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秦茗年幼无知,只一心将母亲找出来。远远地看到母亲床后的那扇墙被帷幕遮住,却隐约透出光亮来,小秦茗眼底里闪过了一丝诧异。她蹑手蹑脚地爬上母亲的床,掀开了那张帷幕,却只见,那墙上竟然开出了一扇小门。
年幼的秦茗一时间也忘记了哭泣和害怕,对那扇带着光亮的小门充满了好奇,她爬进了那扇门,然后就看到不远处,她的母亲正背对着她看着墙上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男人穿着白大褂,里面的西装领带打着漂亮的温莎结。男人很英俊,只是他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笑容,眉目严肃,一看就是一个十分严谨的人。
小秦茗不小心碰到了墙上的木柜,声音引起了秦茹的注意。秦茹回过头来,脸上的泪水还没来得及擦干净。看到是秦茗,她也松了一口气。蹲下身来,秦茹抱住了自己年幼的女儿,“茗儿,怎么还不睡?嗯?”
年幼的秦茗不说话,一个人被留在偏房里的委屈汹涌而来,搂着母亲的脖子,小秦茗哭得稀里哗啦。
感觉到那微凉的眼泪流淌进了自己的衣领,秦茹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融化了。她没敢对孩子太大声,从这个孩子出生以来,秦茹一直保持着一种疏离的态度。她清楚地知道,这个孩子身上流淌着的,不是她的血液,尽管,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可是这一晚,在看到了年幼的秦茗,和墙上那张年轻男人的照片时,秦茹的心,也被融化了。
这就是她的女儿,是那个人唯一遗留在这个世间的孩子。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秦茹才算是从心底里接受了这个女儿。
秦茗看着母亲摒退了左右,然后关上了房门,想也知道,母亲进了那间属于她和父亲的小密室。
秦家这位不婚主义的女家主,多年来都给人一种冷面无情的感觉。但是只有秦茗知道,她的母亲秦茹并不是无情,而是秦茹的感情都给了一个不该给的男人。那个男人,早在一个世纪以前就已经逝世,和秦茹相差的,是百年的时光。
这样一份惊世骇俗的爱情,说出去只怕是没人相信,恐怕还有许多的人会将秦茹当成是一个疯子,心理变~态。
可是,秦茹不后悔。
从她幼年的时候,就听过这位伟大的科学家的名字。许褚林,一个用生命谱写科学之歌的伟大科学家,一个生命不息探索不止的伟大学者,在炎华国乃至世界范围内,都是一位了不起的伟人。
她将这个男人的生平一点一点地收集,记录下来,不惜重金买下了许多这个男人生前的遗物,衣服,笔记,照片……就像是在许褚林那个时代的一个狂热的追星族。那时候,秦茹以为,自己仅仅只是崇敬这个男人。
等到秦茹十八岁的时候,家族里已经开始准备为她物色合适的婚姻对象了。身为秦家的少家主,她天资过人,才貌双绝,还有强大的家庭背景。这一来,年少的秦茹也引得许许多多的少年趋之若鹜。直到,她被定下了一门婚事之后,秦茹才恍然发现,自己对那个已经逝去了近百年的男人,不仅仅只是崇敬,还有的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爱情。
这一个认知,让秦茹心内剧震,脑子里像是堵了一团浆糊。可是那一天,却正好碰上了秦家的“大日子”。上一代的家主年迈体弱,身为少家主的秦茹早早地就接管了这秦家的大小事务。所以这“大日子”,自然也是秦茹来主持的。
谁曾想,就是那精神恍惚的一天,就被人钻了空子,出了岔子。秦茹满身是血地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秦家上一代的家主气得几乎吐血,但还是强撑着身子,将一干参与炮弹试验的人都扣了下来,仔细盘查。
秦茹被治好了,却被医生告知,此生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此言一出,那定下姻亲的人家却是急了,因着秦茹不会生育,秦家的家主之位怎么也不可能传给这家人的血脉了。这一来,和秦家联姻的最终目的却是达不到了。恰好,秦茹昏迷不醒的时候推出了另外一位秦家小姐作为备选少家主。这家人也就因此动了心思,提出了退婚。
外人只道这秦家少家主红颜多不幸,只说那家负心薄情。原本以为这秦家少家主至少会挽留一下,却不想,秦茹康复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行了自梳礼,对外宣布,不婚不嫁,秦家与那户人家,永不往来。与此同时,那姓葛的姻亲也被秦茹解决了,秦家却再没有人敢反抗这位少家主的权威。
秦家少家主宣布自己是不婚主义的事情,在当时还是激起了很大的反响的。毕竟,秦家的家世背景在那里,这秦少家主又是有才有貌,根本就不缺追求者。甚至有几家世家的家主愿意为了她放弃家主之位,入赘秦家。只是,秦茹却是打定了主意,绝不嫁人。那年的春天,秦茹继承了秦家的家主之位。
这一来,秦家少家主的不婚,也成了那时代的一桩憾事。
若非国家精子银行发出了征召,秦茹这个名字,也许就只会跟秦家家主这一身份绑在一起。
秦茹看着精子银行发布出来的征召,上面提供精子的,正是她隔着百年时空爱上的那个男人。
许褚林。
只是,她没办法怀孕。她的卵巢已经无法提供卵子。这一点认知,又让秦茹感到一丝绝望。
可是当工作人员告知秦茹,这个受~精~卵的精~子是由许褚林提供的,而卵~子也是由另外一位已经逝世的伟大生物科学家周思宁储存的之后,秦茹才深切地明白,他们想要借的,不过是自己的肚子罢了。这个孩子,是许褚林和周思宁的。
秦茹不知道自己有多嫉妒,但是那天在跟工作人员说过回去考虑之后,秦茹把自己锁在那间密室里面整整哭了一夜。第一次,她恨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大意,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然而,第二天,秦茹从房中走了出来。却是盘好了长发,化好了妆,坦然地走进了那间医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