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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老夫人一入厅堂,陈氏作为儿媳自然得长眼色的迎上去,萧侯爷随之站起来身子,毕恭毕敬道:“母亲,您来了。”
其余小辈跟着上前,陈氏碍于侯爷在愈发显出作为儿媳的谦恭德顺模样,要过去搀扶老祖宗,却让其避开了,老夫人向前走着,只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一双布满皱纹仿若闪着精光的眼睛将人挨个儿打量起来。
第一个就落到萧四小姐的身上,冷着声,“若是在外面的宴会,侯府的脸面就都让你丢光了,你们姐妹之间有多大的隔阂,能让你说出这等恶语,要记住你们都是侯府的小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沈丫头入了侯府,就是你们的姐妹,你倒是将刚才话再给我说一遍听听。”
萧静柔缩着脖子心中此时还在怨念那乡巴佬惹事,听到祖母训话慢慢抬起头来,竟然还真以为老夫人让她再将刚才的话重复一下,小心翼翼的在喉咙里咕隆出一个音儿,瞬间就让祖母一句恨铁不成钢的怒斥给憋回去了,“海妈妈,准备马车,今个就将这不成器的送到西山的庵堂里面壁思过去,什么时候心静了再回来。”
“祖母,我知错了。”萧静柔一听要送庵堂里,那等地方住半天都是要抓狂的,每天就是木鱼之声,清汤白水的,根本不是人呆的地,她听说,其他府里的犯了错的小姐去过之后,接回来都跟蜕了三层皮似的,她不要去,于是嚎啕的直承认错了。
老夫人不理萧静柔的认错,再掠过一眼,萧静敏已经紧张的躲在了陈氏身后,陈氏收了收身子护着女儿,便道:“母亲,菜都要凉了,我们先坐下来吃团圆饭。”
侯爷更是心中惭愧,家中是一团乱,陈氏作为主母竟是这般治理后宅?心中多少存了些对陈氏的不满,于是上前恭请母亲入座,萧老夫人当然要给侯爷脸面儿,转了身子先是温和了声儿拉着沈婳,“走,沈丫头一会儿就坐老婆子旁边,哪也不许去。”
墨兰这时候走上来,扶着老夫人的胳膊,有些撒娇的软语,“外祖母,您看看这一桌子好吃的,可都是您喜欢的口味呢,墨兰看着都饿了呢。”
萧老夫人最喜这可人的外孙女,让两人分别坐在自个儿的一左一右,煜哥儿则被老夫人搂在怀中,沈婳心中泛起一丝异样,不知今日外祖母是何用意?
因为在沈婳的认知里萧老夫人虽然不曾苛责过她,但也并未真的当她如这些孙女,有时候这血缘关系到底是她比不上的,原犯不着外祖母为这小事动怒,可老夫人却拿出了疼爱墨兰般的架势来维护她,明显的是给人瞧她的态度,沈婳竟有些受宠若惊之感,只敏锐的察觉到什么。
用过饭后,萧老夫人再拉着沈婳说往屋子里去说些体己话,沈婳不好抚了外祖母的意愿,便随着老夫人离开,陈氏瞧人走远了,心中不悦便浮在脸上,侯爷竟还跟她恼怒后宅不宁,要是不安宁也都是因为这小狐狸,跟她母亲一样,到哪里都有惹出祸端的本领,只苦了她的瑞儿,偏就执迷沈婳了,瞧儿子刚才那眼神,都恨不得眼珠子贴在沈婳身上,心中就愈发不大顺畅了。
原本墨兰是想跟着来的,谁知老夫人却让海妈妈带着墨兰表小姐去挑些衣宝阁送来的花样,说要过年让其给姐妹们做几身新衣裳,哪里有大晚上看花样的,明显是要将墨兰支开,墨兰还笑盈盈的跟老祖宗又撒了撒娇才离开。
沈婳心中就更是有了断定,老夫人定是想跟她说些什么?大抵会和自己的婚事有关吧,她毕竟已经过了及笄的年纪,该是定亲的了。
