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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是听不懂,停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
他抱着孩子跑了过去,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去拉她,“履霜,履霜,看,这是我们的儿子。”
她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击倒,几乎说不出话。隔了许久才颤抖地说,“怎么会呢......”
窦宪小心翼翼地把孩子举起来,放到她眼前,“你看看。他没有死,他长这么大了。”
窦武被举高了,有些害怕,下意识地想躲。但父亲在他身后催促着,“快叫娘。”他还是乖乖地嗫嚅着喊了。
稚嫩的声音像打在她心头,有千钧之力。她不由自主地用手捂住嘴,顷刻间泪流满面。
窦武不知所措地转头看父亲。他从袖间掏出一块帕子给儿子,道,“去给你娘擦擦眼泪。”
窦武一向不怎么听他的话,但这回很乖巧地答应了一声,倾身凑近履霜,“你别哭。”
“娘没哭,没哭...”履霜在纷乱的眼泪中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从窦宪手里接过了孩子,“是你,是你,我知道!”她把孩子牢牢地抱在怀里,又去亲他,“好孩子,好孩子!”把脸埋在他的脖颈处,不断地流着泪。
窦武不知该怎么办,只会重复,“你别哭,别哭。”
窦宪在旁边看着着急,做了个拍打的手势。窦武手忙脚乱地“哦”了声,笨拙地拍起履霜的背。
她哽咽着握住了孩子的手,“娘没哭。太高兴了。宝宝,娘看看你。”
窦武有些忸怩地小声说,“我不叫宝宝,我叫窦武。”
她含着泪笑,“好,好,阿武。”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孩子。见他身上脏脏的,浑身都是汗水味,头发上也纠着尘土,捧着他的脸说,“娘带你去洗澡,好不好?洗完了出来,娘做东西给你吃。”
窦武有些犹豫,回头看窦宪。
他点点头,道,“快跟着你娘。”
窦武乖乖地被牵着走了。
窦宪见一切顺利,松了口气,出去吩咐半夏准备食材。半夏早已经惊呆了,讷讷地问,“那是,那是谁?”
窦宪的心情很好,“那是我儿子。”
半夏不敢相信,“天啊,您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儿子?”
“就是有啊。”他心情很好地说完,转回了内殿。见里头空无一人,反而最里头的浴室内传来哗哗的水声,便往里头去。
窦武浑身的衣服都被履霜脱光了。正光脚踩在地砖上,两只脚丫子拘谨地扣着地。
履霜心疼他,一叠声地说,“别踩在地上,冷。”去抬孩子的脚。左脚的六个指头立刻映入了眼帘。她大惊,抬头看孩子,刚想问“怎么回事?”窦宪已在旁边咳了一声,走过去把孩子抱进了浴池里,又看了她一眼。
她沉默着忍了下来,去拿胰子、洗发的粉末等物。
见她拿过来后,跪在浴池边解开了窦武的头发,浸泡在了水里打算洗。原本还不明显的肚子立刻显露出凸起,似乎很吃力。窦宪忙扶着她坐在了一边,道,“我来吧。”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不方便,没有多坚持,坐在旁边看着他们父子俩。
窦武一开始脱光了,暴露在两个大人面前还有些害羞。但赶了许多天的路,本就累,何况窦宪帮他搓洗头发与身上的力道放的轻,很快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履霜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他打哈欠了。”
窦宪温柔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是啊,可爱不可爱?”接着给孩子洗。窦武慢慢地,像是打盹一样的闭上了眼,趴在了池子边。
窦宪轻手轻脚地把他洗干净以后,怕他着凉,仔细地用大巾子把他包裹了起来,递给履霜。
她一边接过孩子拍着,一边悄声道,“你身上都湿了,换了水,也洗一洗吧。”
他随口说好,往浴池走了。她满心欣喜地凑近孩子,亲了他熟睡的脸庞一下,抱着他出去了。
窦武年纪小,睡眠好。连换了人抱、被放置到床上也没感觉。履霜忍不住凑近他又亲了下,“真乖”。换了块小点的帕子,去擦他湿漉漉的头发。
动作不免有些大,窦武半睁开眼,嘟囔着说,“能不能先不擦?”
她俯下身轻轻地说,“不擦干就睡,起来要头疼的。你乖乖地接着睡好不好?娘来擦。”
他翻了个身,“那好吧...”
