟悉的歌,心脏迟钝片刻后,在胸腔内狂跳,几乎快要蹦出来。
戚瑶近乎无措地望着他,睫毛一下又一下地颤动,顺着他的话往下。
“万一你猜错了怎么办?”
“猜错了我就给你补。”喻嘉树看着她,神情平静,声音也淡,话却让人心脏都倏然往下塌了一块。
漫不经心的,好像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困惑的事情。
“山上,海边,黄昏,或者日出。”
他一字一句,平静地道。
“你喜欢哪里,就在哪里。”
“一千次,一万次。”
“补到你满意为止。”
呼吸猛然一滞。
心脏像被人攥住一般,酸涩又饱胀,戚瑶难以控制地鼻尖发涩,感到眼眶涌起一阵热意。
原来她是值得坦荡被爱的。
原来是会有人给她预设千千万万次告白的。
落日余晖洒在他们身上,像镀了一层漂亮的金边。
顿了好半晌,戚瑶才吸了吸鼻子,缓慢地弯起眼角,摇摇头。
“我现在就很满意了。”
喻嘉树看了她一会儿,笑了声,“怎么又哭又笑的?”
戚瑶带了点鼻音,撇了撇嘴,“我在想,上一个戒指我都什么没机会戴呢,又来一个。”
“我又不是八爪鱼。”
喻嘉树也笑,“这不是没把那个戒指拿来吗。”
“看你那天不是很开心,我就重新订了一个。”
戚瑶顿了两秒,没管他颇具少爷风范的那一句话,只愣愣问:
“……你知道我那天想说什么?”
那天坐在庭院里看别人一家三口时,想说的话被打断,她后来再也没有提起过。
“不难猜。”喻嘉树安静地看着她。
“因为我看到他们时,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戚十一。”
他近乎珍重地喊了她,一字一句,认真道。
“我当然想过跟你有个家。”
心脏又是重重一跳。
戚瑶不明白为什么,她只是很轻地眨了两下眼,就有水珠从眼角往下坠。
她很轻地蹙起眉,看着他,小声解释道,“我不想哭的。”
“我知道。”喻嘉树很轻地弯了弯眼角,垂眼把戒指握在指间,开玩笑似的回答她之前的问题。
“换着戴,这个大点儿,你需要撑场面的时候再戴。”
“……”
“神经病吧你。”戚瑶又被他逗笑了,手指蜷了两下,轻轻递出。
冰冷坚硬的触感套上无名指的时候,她睫毛颤了颤,视线从两人相触的地方上移。
喻嘉树垂睫,敛起了平日里身上那股漫不经心的劲儿,显得格外专注而认真。
好像这个小小的,正在缓慢地往她指根上推进的指环,对他而言,就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事情。
触到底端时,两个人都顿了片刻。
尺寸刚好的戒指安静地环在她的无名指根,像某种牢不可破的誓言。
手腕轻转,十指紧扣。
两个人对视的侧影在落日最后一点霞光里,被镀上最最温柔的滤镜。
耳机里随机播放到下一首歌,是卫兰的《就算世界无童话》。
起身并肩往最高处走时,戚瑶垂着眼想。
没关系。
就算世界无童话。
她身边的这个人,也会永远赠她心想事成,美梦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