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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自家阿然的脸又有向黑转的趋势,阿悠连忙亡羊补牢:“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声音在对方的目光中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那话语直接被她吞了下去。
“那阿悠觉得,哪个称呼更妙?”微笑脸。
“……”那话音中莫名传出的波浪线鬼畜感是怎么回事?
阿悠默默地朝后缩了缩,轻咳出声:“其实,我觉得‘阿然’这个称呼就很不错,而且,用惯了嘛。”
“哦?阿悠果真如此觉得?”挑眉,微笑越加灿烂。
“当真,果然!”阿悠小鸡啄米般的点头,而后皱起脸道,“你能别对我摆出这种鬼畜脸吗?这山洞本来就凉,你再这样……我觉得自己都快感冒了。”
太子长琴轻叹了口气,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难道还能继续找她麻烦不成?更何况,对于阿悠,他实在是狠不下心肠的。
又何止是狠不下心肠?
他默默从袖中拿出了一件薄绸披风,披到了阿悠的肩上:“此处的确过于阴冷,阿悠你该多穿些的。”
“没事,有你这小叮当在,我才不怕呢。”阿悠再次专注地扯着长琴的袖子观察了起来,真心羡慕嫉妒恨啊。
太子长琴任由她孩子般扯着自己衣袖,目光渐渐落在洞壁上,那里皆是他的过去,每次渡魂他都会被迫忘记一些事情,现在再看,有些还隐约记得,有些却已然模糊,然而,记忆可能褪色,被惧怕鄙弃欺骗背叛时的感觉却刻骨铭心,不但未曾消散,反而层层递增。
直到……
他的目光落在最后,渐渐柔软了下来。
阿悠抬起头时,正好看到太子长琴最后的动作,她抿了抿唇,问道:“阿然,这里是你全部的过去,是不是?”
长琴颔首:“阿悠,你看,只为存活于世,我便杀了如此多之人,一桩桩一件件,尽数在此,如今你已全然知晓……可怕我?”
阿悠沉默片刻后,终究是叹了口气,道:“你早已和我说过这件事,在今天之前,我也曾想象过你过去的情形,今天只不过看到想象之外的真实罢了。”她顿了顿,接着说道,“所以,我不会怕你,但是,我也没有办法昧着良心说你每桩每件都做得对做得好。”毕竟,没有谁是天生就该死的,这满壁的死者中,并非渡魂之躯本不必死的想必也不少。
也许有的人的确能从杀戮中得到快感,但她知道,阿然绝不是其中之一。他的过去她无法参与,至少未来……她希望之后的墙上不会再写满自身的绝望和赋予他人的绝望——以痛予人,自身所得也唯痛而已。
太子长琴摇首叹息道:“阿悠若是真心安慰我,又何必说最后一句,竟连骗我都不肯,何其残忍。”
“你最讨厌欺骗吧。”阿悠轻笑了起来,“而且,我若骗你,你又怎会不知?”
长琴垂眸,突而笑道:“不错,这也正是我喜爱阿悠的原因之一。”
“噗!”阿悠忍不住捂嘴笑了出来,“还之一?那是不是还有什么之二之三?快,速速道来!”
“阿悠若是想听,我自然愿意慢慢道来。”这也正是他带她来的原因之一。
阿悠抖了抖身体,心中突然泛起些许微妙的预感,以至于她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究竟是该听下去,还是打断对方,最终后者占了上风,于是停顿片刻后,她突然说道:“这里实在是凉,我们去外面站站晒晒太阳吧?要是湿气入体真生病就不好了。”说完,率先转身朝洞外走去。
太子长琴立于其后,不发一词地注视着她的背影,目光渐渐深邃——阿悠,无论你究竟是否察觉,今日必然,不会放你逃脱。
被盯上的阿悠只觉得背脊一寒,下意识地就搓了搓手臂,左右张望了下,“吭哧吭哧”地搬起几块石头垒起坐好。被日光照射后的石头相当暖和,虽然知道坐在这种东西上不好,但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啦。
她曲起双腿双手环抱,头枕在手臂上长长舒了口气,顿时觉得身上温暖了不少。
“阿悠。”
“……什、什么?”又来了,那种微妙的预感——阿悠略微苦起脸,但现在似乎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打断对方的话了。
“你可知我为何带你来此?”
“唔……”阿悠歪了歪头,回答道,“让我更了解你?”
“不错。”长琴微微颔首,继续问道,“阿悠可知这又是为何?”
阿悠皱起鼻子,突然伸手捂住脸,低声道:“阿然,你突然变得好奇怪。”
“哦?哪里奇怪?”
“哪里都奇怪。”阿悠稍微阻止了下语言,“活像一只不怀好意的大灰狼。”
太子长琴一怔,而后轻笑出声:“阿悠此话,也并无大错。”
“……”黑脸也好反驳也好闹别扭也好,不要那么爽快就承认啊,再次岔开话题失败的阿悠心中充满了苦逼感,看来今日是逃不过了,此刻的她心中渐渐明晰,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期待还是排斥。
“阿悠,那话我曾说过,且为你所拒,之后我未再提起,却并非放弃,如今……”太子长琴回首看向山洞,片刻后又转头看向阿悠,“你既全然知晓,我终可再说……”他一边说着,一边朝阿悠伸出手,柔声问道,“阿悠,你可愿嫁我?”
