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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笼罩时,嵇堰才御马回到府邸。
下了马,下人接过缰绳,牵去马厩。
才入府,便有鹤院的小厮在外院候着,看着郎主,忙迎了上去行了礼,而后道:“今日一收到郎主的信,洛管事便立刻安排了,还让奴在此候着郎主。”
嵇堰脚下未停,问他:“等我?”
小厮解释:“洛管事把郎主成婚时穿的红蟒袍找出来了,让郎主先到东厢洗漱,换上红蟒袍再回房。”
小厮说话的时候,还从侧面暗地瞧了眼郎主现在的形象。
束发虽依旧利落,但身上的衣袍却是被风雪摧残得硬邦邦的,且胡子拉碴的,和那些不爱干净的游侠无甚区别。
这模样要是出现在讲究的大娘子面前,不知道多遭嫌弃呢,也就管事有先见之明,让他在府门前蹲守着。
嵇堰闻言,摸了一把下巴的胡子。
几日没清理了,扎手得很。
回了鹤院后,在东厢吃了些食物垫肚子后,热汤也准备好了。
嵇堰沐浴后,才从屋中出来。
站定在盥洗架上,拿起刮刀,看着铜镜把脸上收掇干净。
刮好后,放下刮刀,复而摸了一把已经剃干净的下巴,转头看向挂在衣架上的蟒袍。
洞房花烛夜么……
沉定片刻,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上前取下蟒袍,长袍一扬便穿到了身上,取腰带的时候,便看到挂在上边的,是滢雪先前送他的那条蹀躞带。
也不知是谁要送来的。
嵇堰把蹀躞带束在腰间,这才推门跨出屋外。
洛管事看见郎主出来,喜笑吟吟地迎了上去:“方才大娘子屋子里头的婢女出来问,问郎主回来了没有,想来是让大娘子久等了。”
嵇堰抬眼往正屋望去,眉梢稍稍上扬,开了口:“全府上下,皆赏。”
洛管事顿时笑眯了眼:“奴替全府下人向郎主谢恩。”
嵇堰没说什么,嘴角却是翘了起来,从回廊下朝着主屋而去。
在门外,影影绰绰间也看到屋中似点了红色的烛火。
嵇堰缓缓推开了房门,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喜庆的红,让他觉着这真的是自己的新婚洞房夜。
把房门阖上,朝里走了几步,便看到端坐在床沿的婀娜身姿。
滢雪端着喜扇遮脸。
美人扇面半遮,欲说还休,娉娉袅袅。
嵇堰迈步走了过去,站定在她的眼前,低头往下望去,恰好与那双往上抬的盈盈含情目对上了视线。
那安静羞涩的模样,半点也没有往常的伶牙俐齿,好似个端庄的大家闺秀。
嵇堰的唇角不住的往上一扬,说:“今日确似个羞涩的新娘子。”
羞涩中挟着几分扭捏的滢雪闻言,羞涩顿时敛去,轻恼的瞪了他一眼,届时把扇子扔到了一旁。
“不还是你让人弄的这些
,让人怪不自在的。”
都已经同床共枕小一段时日了,现在才来捯饬新婚洞房,羞涩有余,还格外的不自在。
嵇堰却把她扔掉的扇子拿起来,仔细端详了片刻上边的金丝刺绣,还有一小片一小片的金片,问:“都是金子绣的?”
滢雪暼了眼,回道:“自然是金子。”
嵇堰捻动了几下,然后轻手放到了一旁的凳子上,又看向她身上的嫁衣,问:“这上边的绣样也是金子做的?”
“自然也是金子。”
他的目光上移,落在她那团乌云髻上,又问:“满头金簪,不重吗?”
滢雪:……
目光缓缓下移,望着她精细的眉心钿,又问:“这是精心描绘的,还是剪纸印上去的?”
……
只多日不见,怎一直在问这问哪的?
目光复而又下移,是她的眉眼,鼻梁,最后是红唇,眸色暗了下来,嗓音也带着几分低沉:“这口脂的颜色从未见你用过。”
滢雪已经被他弄得有几分不耐烦了,道:“若不是说要弄这些,我也不会涂这么艳的,我现在便去卸了。”
说着,站起了身子,正要去卸妆,却忽然被他拉住了手腕,把人扯入怀中,按住了她的腰身。
“先别卸,怪好看的。”
属于嵇堰的夏日炎炎,直列的香也侵袭而来,把她紧紧包裹在其中。
那炽烈的气息,就犹如嵇堰这个人,强烈得让人忽视不得。
不仅仅是气息,还有他的体温,在这冬日格外的温暖,让人依恋。
嵇滢雪脸颊忽然就烫了起来。
嵇堰低下头端详得人面红耳赤后,才说:“按照章程,我们是不是该先喝合卺酒?”
