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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六是个好日子,绵绵的几场春雨下过之后,空气湿润,百花齐放,京城的地面都被刷洗的十分干净,仿佛在为二人的大婚做最虔诚的洗礼。
萧将军今天成亲娶妻,侯府到处可见来来往往忙碌的仆役和丫鬟,屋檐下悬挂着红灯笼拢扎的彩绸,更为整个府里添加了几分喜庆,萧绎虽然有自个儿的府邸,但是萧老夫人坚持要在侯府办喜事成礼,可新郎官总不能接亲拜堂都在一个儿地儿,这样不和规矩。
所以几个长辈围坐一起一合计,西北候夫人便主动请缨作为娘家人为自个儿的义女操办起来,让沈婳从西北侯府出嫁,到了成亲当日萧绎来西北侯府迎亲便是。
新装扮的闺房内,新娘子已经打扮好了,正坐在铜镜前被一个端重年迈的老嬷嬷拿着绞线开脸,她倒吸着气忍着痛,其他人瞧着跟着吸气,这老嬷嬷乃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德高望重,还给诸位公主们开过脸面,因为有她在,屋子里气氛一时很是严肃。
待的老嬷嬷离开,萧静妤终于从跽坐的铺垫上坐起来,揉着膝盖歪在旁边询问,“痛不痛?”
“痛!”沈婳吊着眉梢实话实说,可这老嬷嬷不愧是给公主们绞过面的,手艺就是不一般,有些新娘子会被绞的满脸通红还带有刮痕,反瞧沈婳去了脸上的绒毛,红衣金饰更衬的她的肌肤如凝脂白玉般光滑细腻,不见毛孔。
萧静妤没有开过脸,浅浅一笑,瞧着沈婳暗暗腹诽,晚上洞房花烛夜还有更疼的呢,不过她今日被遣过来还打发走了静敏和静柔等一众人,乃是因为西北侯府夫人一时忙不开,让她来与沈婳开解下床榻间的人事,西北候夫人觉得二人年岁相当,也更好沟通。
可萧静妤其实也不过是最近才明白其中奥义,倒是拿出了压箱底的画册展在沈婳面前,两人掀开册子皆是一愣,里面可比折子书里画的详细生动多了,真是栩栩如生,身临其境,让人忍不住两靥爬上绯红。
一时气氛好不尴尬,沈婳红着脸,反正也这般了,便大胆的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妤姐姐学的如何了,可是那之后还会……每次都疼?”沈婳之前和萧绎试过一次,那次疼可是钻心的,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略显紧张。
萧静妤睁大了眼睛,“你跟大哥……”
沈婳连忙摆手,手腕的玉镯和金镯子碰撞发出悦耳的脆响,“没有,不过是平日搂搂抱抱多了些。”
萧静妤似是回味的笑了,“若是丈夫惜花温柔一些,大抵也没什么疼的,你且安心。”
“大哥来了……”外面萧静敏提着裙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二人赶紧收了册子又压在箱子底下,继而萧静敏坐过来不乐意了道:“西北侯府一家竟是在为难大哥。”
“怎么了?”萧静妤问。
沈婳这时候倒不好出声,只抬着一双翦水秋瞳望向她。
“嫂嫂的三位义兄,将大哥拦在了外面,下棋的下棋,让作画的作画,不知道的哪里以为是来迎亲的,根本是来参加比赛的么。”
沈婳再次哭笑不得,听说西北当地成婚有“拦亲”一说,娘家人越是刁难,越代表这个女儿在家中的宠爱地位,也便是无声警告,得来不易,必当珍惜。
沈婳并不担心萧绎,心里却微微一暖,萧静妤喜好游历自然知道西北成婚的风俗,替沈婳高兴,“妹妹真是有了一个好娘家,大哥以后可不敢欺负你呢。”
“大哥哪里舍得欺负嫂嫂,还为了她狠狠训斥过我呢。”萧静敏小声的抱怨嘀咕,萧静妤听了妹妹之言噗嗤一笑,催她去前面看看大哥对决的情况。
萧静敏来回在前院和后院的跑,只说大哥今日不知怎么了,下棋输,作画输,作诗也输,不过这一输,侯府的几个公子哥儿倒是满意的让行了,大家还以为会有精彩的好戏看呢,萧将军这般示好,急切想迎新娘子,还让不少在座的宾客笑着调侃丢了大丈夫的脸面呢。
萧绎才不理会他们,要知道这个媳妇,他可等了二十多年了!到嘴的肉就的赶紧叼走才安心,要何大丈夫的脸面,洞房花烛夜卖力那才是真的大丈夫呢。