阿悠愣住,心中有惊讶有了然有甜蜜有忧惧,一时之间五味杂陈,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紧抱着膝头的手亦微微颤抖。
最终,她深吸了口气,目光坚定地看向对面的白衣青年,如此说道:“阿然,虽现在说这话有些伤人,但为了我们的以后,我还是要说——即使你不那么说,我也会陪你一生,不离不弃,你又何必……”这算是另一种情况的“为报恩情以身相许”吗?阿悠扭过头,目光瞧向一旁的古木,心中泛起些许苦涩。
“阿悠,正如你所说,我的确想要留下你。”
太子长琴的回答让阿悠心中越沉,不自觉间,她已然捏紧拳头。
“最初,的确是如此想的,现在也依旧如此,然而……”太子长琴缓步上前,伸出手握住阿悠的,却被她一把挥落,他低头瞧着自己被甩到一边的指尖,脸上没有丝毫的恼怒,反而笑起,“如今我如此说,不过是因为——我心仪于你。”
“!!!”
阿悠猛然抬起头,正对上长琴的目光,她一眨不眨地瞧着他,随着时间的推移,脸渐渐红了起来,而后不自禁地松开手臂跳下石头后退几步站直身体,似乎只有这样做才可以正常地与对方对话。
“你……你刚才说……你……你喜欢我?”
即使说出话,依旧是结结巴巴。
“是。”
如此肯定的回答让阿悠心中又甜蜜又疑惑,以至于她真的问了出来:“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他是仙人,饱览山河风光,且渡魂多世,怎样的人没有遇到过?她不过是人世间最平凡的一个女子,唯一的不同大约就是她不惧他,故而,他想抓住她,她信,他喜欢她……她却不敢信。
所以一直以来她其实心有所感,却总有意无意地岔开,不愿多想,也不愿让他多想。
亲人,也许才是他们之间最合适的关系。
太子长琴在这一刻,完全看懂了阿悠眼中的犹豫疑惑与挣扎,他轻叹了口气,声线却又柔和了几分:“一个男人喜欢另一个女人,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若非要说理由,不过是因为——你值得。阿悠,信我。”
阿悠,信了。
因她知晓,对面的男子是多么骄傲之人,在这件事上,他不屑于撒谎,也无需撒谎。
他既说爱,就是真的爱。
她不必怀疑,却……没有办法就这样接受。
阿悠深吸了口气,脸上的温度渐渐降下,之前如同被大风吹走的理智渐渐回转,她一点点地松开握紧的掌心,脚步轻移,朝长琴的方向走了几步,却又在一个适宜的距离停了下来。
两人的目光对视,如同纠缠,又如同一场男人与女人的战争。
“阿然。”
“我在。”
“你可知,我是凡人?”
“我知。”
“你可知,我终有一天会变老?”
“我知。”长琴目光一凝,终于知晓阿悠此刻所想,却没有打断她的话,只静静地等她开口。
“你可知,”阿悠的手抬起,抚向自己的发丝,“终有一日,这发丝会银白如雪,”手指下滑,落在脸颊,“这肌肤会苍老松弛,会满是皱纹斑点,直到再也看不出如今的模样,”指尖落在唇边,“牙齿松落,说话漏风。”她放下手,微微一笑,“不止如此,我的身形也会瘦小佝偻,可能要靠着拐杖才能行走,甚至卧病在床浑身褥疮,到那时,我不过是个再普通狼狈不过的老太太,而你却可能依旧风华正茂,如此时一般清逸俊雅。”
“我知。”太子长琴展眉一笑,反问道,“那又如何?阿悠很在意?”
“……我若说不在意,就一定是在撒谎。”阿悠扭过头。
“阿悠,你心中有我。”太子长琴勾起嘴角,神色看来甚是愉悦,“否则也不会说出今日之言,我……甚是开心。”
“……”
“但即便如此,你依旧不愿对我撒谎。”长琴缓步上前,“甚至心甘情愿予我一条退路,我今日若是退缩,你心中即便难受,却也还会如以往一般待我。”说到此,他微微叹息,“仅此一点,便让我心动不已,更遑论其他。”
“你……”
“阿悠,我当然知道凡人会衰老甚至……逝去,此乃人之常情,然我渡魂多世,青丝红颜之下实为蛇蝎心肠亦见过不少,容颜美丑于我而言不过点缀,我真正在意的……”他伸出手,握住阿悠的,这一次,他没有被甩开。
“阿悠,待你发白如雪时,可愿我为你绾发?”
“待你身形佝偻时,可愿我扶你出游?”
“哪怕终有一日你卧病在床,可愿我为你端茶奉药,偶尔对你说说三俩市井小事,时而抱你出屋,如从前常做的那般,晒晒春日暖阳?”
作者有话要说:
就像之前说的,阿悠并不是一点都没察觉,而是觉得目前的关系才是最好的,毕竟仙和人之间差距太大,她终有一日会老去,而且,她也觉得长琴可能只是把她当救命稻草,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说爱,对两人来说都太过悲哀,她宁可不要。
老板完全了解了她心中的顾虑,于是……远目,面对老板的话语,阿悠究竟会说啥呢?下章再说吧【咦?
下章间哟=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