萧老夫人拉着沈婳坐在暖炕上,老夫人仔细的瞧着沈婳,露着惯有的慈祥微笑,一边拍着她的手,一边道:“孩子,刚刚你受委屈了。”
沈婳并不觉得委屈,因为她根本没将她们两只乱蹦的蚂蚱放在心上,陈氏之前打的如意算盘被沈婳搅黄了,她还挨了侯爷的一阵子冷落,但是陈氏并不算阴险之人,也知收敛,萧三小姐跟萧四就更只是个嘴上喜欢带刺的,并未真的做什么事来威胁自个儿,倒是墨兰三番几次怂恿萧静敏来找她的麻烦,她今日这一出道让沈婳有了些警觉,定是墨兰知晓了些自个儿不曾知道的,她不能再把墨兰这样一个毒蛇放身边了。
沈婳淡淡一笑,“外祖母,不过是我们姐妹之间产生了些误会,日后有机会说开就好,再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无需多辨。”
老夫人拍着她的手背,“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是你母亲将你生养的好。”她顿了顿语气,才问道:“你母亲当年的事,可还怨恨外祖母。”
沈婳微微垂下眼眸,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外祖母多虑了,母亲在世时虽然不常提起侯府的事,但母亲与父亲恩爱有加,心态平和,从不曾有任何的恨意,沈婳一个孤女,在江南无依无靠,能入了京中侯府生活更是心存感激。”
萧老夫人点点头,“孩子,前一段时间我已经命人将你的户籍送至户部的户籍处做了登记,萧家族长那也已经同意,将你记在了侯府的名下,以后你便是侯府的小姐。”
沈婳虽然微有诧异,这事她竟然不知,但只能继续笑着道:“婳儿多谢祖母的怜爱。”
“你也到了年纪,户籍迁入京都,外祖母也好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可外祖母将京中适龄的儿郎都瞧了一个遍,却未曾有中意的,不是门第低了,就是品性有些欠缺,老婆子思来想去,觉得为你挑个自家的倒是合适。刚你舅母说的瑞儿可是愿意?他是侯府世子,你若跟着将来必定不会吃苦。”
沈婳听完慢慢抬起头,瞧着老夫人做惶恐状,也不着痕迹的将手从萧老夫人那抽回来,放置身下,“瑞表哥仪表堂堂,又是侯府世子,前途无量,沈婳自知身份,便是配不上的。”她缓缓的道来,声音平缓,原是不甚清楚外祖母的态度,现在却突然明亮起来。
果真她到底对于侯府来说是个外人,老祖宗应该也听到陈氏的意思是要让萧瑞纳她为妾,恐怕外祖母是早就知晓,可刚刚外祖母的话,是问她是否愿意做妾?
只能是个妾,在萧老夫人的心里,她是孤女,无依无靠,妾侍的身份正是合适,多么可笑,可老夫人突然将她户籍迁入京都侯府怕也还另有打算,沈婳不怨老祖宗不疼爱她,她未曾长在她的身边,又无萧家血脉,更是相处不久,但人心都是知冷暖的,沈婳多多少少还会觉得心内薄凉。
“既然瑞儿你不愿意,那你大表哥萧绎呢?”
沈婳眉梢微微挑起,意思她听的明白,老夫人没有明说,倒是含蓄,是问她若不愿意给萧瑞做妾,给他的嫡长孙萧绎做妾如何?
沈婳没有立即回答,她唇略显的有些抖动起来,沉默中萧老夫人也未显露神色,只端起茶水轻饮了口,静静的等着,那张有着漂亮弧度唇形的红嘴微微蠕动了下,“我……”
只一个字脱口,门槛就跨进来一双修长有力的腿,萧绎面沉如水的走过来,先是毕恭毕敬的给萧老夫人行礼。
看见自个儿孙子安然无恙的站在面前,老夫人原本带着一丝平静的眉眼都激动起来,连忙招了招手,“绎儿回来了,快到祖母跟前来,让祖母好好看看你,可有哪里受伤了?这趟差事办的如何?”
