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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灯火通明,书房外当值伺候的人都有些紧张,大家都知道今晚皇上生气了,就连颇得圣宠的芝才人都被拖出去处置了,他们这些下人岂不更是性命随时不保。只有大太监魏公公应对自如的安排着御书房内外的事情。皇上做了噩梦,甚至叫来了钦天监,那肯定是很严重的,而这一严重,肯定会有人倒霉。芝才人是第一个,但绝对不是唯一的一个。
钦天监监正温奇为官多年,颇得皇上信任,抛开国家大事之外,每次皇上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或者做了什么不好的梦,甚至有些头疼脑热身子匮乏的时候,他都会找温奇来看一看,直到温奇说天象正常,皇上无碍他才放心。皇上虽然经常召见温奇,可是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样心急,深更半夜直接派手下把人从被窝里拎出来。
温奇从侍卫长进来传皇上口谕让他进宫开始就没有问一句皇上的情况。侍卫长在外面驾车,深夜里的马蹄声显得尤为清脆。而车里很安静,只有他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他将朝服穿好,重新束了头发。
温奇揭开车帘看了看璀璨的夜空,群星闪耀,尤以帝星最为耀眼。只是他知道,这份耀眼已经到了末路。离帝星不远的地方,有一颗被薄云掩住的星,在旁边一颗小星的照耀下,微微露出一星光芒。这样的星象是最近才出现的,这世间懂星象的不止他一个,他也不知道皇上对此事知晓多少。
同样的夜空,同样的星象,京城里还有人,也在看着。
玄希仰躺在屋顶,旁边坐着林忠。二人一人手上拿了一坛酒,却都没有往嘴里送。他们的视线都落在那广袤无垠的天空,只是一个在看星,一个在看象。
“可看出其意?”玄希先开了口。
林忠抬起手上的酒坛,往嘴里倒了一口,摇了摇头,“看出来如何,看不出又如何,该来的总会来,道长,这些年我忍够了。”
玄希长叹一声,是啊,人生有多少个十五年可以挥霍,十五年的孤独隐忍,能填满那片东海。上一次见林忠,他还是个翩翩少年,如今,已经有了白发。
忍够了,这是林忠的心声,也是他玄希老道的。
他,也忍够了。
“嗯。”没有多余的话,回答林忠的,只是玄希一个嗯字。可是林忠知道,这一个字,重达万斤。此一生,他都报不完的大恩。
温奇的心里并不想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平静。皇上这一次一定是梦到了攸关性命或者权利的事情,否则不会这么急。既然如此,再加上最近天象有异,他的心里压力也很大。事实是一方面,话要怎么说,梦要如何解是另外一回事。今夜他福祸不定,生死未知,说不担心是骗人的。世界上最难琢磨的人就是皇上,而他,却要天天琢磨。
皇上在御书房里不安的走动着,一圈又一圈。他盼着温奇快点来,告诉他梦的意思,但又怕温奇来,因为那个梦实在是太真实,太恐怖了。他现在一闭上眼睛,京能看见自己的身子血淋淋的躺在地上,而头已经滚出去好远。断口处的鲜血还在往外喷,汩汩的往外流,染红了地面。他的旁边站了一群人,确切的说是一群鬼。别的鬼怪他叫不上名字,但是黑白无常他能识得出。
黑白无常的长相和装扮跟人间传言的差不多,白无常谢必安身材高瘦,脸上堆着笑,头戴一顶白色长帽,上有一见生财四个字。黑无常范无救则正好相反,他身形有些短胖,看上去不像白无常那样和气,而是一脸凶相。头戴一顶黑色长帽,上有天下太平四个字。
虽然装扮上与传言相吻合,可是他们手上的东西却不一样。人间的传言讲的是二位阴神手执脚镣手铐,缉拿鬼魂。可是皇上看到的站在他身边的黑白无常却是一个手里拿着袋子,另一个手里拿着板斧。
白无常双手撑着袋口,正含笑着朝滚走了的头颅走去。而黑无常则站在原地,脸上的凶相更甚,手里的板斧闪着寒光,鲜红的血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滴。
那血滴每落下一滴,皇上的心就被重重的砸了一下,砸的他嘴里腥甜,胸腔里的血仿佛要涌出来一样。
他连忙停下焦急的脚步,慢慢的踱到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跳。
温奇进来的时候,就看见皇上闭着眼睛靠坐在椅子上,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惨白惨白的,整个脑袋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湿哒哒的。堂堂九五之尊,竟然被梦吓出这么多汗,温奇此时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只觉得心里发紧,现在的他就如同走在悬崖边,一脚生,一脚死。一旦有些许失误,必然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钦天监温奇叩见皇上。”温奇只看了皇上一眼,就低下头,伏地磕头。
皇上缓缓睁开眼睛,坐直身子,眼睛里的疲累一扫而光,若不是额头上的汗还在,都会让人觉得刚刚坐在椅子上那个人不是他。
“温爱卿平身吧。”皇上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却掩饰不住声音的沙哑。
“谢皇上。”温奇谢恩却不起身。他又磕了个头,“启禀皇上,臣罪该万死。”
皇上的心漏了半拍,额头上的汗又多了一层。幸好他现在是坐着,若是刚好站着,估计现在也坐下了,当然,是被温奇这一声请罪吓的。
“温爱卿何出此言?爱卿一向能干,为朕分了不少忧,又何罪之有?”皇上是真的被温奇吓到了。本来那个梦都已经让他乱了分寸,现在他更怕他心里想的会从温奇的嘴里得到证实。
“皇上,昨夜睡前臣夜观天象,发现帝星有些异常,但是并不严重,就没有立刻入宫,想着不打扰皇上休息,先找出缘由和破解之法,天亮后再入宫。没想到臣这一耽搁,竟然弄巧成拙,酿下大祸,反倒扰了皇上休息。”温奇面有愧色,更多的是后悔和自责。
皇上闻言松了一口气,复又紧张起来,“是何异常?爱卿快跟朕说说。”
没等温奇答话,皇上又问到,“破解之法可有了?”