滢雪哪里知道。之前成亲,她便是连根头发丝都是抗拒的,又怎么会留心婚礼章程?
看着怀中的人露出了几分茫然,嵇堰顿时明白过来,她不知道。
嵇堰也是知道的大概。
虽知道个大概,但有两个章程是必须要走的。
其中一个便是合卺酒。
嵇堰低头在她的额间啄了一下,随之松开了她的腰身,改牵着她的手:“喝合卺酒。”
大抵是要重新办礼,屋中多了一张铺着红布的桌子。
桌上摆着四样干果,还有一壶酒,两只酒盏。
嵇堰把人拉到一旁坐下,提起酒壶往两只酒盏中倒入七分满的酒水。两盏都端起,递给了一盏对面的滢雪。
对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微微扬了扬:“不喝?”
滢雪望着那盏酒,听到他的话,才接到手中。
看了眼酒,又抬眸看向嵇堰。
陡然间,嵇堰倾身贴了过来,长臂挽过她执着酒盏的手,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喝酒,才好过下一个章程。”
滢雪眨了眨眼,琢磨着下一个章程是什么的时候,嵇堰便引导着她与之交臂。
脸颊上几乎可以感觉得到属于男人的热息,滢雪颤颤抬起眼睫,对上嵇堰那黑沉中又泛着幽光的目光,顿时反应了过来下一个章程是什么了。
——洞房。
总归有这一遭的,也是她自己提起的,她有些紧张却不抗拒。
缓缓凑近杯盏,浅浅抿了一口酒。
合卺酒很淡,是冲了水的,不会辣喉。
一口酒罢,嵇堰把她手上的杯子放到了桌子上,转头看向她,略一倾身,低下头,与她两额相抵着。
嵇堰的眉眼与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瞧得眼前人面红耳赤。
“能接受得了接下来的事吗?”他低低的问。
滢雪顿了几息,以实际行动回应了他。
双手缓缓攀上他的肩膀,贴近他,踮起脚尖,唇瓣在他耳边一张一合地道:“不能接受的话,二郎当如何?”
嵇堰蓦地收紧箍在细腰上的手臂,确定的道:“你能。”
滢雪若羞涩,嵇堰或许会怀疑,但她这般主动的模样,哪里像是不能接受的样子?
他感觉到的是她温软的身体,温热的体温,淡淡的幽香,甚至是她的主动,无一不让他意动,下腹紧绷,更是泛起了强烈的燥热。
他低头,附在他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扫在她的耳垂上,声沉沉:“别怕。”
别怕他。
嵇堰把人抱起,缓步往他们的喜床迈去。
哪怕是浑身火气,却没有表现出急切。
他怕急切,恐会惊吓到怀里的人。
行至喜床,缓缓把人放在了榻上,去熄了烛火后,才走回床边把挂在金钩上的帘子放了下来。
帐外,烛火的影子下,立着高大的身影。
在帘子垂落下去的片刻,帐帘被撩开,那身影也入了帐中,带着炽烈的热息欺压了下来。
昏暗的帐内,男人的身影健壮倾压了下来,阳刚而炙热。
嵇堰带着厚茧的掌心抚着她滑腻的脸颊,轻缓温柔的摩挲着,凝望脸颊通红的戚滢雪。
什么时候在意起她的?
大抵是本就对她有愧疚,故而在她一改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后,便开始注意起了。
她性子犟,却又总能恰到适用些小聪明,不知不觉间便牵着他走。
无奈却又生出了几分趣味,虽能猜得到她的目的,但还是想要知道她还有什么手段没使出来。
他们有过亲密地接触,男女间早已不纯粹,长久接触后,会生出旖旎的氛围。
接触多了,也就更在意了。便是在心下的称呼也从戚氏成了滢雪,芃芃。
他的妻,有幸,是她。
这是他现在的想法。
宽厚粗粝的手掌抚着她的脸颊,缓缓往下,细致摩挲着她的颈侧。
一低头,含上了艳丽的红唇,以舌温柔描绘她的唇瓣。
滢雪听到了他低低唤着她的名字。
他唤她“芃芃。”
声音低哑带着几分喘意,更似咬着她的耳朵喊出来的,低哑磁性,听得她的尾椎骨发麻。
她听了一遍又欲听一遍,欲罢不能。
滢雪看到了他眼底是汹涌的颜色,是与他温柔细致动作全然不一样,像是有猛兽被强行压制在崖底的深渊之中。
即便如此,依旧还是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若是过度紧绷紧张,便缓一缓,轻抚着她的背脊,低低在她耳边轻喃,抚平她的不安后才继续。
滢雪感觉到了嵇堰的耐心,细致。
她更感受得出,他几乎把这辈子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了这宵。
悍猛的儿郎,在这一宵为她甘愿化为绕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