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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世诚带着食物到后巷找封胜和陈叔之前,就已经在如家客栈里预订好两间上房,并托掌柜帮了些忙。当钟世诚带着封胜和陈叔来到如家客栈,洗澡的热水、热腾腾的食物,从里到外备齐的新衣,崭新合脚的新鞋子,全都准备好了,只待他们享用即可。
对客栈如此全面的服务,陈叔显得有些不自在,封胜则表现得淡定多了,他把掌柜的周到看在眼里,估算着钟世诚需要为这一切付多少钱,最后封胜得出了一个适中的价钱,二两银子。别小看二两银子,在封胜的这个世界里,二两银子足够三口之家富余地用一个月了。
结果一转眼,封胜竟然瞥到钟世诚悄悄往掌柜的手中塞了最少十两银子,这两人一塞一接的动作十分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个动作。
钟世诚前一天还因为缺钱而不得不把封胜留在腐海森林,今天却突然有那个财力带着封胜到如家客栈大手大脚地挥霍钱财,对此封胜一点也没觉得奇怪。被托付重任前来感化他的善人,总是能轻易地获得许多资源,用那些善人的话来说,这就是金手指。
封胜和陈叔都饿极,钟世诚便让他们先用过饭再做梳洗,反正饭菜都摆在钟世诚住的上房里,也不怕他们脏污的形象会影响到其他客人。钟世诚已经用过饭了,但还是陪着封胜和陈叔一起落了座,并很自然地给封胜剔鱼骨,夹菜。封胜也不推拒,一口一口地进食,胃袋渐渐被食物填满,有种他正活着的真实触感,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钟世诚订下的两间上房,一间让大病未愈的陈叔住,一间则是钟世诚和封胜合住。等两人吃饱喝足,钟世诚亲自送陈叔回到他那间上房,过了好一会才折返回来。当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店小二已经把桌上的碗碟收拾干净,封胜也不需要人操心,很自觉地到屏风隔开的浴间去梳洗。
钟世诚一向不喜欢小孩,那些混世大魔王总让钟世诚难以应付,封胜的懂事让他着实松了口气,阴郁的心情却依旧阴郁。如家客栈配的浴桶很高,封胜那小短腿小短手的用起来肯定很困难,但钟世诚也没去问封胜需不需要帮忙,他合衣在床上躺了下来,听着封胜洗澡的水声,思绪渐渐远扬——
因为太白金星的失误,钟世诚提前卷进了时光流沙中,不止金手指没开,连来到这个世界的时机也十分凶险。在时光流沙的洗刷之下,钟世诚的身体返老还童回到了十六岁,当眼前的景色从望不见尽头的雪白流沙变成正常的景物,钟世诚已经身穿着如同古风网游的新手装,怀里还抱着个眉头紧锁蜷缩成一团、睡得很不安稳的孩子。
那里是一座古朴中带着贵气的山庄,可钟世诚完全没有欣赏山水的心情,因为这座山庄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断肢残臂随处可见,在夜色的黑纱笼罩之下,十分触目惊心。更为糟糕的是,造成这出惨剧的那些人尚未离开,他们四处活动,见人就杀,翻箱倒柜,把所有钱财都卷走。
钟世诚到底是没有丧尽天良,他没扔下孩子自己一个人逃跑。可钟世诚带着孩子没办法跑远,只能藏在一处供下人使用的茅厕里,必要的时候,跳入粪池也能躲避追杀,毕竟对自己这么狠的躲藏方法,很难让人想得到。
好在钟世诚的运气总算没坏到头,直到那些匪徒离开,都没人来这处茅厕搜寻过。等钟世诚终于从茅厕出来时,他的嗅觉已经彻底地麻木了。那些匪徒离开之时,为了湮灭证据,往山庄里放了火,那时正值秋高气爽之时,火势蔓延得很快,留给钟世诚逃跑的时间并不多。
时间虽然紧迫,但钟世诚并没有急着逃跑。
在躲避匪徒的时候,钟世诚并没有把时间都浪费在瑟瑟发抖上面,而是把自己和怀里的孩子仔细检查过一遍。万幸两人都没有中毒的迹象,但他们也身无分文,最值钱的就是孩子挂在脖子上的一块玉佩。玉佩是一只活灵活现的玉兔,在玉兔的躯干上,巧夺天工地将“封胜”二字融入其中,估计是孩子的名字。