于是萧静敏最后一趟跑来,说大哥过来了,沈婳对着妆镜眨了眨眼睛,双手合十在膝盖上,攥的紧紧的倒一时泄露了她此刻的紧张。
喜娘喘着气先跑过来,让沈婳赶紧戴上红盖头,直言还未见过如此步履生风的新郎官,恨不得不长脚的学那天上的大雕飞过来一般,只把人逗笑了,萧静妤心道,走路生风不算什么,大哥晚上别吃相太难看就成。
盖上了串珠的红绸,她只能垂眸望着自个儿的大红喜鞋,外面的热闹声越来越近,沈婳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她知道他来了,这一刻心中溢满了幸福。
“吉时已到,请新娘子移步。”喜娘均出一口气出声引路。
沈婳缓缓站起身子,手上被人送过来长红绸的一端,她静静的握上,低头便看到一双玄色的云纹长靴已到了眼前,闻着男子身上熟悉的淡淡皂荚味,盖头下的沈婳双颊又绯红了一片,不由的心跳加速,呼吸紊乱。
红绸牵动,力道温柔,沈婳一步步的踏入闺阁,踏出西北侯府,坐上了车與,在众人的欢呼声和礼乐相伴下,出访绕城,十里红妆,甚是盛大。
马车上,沈婳半掀开盖头,悄悄的朝外面瞧了一眼,旁边的男子跨坐在金胺的马驹上,身子挺拔,高大伟岸,焕发着别样的风采,前面礼官开路,喜娘早已经对这种偷偷打量新郎官的新妇习以为常,睁一只闭一只的提醒新娘端坐好,虽然萧大将军这新郎官的确让人见了无法移开眼睛。
沈婳刚才竟真的看痴迷了,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一切喧嚣都攸然静止了,她似乎感受到了他斜目来的璀璨目光,天旋地转,一阵悸动,直到喜娘出声提醒她,耳边礼乐声才再次清晰起来。
这一路漫长而又喧闹,车轮轧轧终于在萧氏侯府的门前停下,沈婳还有些恍惚,喜娘道一句,“新娘子下车入府成礼。”
这次没有红绸,却是一双骨戒分明的手伸过来,沈婳嘴角弯起,将自个儿手搭上去,在一片金色暖阳下与他携手入府。
猛然间,沈婳顿了步子,却感觉有一道视线瞧过来,她虽然盖着红绸,但这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却尤为明显,她有些不安起来,也许是自个儿太紧张了,有萧绎在旁边,定然不会再出什么状况的,今日大婚又能出什么事,而那双温暖的手一直紧紧握着她,沈婳渐渐安心下来。
萧老夫人和侯爷夫妻在正厅堂里等着新人,二人携手过来,屋子里已经挤满了人,礼官又开始高唱,让新人叩拜天地,随即又高唱叩拜父母,两人再向老祖宗和侯爷、陈氏行拜礼,最后只剩下夫妻对拜,这一拜过后,她便真的成为萧绎的妻子了,一生一世,二人将携手度过余生。
沈婳抿唇心跳如擂鼓,不知萧绎是否与她一般心绪。
“夫妻对拜。”礼官声音响亮悠长终于喊出众人期待的一句。
二人携手转了身子,分立两边,正要行对拜之礼,外面却突然乱哄哄的吵闹了起来,有一个女子拼命的往里面闯,却被仆役拦下,可她叫喊的声音却是别人拦不住的。
“夫君,我是蝉儿啊,我还未死,你怎可弃我而娶妻。”
“夫君,我是蝉儿啊,我回来了。”
“夫君,我是蝉儿啊……”
女子一声声凄厉的叫喊的,引的宾客不由探看,大礼也一时停住,萧老夫人凝着眉头连忙起身就往外去瞧,陈氏也跟着过去,二人见到那女子的容貌,真真的白日见了鬼一般,陈氏不由后退,叫了一句,“你是人?是鬼?”
众人皆知萧大将军是成过婚的,娶的第一任妻子正是安家大小姐安月蝉,而这人却自称为蝉儿,萧绎的原配之妻不应该是死了么?这大白天的还是在婚礼之上出现,确是有些瘆人。
有些胆小的宾客又被陈氏这一声惊呼的喊问咋呼下,纷纷吓的退让到两边,更是为那女子腾出了地,仆役也一时松懈,那女子趁机往前跑了两步,直到厅堂门口。
萧绎冷凝着眉头挨近沈婳身边,沉声道:“婳儿,别怕,我出去看看。”
沈婳心中忐忑不已,她直接拽了头上的红绸,露出了精致的脸儿,萧绎前脚刚离开,她也跟着过去,却见那女子站在中间,眼圈红润,看到萧绎出来,直接扑过去,嘤嘤哭着喊了一句,“夫君……蝉儿回来了。”
萧绎顿时愣住。
沈婳瞧此情景,不由踉跄了下,握着的红盖头陡然松开落在地上,她的心暮然凉了一半儿。
这女子应该就是安月蝉,萧绎的原配之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