温奇没有抬头,跪在地上把这几天的异象挑了最明显的说。
“什么?帝星被薄雾遮盖?”皇上的脸色更加白了几分。
“回皇上,是的,这些日子帝星看上去略显暗淡就是因为这。”温奇大胆的抬头观察了一下皇上的表情和反应,发现皇上对此一无所知,是真的第一次得知帝星光芒被掩一事,这才稍微放了放心。
他清了清嗓子,一个头磕在地上,“皇上不必忧心,微臣已经找到薄雾的根源,破解之法也有了眉目,请皇上示下。”
“当真?”皇上连忙问到。
“回皇上,微臣不敢胡言。”温奇低着头,两只眼睛直视着地面,将地面青砖的纹理看的真真切切。
“温爱快卿平身,跟朕好好说说到底是什么根由,又有什么破解之法,只要能化解这薄雾,朕重重有赏。”皇上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意,他指了指下首的椅子,赐了温奇的座。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此乃微臣分内之事,微臣只愿能为皇上分忧解灾,不求赏赐。”温奇连忙起身表明心志。
“好,好好好。”皇上一连说了几个好字,“不枉朕信任你多年,你是个好的。朕一定不会亏待你。”
“谢皇上。”温奇再一次跪地谢恩。如果林兮兮在这,一定会撇着嘴。皇上赐座就是为了折腾别人,显示自己的权利的。这坐完站,站完跪,起来又坐,还得每次谢一回恩,这不是折腾人是什么?
温奇知道皇上此时最想听什么,所以他直接开口,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爱卿的意思是这薄雾来自京城?会影响朕的身体?”听完温奇的话,皇上立刻找出了重点。
按照温奇的说法,覆盖在帝星上的薄雾原本只有一点,是来自京城里的一股煞气。而这一点煞气本不会影响到真龙护体的皇上,只是最近皇上后宫留宿的过于频繁,影响了阳气,煞气就趁虚而入,是帝星收到影响。
“回皇上,正是。”温奇脸上的忧色不减。
“那朕这段时间不去后宫,是否会有缓解?”皇上此时追悔莫及,都是自己一时贪色,竟然让煞气趁机影响了自己的身体,实在是因小失大。
“回皇上,即使如此也是治标不治本。”温奇答到。
“何为治标不治本?”皇上问到。
“即使皇上阳气有所恢复,也只是暂缓煞气的作恶,可是煞气依旧存在。要想是帝星恢复,必须从本而治,将煞气除去或者转移。”温奇说出已经想好的说辞,等待皇上决策。
“如何去除?”皇上竟然有些紧张,尤其是当温奇说可以去除的时候。如果能去除,当然还是去除的好,以绝后患。
“就是强行将煞气从皇上的体内驱逐出去,此方法虽然可以斩草除根,可是煞气已经入了圣体,强行驱除恐怕……”温奇欲言又止。
“恐怕什么?”皇上的心就像是海浪上的一叶扁舟,忽上忽下,风雨飘摇。
“微臣怕强行驱除会有损圣体安康。”温奇声音比刚刚小了一些,生怕皇上会怪罪一般。
“那转移呢?转移会影响到朕么?能够全部转移么?要如何转移?转移到哪里?”此时的皇上哪里还会想着去怪罪温奇,他恨不能撬开温奇的嘴巴,让他一下子把所有方法的利弊说清楚,好让他能够清楚明了的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
“转移……”温奇顿了一下,像是在思索转移的方法,又像是有些不确定。“转移顾名思义就是把皇上体内的煞气转移到别的载体上。只是这个载体有些难找。”
“不管多难找,朕都能找到,温爱卿尽管说就好。”就算再难找,也难不住他。也许别人找不到,可是他一定能找到,这天下都是他的,还愁找不到一个载体么?
“是,皇上。”温奇应到,“转移煞气的载体必须是活人,最好与皇上有血脉关系。而且最好命里带煞,体质偏弱。”
温奇说的这些特征,把范围框在一个小范围内。其中一条与皇上有血脉关系,就除掉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放眼天下,现在还活着的,敢说与皇上有血脉关系的人,也就只有皇上的子女了。
皇上眯了眯眼,血脉关系。说起血脉关系,除了他的子女,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冥王爷宫冥!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再加上命里带煞,体质偏弱,宫冥就如同是为这股煞气量身打造的载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