太白金星虽然没来得及交代清楚任务,但钟世诚又不是傻子,怀里的这个孩子大约和他的任务有着密切的关系。钟世诚的直觉一向很准,手中的玉佩太过烫手,留着以后肯定有大麻烦。
当匪徒们因为火势而远离时,钟世诚当机立断从茅厕离开,他用井水浸过的帕子捂住口鼻,在火场里穿行,寻了具体型和封胜相仿的尸体,把玉佩塞进了他的衣襟里,并尽可能地在火势不危及到的地方摸尸,尽可能多捡些钱。
最后,钟世诚还留了个心眼,这山庄那么大,匪徒人数也有限,难免会有遗漏的人没杀掉,恐怕在山庄的外头,还留有匪徒埋伏等着捡漏。钟世诚用一条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腰带,把封胜捆在背上,选了个逆风的方向,用铲子挖出一条防火带,哪怕火焰烤得他全身发烫,依旧耐着性子等着,直到隐约听到“走水了——走水了——”的叫唤声以及打更的声音,钟世诚才敢从山庄离开。
山庄附近还有不少人家,惊动了这些人家,那些匪徒自然不可能继续在这里逗留。不过钟世诚依旧不怎么放心,所以哪怕已经累得不行,钟世诚也没停留,他一路向南走,直到白天的白代替夜的黑。带着封胜死里逃生,钟世诚自认为已经对封胜仁至义尽,所以钟世诚很干脆地把昏迷不醒的封胜丢在闹市的某个藏污纳垢的角落里,潇洒地拍拍屁股走人。
钟世诚扔下封胜之后,察觉到一件怪事,不管他怎么走,都会不由自主地在早市附近打转,根本无法离开。钟世诚何等聪明,一下就想明白了,这事跟封胜绝对有关系。当钟世诚再一次找到封胜的时候,封胜正躺在一张破席子上,身上盖着一张破布,他的旁边正坐着一个老乞丐。这正是钟世诚和陈叔的第一次相遇。
因为太白金星什么都来不及交代,钟世诚只能自己摸索。在封胜昏迷的这几天里,钟世诚一边打听着这个世界的事,一边做一些实验。
首先,钟世诚确认了一件事。
他所在的这个国家叫做历国,年号为永庆,永庆十九年。历国有着唐朝的繁盛以及清朝的闭关锁国政策,与他在历史书上所学过的任何一个朝代都对不上号。
钟世诚搞不清楚,太白金星所说的“如果不感化天煞孤星的话,就会颠覆历史,导致世界毁灭”是为何意。钟世诚做出过几种猜测,其中最为靠谱的猜测大概就是,这是历史树的重要分支之一,如果这条分支被毁的话,就会导致整棵历史树的灭亡,钟世诚所在的历史分支也会一起毁灭。
其次,钟世诚打听清楚了封胜的身世来历。
偌大的山庄,所有人在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这事闹得极大,说起来虽然有点不近人情,但确实大大方便了钟世诚打听消息。那个山庄只是封家的别院,住着封母和封胜母子俩主子,以及一干下人。
封家只是商贾人家,但妙就妙在封家出了只金凤凰,乃当今圣上最受宠爱的淑妃。因为淑妃的关系,封家水涨船高,成了炙手可热的皇商之一。封胜的母亲与淑妃乃姐妹关系,封母是嫡女,淑妃是庶女,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不对盘。封家因为淑妃的关系而出了头,封母的母亲自请下了堂,淑妃的母亲一跃成为正妻。
封母在家中的地位一落千丈,由于承受不了心中的落差,封母竟鬼迷心窍地犯下了大错,她未婚先孕生下了封胜,这事让封家闹了个没脸。封母在还没生下封胜得时候,就被赶到了别庄去住,如无意外,封母将老死在那别庄中。
仿佛上天嫌封母的下场还不够惨,封母生封胜的时候难产,在床上折腾了三天三夜才把封胜生下来,身体也被伤了。那三天暴雨连绵不绝,闹起了洪水。当地一个颇为有名的神婆在那段时间得了病,当她病好,看到被洪水摧残得不成样子的地方,大呼小叫地说道:封家别庄诞下了天煞孤星!才念叨了两遍,这位德高望重的神婆便两眼翻白,腿一蹬便到奈何桥去排队了。
这下子简直不得了,口口相传之下,传言变成了一个很可怕的地步:封母未婚先孕,诞下了一个天煞孤星,他会克死所有和他有关系的人,而且会危机国家社稷!
