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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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月高挂，透着惨淡苍白的光。寂静夜色里，齐萌歇斯底里的嘶吼哀求声寂寥而凄惨。出租房楼下猛地传来重物击打铁门的声音，接着一道粗犷嗓音怒吼道，“我操，三更半夜鬼哭狼嚎，是死爹了还是死娘了！”

齐萌趴在阳台边沿，“关你屁事，多积点口德吧！”

“你他妈有病！”

“我就是有病，我已经疯了！”

楼下压低嗓音，却仍能听见低低的抱怨的怒骂，随着一声铁门闭合的哐当声，突如其来的喧哗再次恢复成无声的死寂。

齐萌用力捂着脸深呼吸，她稳定情绪抬起头，勉强还算镇定地重新走进房间。

出租房格外凌乱，被褥随意揉成一团，衣物遍地都是，护肤品和杂物被摔在地上，一眼看去竟没有完整的东西。

齐萌径直朝衣柜走去，她拉开衣柜门，半蹲着掀开下层的衣物，小心翼翼视若珍宝的将画轴取出来。

画轴表面沾了点灰尘，齐萌轻轻用指腹拭去，聚焦在画中的视线温柔喜爱，含着近乎着魔的炙热。

齐萌双手紧紧抱着画轴，又怕压坏画轴不敢太用力，有种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的感觉。

齐萌捧着画轴走到沈黛面前，视线仍是落在画上面的，她喑哑的低声说:“我不求别的，你能告诉我，小仙她还在这里吗？”

沈黛想了想，点头确认齐萌的猜测。

齐萌眼睛骤然一亮，像沉沉死水忽然泛开一道涟漪般。

齐萌小心翼翼的道:“她在生我气是吧？”

沈黛讽刺道:“是啊，她现在只想杀了你。”

齐萌眼底忽然亮起的那道光倏地熄灭了。

沈黛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看向素幼的，她能感觉到素幼的杀气。素幼转过头，只是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像在看一场毫无意义的闹剧，无论闹剧的过程怎样发展，结局都会是一样的。

沈黛心头一凛，她清楚素幼只是在等齐萌的下一个愿望，这个愿望关系到齐萌的生死，或者说无论这个愿望是什么，素幼都一定会动手。素幼是不受律法约束的，何况她有的是办法让齐萌没有半点破绽的“意外身亡”。

要怎样才能救齐萌……

沈黛不知道素幼恢复得如何，她现在恢复妖力又能不能打败素幼，就算她能打败素幼，也不可能随时随刻跟在齐萌身边。

因此必须以绝后患才行。

就算齐萌做错了事，她自私不够理智，也不至于要以性命为代价，在沈黛看来，现在的齐萌不过是从小备受娇惯，所以才习惯地不考虑她人想法，她还太小，还需要时间逐渐成长起来。

沈黛这样想着又想起秦师芮，秦师芮比齐萌大不了几岁，但跟齐萌比起来，却要成熟理智的太多。

所以我才会喜欢秦师芮，而不是喜欢齐萌啊。

沈黛做出如此结论，心情忽然又好转起来。

齐萌道:“嗯，我对不起她，但我对她的爱没有一丁点儿掺假，我从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到恨不得形影不离骨肉相连——”

她说到这里突然停顿很久，暗淡的眼眸深处再度涌现出疯狂的执拗，“我想好了，我的愿望是我和小仙能够战胜所有艰难险阻，永远在一起。”

秦师芮气极反笑，盯着齐萌不知该说什么。她能感觉到沈黛压抑的戾气，以及从阳台处涌现的另一股越发强烈的戾气，浓郁的仿佛要化为实质。

沈黛冷冷道:“就算是上帝，也满足不了你的*。”

齐萌攥紧手腕，指节用力到泛白，“我不能没有小仙。”

沈黛:“还有你的家人。”

齐萌:“家人是无论如何也切不断的，我打算回家的，只要她们不抢我的画，我就会乖乖听爸妈的话，只有小仙……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教教我，我要怎么做小仙才能原谅我？我才能跟她重新回到以前？”

沈黛想说无论如何都没有可能，只是话到嘴边转了个弯，神秘莫测的说:“我的确有办法，就看你愿不愿意。”

沈黛这样说的时候，原来站在阳台仰头盯着夜空的素幼突然走进房间，她身边笼罩着一股杀气，杀气的另一端牢牢指向齐萌，只是暂且凝滞，还在讽刺的等着沈黛会如何应对。

齐萌连连点头，“我愿意！”

沈黛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你都不后悔？”

齐萌坚决道:“只要能跟小仙在一起。”

沈黛揉了揉眉头，可惜手指变成了爪子，只有软软的肉垫触到了毛茸茸的额头。

沈黛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齐萌犹豫了两秒，再次坚决点头，“是。”

沈黛眼角余光微微扫了素幼一眼，转向齐萌道:“你闭上眼。”