萧绎却并未回答老夫人的问话,却是一把将暖炕上的沈婳拉过来,直到身边,才沉声一字一句掷地道:“祖母,婳儿绝对不会做妾,只能是我的妻子。”
沈婳垂着的眸子瞪大了眼儿,待心中平复,只微微瞥了一眼面上正是一脸严肃的男人,嘴角微翘起一抹弧度,老祖宗脸上的笑意却渐渐褪去,声音依然显得平淡:“既然绎儿回来了,我还有些话想与其说,沈丫头也去找海妈妈看看衣服花样,挑些喜欢的给自个儿。”
沈婳知晓自个儿现在不宜说任何多余的话,若是现在出声只会将事情推向更糟的境地,她慢慢退出去,一掀开帘子,就听的里面老夫人一声长长的叹气,似乎隐约还伴着一声糊涂。
沈婳一出来并不觉得轻松,虽然萧绎明确表明了自个儿的态度,她不会让自个儿做妾,可老夫人明显是不同意的,还有刚才墨兰的举动,她现在也有了几分猜测,萧老夫人应该是想让墨兰嫁给萧绎做正妻的,老夫人已经表明了想让她给萧绎做妾的意思,若是墨兰知晓后定是不愿的,那她刚才挑事,道出陈氏让自个儿给萧瑞做妾就合情合理,世子现在起了念想,陈氏必然更要替世子争取一番。
她暗暗嗤笑,她的婚事谁也替她坐不了主,扬起下巴瞧着外面星星点点已经放上天空的孔明灯,心中有了思量,墨兰这般容不得她,便是也别怪她去打她的脸,而妾,她不会做的,她只会做萧绎的妻子。
从蘅芜苑到麒麟居,有一处假山是两苑的必经之地,沈婳便站在假山旁等萧绎过来,木葵提着灯笼掌灯,外面天气冷的哈出一口气瞬间就成了袅袅白烟,沈婳再紧了紧身上的衣领。
木葵道:“这般冷的天气,表小姐不如回麒麟居等将军吧。”
沈婳笑而不语,这点冷算的什么,萧绎在老夫人那却更是艰难,木葵不知今日发生了何事,总觉得表小姐有些不大一样呢,似乎像是在等丈夫归家的妻子,脸上还扬着一丝丝甜蜜。
二人等了许久才将萧将军等过来,萧绎一看到小表妹立在假山处,原本阴沉的面色露出微微的笑意,他步子极快,都有些要跑起来了,道像那初恋的毛头小子一般,脚步毛毛躁躁的,也不管什么大将军的威仪,只想快点过去,萧绎一到跟前展开身上穿的灰鼠大氅将人抱住裹在身子里,好在夜晚这里僻静,木葵嘻嘻一笑,不妨碍主子幽约,识趣的走远了一些。
萧绎笑了笑,摸着她发凉的脸蛋,“冻着怎么办?下回不可在外面久呆了。”
沈婳眨了眨眼睛,身子被裹着可暖和多了,问道,“如何?老祖宗是如何说的?”
萧绎的沉默已经说明了答案,外祖母不同意,这也是沈婳预料之中的结果,倒也没有太多的失落,萧将军虽然没有多说,但他的大掌却从她脸上移开,摸到她的鬓角,温柔摩挲,“婳儿不用操心,只管开春准备好做我的新娘子,若是我连心爱之人都娶不得,岂能算的大丈夫。”他在她的脸上轻啄了一口,轻声耳语,“真想现在就让你住进将军府。”
沈婳依然不无担忧,“老祖宗不同意,你如何娶我?”