传言闹得太凶,让有心人给传到了皇帝的耳中,老皇帝已经五十多岁,人老了就会怕死会迷信,他对这个传言颇为忌讳。幸好淑妃早就知道此事,及时地拿出了对策,在淑妃极尽风.骚的温柔乡劝哄之下,老皇帝终于放宽了心。但即便如此,老皇帝还是心里留着个疙瘩,对淑妃也不如往日那么宠幸了。
随后又过了六年,封家别院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封母和封胜都平安地活着,封胜的天煞孤星之名也就渐渐被人遗忘到了脑后。
现在,封家别院的一场无妄之灾,让封胜的天煞孤星之名又被挖了出来,成为了众人酒饱饭足之后的谈资。众人对封家别院的遭灾莫有不叹息的,但钟世诚能从他们冷漠的叹息中听出一个隐藏的讯息,封胜那个天煞孤星死掉,真是让人安心。对此,钟世诚表现得也很冷淡,既不为封胜觉得可怜,也不会为他感到愤怒。
再次,钟世诚做了不少与封胜有关的实验。
比如杀死封胜,不管是直接杀害还是间接杀害,所有手段都落了空。又比如抛弃封胜,只要有着抛弃的念头,他就没办法远离封胜直径一百米以内的范围,但只要他心中没有抛弃封胜的念头,他的活动范围就完全没受到限制。再比如在不抛弃封胜的前提下,扔下封胜不管的最长时长,结论是,在一天二十四小时之内,必须要见到封胜一面。
也许还有别的一些限制是钟世诚没挖出来的,但以上的三个实验已经能得出较为完整的结论:第一,封胜就是钟世诚需要感化的天煞孤星;第二,在封胜被成功感化之前,他是钟世诚摆脱不了的责任;第三,封胜可能存在对感化者巨大的危险,为了不让感化者逃避自己的责任,所以才做出如此细致的限制。
这所有的所有,概括起来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封胜是钟世诚的麻烦。为了尽早解决麻烦,钟世诚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计划的雏形,至于具体要怎么做,还得先看一下和封胜谈话之后的,封胜的态度怎么样。
钟世诚从床上坐起身来,看向沐浴之后显出几分孩子气的封胜,此时他的声音已经从粗犷黯哑变成了正常的男中音:“封胜,对于你昏迷之前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吗?”
钟世诚声音的变化让封胜心中咯噔一下,他没有刻意掩饰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要知道一个正常的小孩,还不至于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封胜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只记得我叫做封胜。”这是封胜对引导者一贯的说辞,也是天庭对他的洗脑,只是这种洗脑已经不再起作用罢了。
钟世诚点头表示了解,他指了指一张搬到床边的椅子,“你过来坐下,我把你的身世告诉你。”
钟世诚没有像其他引导者一样做出多余的同情之举,这让封胜心里好过了不少,就让他来听一听,这次的引导者,到底会给他编造出一个什么样的身世吧。
封胜迈着小短腿,爬上了那张对他来说略高的椅子,黝黑的双眼直直看着钟世诚,就像是一个期待着睡前故事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