履霜满心都是爱意,轻缓地揉搓着他的头发。终于,把孩子的头发擦干了,她铺开了薄被,盖在了孩子身上。正好窦宪也随便地洗了洗出来了。见他们母子两个卧在床上,跟着也上去了。
他上去的动静太大,窦武睡的好好的,被惊醒了,有些生气地捶了一下床。履霜忙哄他,“好了好了,打你爹,打他。”在窦宪身上打了几下,继续拍着孩子,“快睡,乖宝宝。”
窦武嘟囔着,“我不叫宝宝。”慢慢又沉入了梦乡。
而窦宪,他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说。但见履霜认真地拍着孩子,其他什么都不在意。最终他也只是说,“睡一觉再讲吧。”闭上了眼睛,“你也跟着睡。”
窦宪醒来的时候,天色已黑。他转头去看,窦武累坏了,还在睡,到现在都不曾醒。而履霜正侧着身体,半撑着靠在软枕上,轻轻地拍着孩子。
他悄声问,“饿不饿?叫醒孩子起来吃饭吧?”
她摇头,没说话,只是专注地看着孩子的眉眼,接着又拍他。
窦宪安静地躺在另一侧,看着他们母子,觉得这一刻宁静的像是梦里。
过了不多久,窦武开始哼唧。履霜有些不知所措,停下了手,看着窦宪。
他轻声道,“没事,只是他要醒了。”
她放下心,接着拍孩子。窦武不一会儿就醒了,迷蒙地睁开眼。履霜怎么看他都觉得可爱,凑近了他的脸亲了下,问,“好儿子,饿不饿?”
窦武刚睡醒,还有点懵,想不起这是哪里、面前的女人是谁。过了一会儿才想起一切,有些拘谨地回答,“有点饿。”
履霜便坐了起来,让窦宪去传饭进来。自己给窦武穿了鞋子,带着他去内室开衣柜。
窦武见里面满满都是小孩子的衣服,大大小小的,足有一柜,不由地惊异,“这么多!”
履霜很高兴地说,“都是你的!我每年都给你做!”找了件和他现在身量差不多的,往他身上套。
但那衣服穿上去并不合适,反而很紧,窦武几乎有些透不过气。只是他见母亲兴致勃勃的,什么都没说。只道,“好看,真好看。”
但履霜已经发现那衣服不合身了,有些心酸地说,“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尺寸,所以这些都是估摸着做的。没想到,没有一件能穿。”
见她的眼眶红了,窦武笨拙地安慰,“没有,没有,都能穿呢!”他在原地蹦蹦跳跳了几下,又蹲下、起立,“你看,娘,正好。我穿着很灵活呢!”
履霜破涕为笑,“先穿我以前的衣服,好不好?明天开始给你做新的。”把他身上那件脱了下来,另择了一件自己十几岁时穿的深色旧衣给他。男孩子骨架大,穿的虽然松垮,倒也还算合适。
稍后母子俩出去,窦宪早已经带着半夏摆好了菜。
履霜摸着儿子的脸说,“今天没空闲,明天开始娘下厨,给你做菜吃。你爱吃什么?”
窦武看得出来母亲脾气温柔,对他也宠溺,不由地敞开了说,“能做鸭胗给我吃吗!还有老鹅!牛肉!都想吃!”
履霜连声地说着好,带着他坐在了椅子上,又给他夹了满满一碗的菜。
见窦武慢慢地放了开来,很开心等着母亲投喂,两只脚晃来晃去的。窦宪忍不住道,“喂,你自己夹菜。”
但孩子正和母亲说的开心,听了不怎么乐意,拖长了声音说不要。
窦宪见履霜大着肚子,还一直起身给大儿子夹菜,那么辛苦。换了话又说,“那窦武你过来,我夹菜给你吃。”
但窦武知道他这个人的,对待孩子没有耐心,常常说话也没有好声气,肯定夹了几次就不管了。噘着嘴说“我不要。”
窦宪有点束手无策,想了想,干脆起了身去抓他。但窦武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立刻就跳下了椅子,去抓母亲的袖子,“娘,娘,他要打我!”
履霜忙搂着他说,“没有,爹不打你。”
“他就是要打我嘛。”窦武告着状,“在小宛的时候,他拿如意抽我。”他比划着,“那么大。抽了我五六十下。”
履霜听的很光火,对窦宪道,“你打孩子干什么?”
他刚想解释,她的声音又高了,“你还带他去小宛?你干什么?你带我儿子去打仗了?”
“不是,我......”他想解释,但她完全不听,心疼地托着孩子的脸打量,“我看看,脸都被吹皱了。”又去揉儿子的屁股,“屁股一定也很疼。”
见窦武得寸进尺地扭在履霜身上,接着要她再揉揉屁股,窦宪再也忍不了了,道,“好了你们俩!吃不吃了?吃饭的时候别摸脸摸屁股的。”不由分说地把儿子拉到了自己旁边的椅子上,给他夹了一大筷子菜,“喏,吃吧,这堆吃完了我给你夹别的。”
见履霜着急地站起身,开口欲说,他不容拒绝地道,“你坐下来吃。吃完了我马上把儿子给你。”对窦武道,“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