齐萌脸上浮现希冀，迫不及待的闭上眼。秦师芮诧异看向沈黛，不知道沈黛究竟有什么办法，素幼亦是如此。

沈黛其实没有多高深莫测的办法，更不可能实现齐萌的愿望，毕竟这种愿望堪称痴心妄想。

她软软的肉垫轻轻碰了碰秦师芮手，秦师芮稍微松手，沈黛便无比轻盈的跃下了地，她落地的瞬间身形便变大。沈黛绕着齐萌转了一圈，不容置喙说了声不许睁眼，便站在齐萌对面，目光笔直笔直的盯着齐萌，她目光非常锐利，仿佛带着夺人心魄的力量。

秦师芮不明所以，素幼却微微眯了眯眼，神色浮现出被打破计划的不悦，她的不悦非常明显，却没有直接做出过激行为，而是用一种说不清的复杂目光看着齐萌，像有点迷惘，有点愤恨，又有点告别的意味。

秦师芮在那一刹那间，突然有点悟到沈黛在做什么，沈黛刚刚反复问齐萌是否愿意付出代价，目的原来是要让齐萌先支付代价吗。

齐萌脸上浮现出痛苦神色，像一条被钉死在案板上无力挣扎的鱼，她急切的张嘴想说什么，身体不断颤抖着。她能清楚感觉到有什么探入她脑海，攀附住她的记忆，再一根一根的连根拔除掉。

齐萌拼命摇头，她反抗着，挣扎着，在记忆碎成一片片之前，她猛地用力睁开了眼。这一次她如愿见到了小仙，小仙仍然是她镌刻在记忆里的模样，她离自己这么近，近到仿佛只要伸手就能轻易碰触到。

齐萌痛苦的瞪大双眼，使尽所有力气伸长手臂，她努力的想要去碰小仙。遍布血丝的瞳孔内泛起水雾，一滴滴泪珠如破闸之水般滚落，她无声的张开嘴，迫不及待的询问着什么，一遍又一遍。

直到所有关于小仙的记忆被拔除，齐萌目光便在刹那变得空洞，她满脸是泪的盯着前方，随即猛地昏厥过去。

秦师芮及时抱住齐萌，以避免她直接摔倒在地。

沈黛仍然维持着体型，瞳眸警惕地盯着素幼，以防对方还会做对齐萌不利的事。

压抑的气氛紧紧绷成一根弦，像相互挤压的庞大火药库，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火苗，就会怦然爆裂将所有人顷刻间炸得粉身碎骨。

素幼却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齐萌，她没有向前一步，也没有攻击齐萌的意图，好像所有的戾气都因为这份记忆的丢失而骤然消弭。

过了许久，始终面无表情的素幼突然噗嗤一声笑起来，她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严阵以待浑身紧绷的沈黛，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的无谓道:“开个玩笑而已，这么紧张干嘛。”

素幼说着便看似轻松的转身，神色仿佛没有丁点儿在意，只是她稍显沉重的步伐泄露了心头所想，她往外走了两步，身影便快速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那时候齐萌哀求般的盯着她，一遍遍的无声说:“你喜欢我吗？”

“你喜欢我吗？你喜欢我吗？你喜欢我吗……”

素幼指尖轻轻绕了绕发梢，仰头盯着凉凉夜色，刺骨的风从她身旁刮过，她目光淡淡，用极轻极轻仿佛风一吹就会散掉的语气道:“喜欢……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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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耀眼的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照亮出租房内满地狼藉。齐萌捂着脑袋痛苦□□着爬起身，只觉得脑袋像被人用铁钉贯穿般疼痛难忍，她眯着眼睛打量四周，默默嘀咕了一句难道是遭小偷了。

齐萌挣扎着起身，小心以防踩到地上的杂物，她好不容易从遍地狼藉中翻找出镜子，举起来看见镜子之人的时候，却突然吓得险些将镜子摔出去。

镜中人脸色极其难看，双眼浮肿泛着红血丝，嘴唇苍白而枯燥，脸上隐隐还有泪痕。齐萌莫名其妙的揉了揉脸，一副有些见鬼的表情，她没想到自己还能狼狈到这种地步。

“什么情况……”

齐萌一头雾水，她还记得自己住在这里，却忘记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在这之前又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我为什么在这里？”

齐萌无法找到答案，她视线在房间内转了一圈，很快就被一幅画所吸引。那副画看起来很古老，却又没有任何破损之处，齐萌觉得这幅画有种特别的吸引力，她不受控制的想要靠近。

指尖碰触到画轴的时候，齐萌觉得心头仿佛有股电流涌过，她无比迫切的想要看见那副画。

齐萌怀着无比悸动的心情将画轴展开。

“什么嘛……”齐萌无语的盯着画卷，又将画轴翻来覆去连连看了好几遍。

齐萌很是不解的嘀咕道:“什么都没有吗？”

那副古老的画卷之中，翻滚的星座里仿佛缺失了什么，只是看起来好像又没有太强烈的违和感。

齐萌将画轴放在一旁，并没将这件事放在心头，她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四处翻找手机，解锁屏幕以后快速找到她爸的电话号码，随即点击拨出号码。

等待电话接通的过程中，齐萌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她诧异的低声道:“奇怪，我好像忘了什么……”那仿佛是对她而言特别重要的东西。

但究竟是什么呢。

这个念头在齐萌脑海闪过刹那，快的来不及捕捉，就被突然接通的电话转移注意力，接着很快将迷茫的感觉抛在脑后。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