那结实的臂膀搂紧了几分,“侯府大公子爱上小表妹如痴如狂,愿意舍弃一身的富贵和功名换的白首不相离。”
沈婳怎么会听不懂萧绎话中的意思,一时觉得喉咙哽咽,别看萧绎平日总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可说的情话却让人眼眶忍不住泛酸,“你真舍得?”
萧绎却反问道:“刚才老祖宗问你是否愿意给我做妾,你可想好了如何回答?”
沈婳倒是诚实,一声叹息,“若是只能做妾才能嫁给你,我认了。”她当时被夫人问着,心中竟闪过这样的念头,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萧绎笑了,“所以我也认了。”
二人拥的更紧,十指交缠,萧绎忽然抱着她将她带入黑漆漆的假山后,沈婳紧紧的搂住他的脖颈,只借着一丝微弱的月光,彼此都能听到急促的呼吸,沈婳不知怎的,突然大胆起来,用自己的嫣唇封住了他的,唇舌交缠了一会儿,萧绎的呼吸愈发加重,轻轻含住她的耳垂低声,“婳儿,我忍不住了,你用手可好?”
今日去皇宫复命之前,两人在麒麟居的卧房缠绵,他差点就得了这诱人的小果儿,乃至于进宫一路都极为的不甘心,便是复命时满脑子也都是那待开的花骨朵,此间假山内太冷,他不舍得她一身白豆腐般软腻皮肉受一点冰冷,倒是他就无妨了。
沈婳微微一怔,她虽然被萧绎开解了不少人事,也从书册上看过一些,但这用手偏是第一次听,她还懵懵懂懂,就被一双大手紧紧握住引着一路摸到下面“上下其手”……
萧将军与沈婳出了假山,天上的孔明灯越来越高,也越来越亮,萧绎解下身上的灰鼠大氅披在沈婳的肩上,“赶快回去,天色不早了。”
沈婳垂着眼点点头,脸颊仍然有些发烫,萧绎又吻了吻她的额头,唤了木葵过来让其将表小姐送回去。
路上木葵一边掌灯一边惊诧道:“表小姐,将军刚才是不是一直挂着笑了?木葵没有眼花吧?”
萧绎便是平时带上一丝笑,时间也不会很长,别人能意识到的时候,那张俊脸就已经阴郁起来。
沈婳哪有心思回答,满脑子是自个儿右手上的酸麻,手中还握着一张黏腻的香帕子,她不敢乱丢,回了麒麟居,煜哥儿已经爬上大床呼呼的睡着了,木葵有替表小姐护手,护脸的习惯,尤其到了冬日,更不可有一丝松懈。
木葵给表小姐抹上香膏在手上,“咦?表小姐您这手怎么回事?怎的掌子上泛了些红疹子。”沈婳的一身皮肉极为敏感,便是有一点狠劲了都会出现痕迹,沈婳微微吸了一口气,“大概是今日吃团圆饭时这手夹筷箸多了点。”
木葵不疑有他,只把香膏往上摸的更细致。
早上一醒来,沈婳就听说了一件事,昨夜里世子挨了拳头,这事不仅仅传到了麒麟居,萧老夫人早上起来也听了。
海妈妈谨慎的说着,“昨个儿世子喝了些酒,不知谁在世子面前说道您要将沈表小姐许给大公子,世子去求大公子让他将沈表小姐让给自个儿,大公子没同意,世子酒意上来,先动了手……”
后面的事情,萧老夫人想想也知道了,但是让他惊讶的是两兄弟虽是同父异母,但向来萧瑞极为敬重兄长,萧绎也疼护弟妹,如今怎么就为了一个女人打起来了,家宅不睦,手足相斗,萧老夫人对此如何也是不喜的,而这矛盾的起因皆是沈婳。
老夫人长长的一声叹息,“去将沈婳的庚帖拿来,皇后娘娘懿旨世家出一个适龄未婚女子报进宫里,咱们侯府选来选去也拖的够久了,该是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