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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收成拳头,江蓠咬紧了嘴唇,转身果决地离开了房间,关上门的力道极其大,“哐当”一声响,震飞了枝头的鸟雀。
她头也不回地出府去,不知云隽在半晌之后来到了她的房门前,敲了好半天的门没人应,发现房门没锁,便推开了门,伸着脑袋朝里看了看,不经意扫到了桌上折叠好的信件撄。
怕是重英山上传来的消息,云隽快步走了进去,拆开信便看了。
窗外乱飞的鸟雀由远及近飞回了巢,落在枝头梳理着羽毛,风卷着枯黄的枝叶,在墙角堆积着,映衬着墙边枯黄蜷缩的草叶,说不出的萧索。
神机处中,闲散着的捕快们都在演武场操练着,一招一式颇为严谨,少数捕快闲来无事在内院休息着,三两个聚在一起聊聊闲天。
难得如此闲暇,没人发现有个人影翻过后墙,偷摸摸溜进了内院,熟门熟路地走进一个院落,将身影隐在墙壁落下的阴影中,直接推开了紧闭的窗子,翻身而入。
段珩自外面回来之时,院中安静一片,他刚刚将门推开一条缝,便察觉到了微弱的气劲,他皱了眉头,屏气凝神,还未来及做出防备,已经感受到气劲中的一丝熟悉。
他愣了愣,心下一惊,连忙迈步进去,紧接着掩上了房门,回过身正对上江蓠直勾勾盯着他的目光。
他并未料想到她会来神机处,如今她身份特殊,来这如同自投罗网一般,想也不想就知道有多危险。
“阿蓠?”段珩关紧了房门,确定外面无人经过,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怎么来这了?偿”
此时江蓠的面色很难看,比锅底还黑一些,特别是在见到他之后,脸色更臭了一些。
她抬步上前,不由分说拽住了他的手腕,“你跟我走。”
外面都是武功高超的捕快,她能潜入已经是谢天谢地谢祖宗了,现下正是捕快们返回内院的时候,若是再出去,极有可能被从演武场回来的捕快们发觉。
“不可。”知道此事的严重性,段珩摇了摇头,“太危险了,你先在这待一会。”
此行的目的不在乎去哪,只要能安静的说话,在外面在房内倒是没什么差别。
江蓠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走到桌边,摸了个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见她的模样,定是没有什么好事,段珩稍稍有些无奈,却也不能说什么,只得跟了过去,坐在她身边。
她沉默良久,他也没有说话,房中很是安静,正是这般的安静,让人无端紧张了起来。
“实话跟我说。”江蓠忽的开了口,声音平稳,“你如今二十有几?”
一听这话,段珩心中明白了大半,他既惊讶于她会知道此事,又隐隐担忧着,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阿蓠……”
“还不跟我说实话是吧。”再也忍不住心头的火气,她转过头去,“你从始至终究竟有没有将我当过亲近之人?关乎性命之事,你也要瞒我?”
她仰头灌了一杯凉茶,润了干涩的嗓子,又将茶杯重重搁在了桌面上,声响沉闷。
“我从未想过要瞒你。”段珩摇了摇头,“只是有些事不必过于坚持。”
“好个不必过于坚持。”江蓠气得站起了身子,居高临下望着他,“说到底是我多管闲事了对吧,你是不是要等到毒发身亡才会跟我说句道貌岸然的‘抱歉’,到那时候才会跟我讲真话?”
她的声音有些大,段珩也站起了身子,尽力安抚着她的情绪,“我从未这样想过。”
“撒谎,你就知道撒谎!”江蓠气不打一处来,巴不得上去揍他一顿解解气,但比起生气,她心头更多的是慌乱,还有委屈。
她的鼻头有些泛酸,眼眶也涩涩的,但她还是尽量维持声音平稳,“……你怎么能这般对我,我难道不会担忧吗?”
眼见她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段珩顿时慌了手脚,他一向不会安慰姑娘,一看见姑娘哭就没辙,比天塌下来还要惊慌一些。
“阿蓠,我……”他伸手想去触碰她的肩头,却迟迟不敢落下,“我不是有意隐瞒,只是解毒之法太过狠厉,以命换命这种事,我断断不能接受。”
自从看到那解毒之法之后,江蓠心里就一直纠结着,书信上说,这蛊毒只有唯一的解毒之法,便是以人血换血,引着体内的蛊虫渡到另一个身子中,若是想要强行取出,蛊毒立刻散出,刹那间便会取人性命。
只是蛊虫渡到他人身子中,毒性会加倍,一个不慎怕是会丧命。
留在身体内,蛊虫中的余毒总有一日会危及性命,古书中中此毒的人没有一个活过二十五,除了以命换命,根本别无他法。
在她心里,段珩一向是宽厚之人,虽然初识之时拒人于千里之外,但相处久了不难感觉到,他到底还是温和的。
自从幼时,罗淳第一次提出这个解毒之法,他便立刻拒绝了,直到过了这么多年,他仍然没有改变主意。
没有人生来该死,每个人的性命都是极为珍贵的,即便是死囚,也有牵挂的人。
他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事,因为即便是知道了,也不过徒增烦恼。他只是有些担忧,若是真到了寿限,他辜负的,已经不只是亲传恩师一人了。
垂在身侧的双手渐渐攥成拳头,江蓠久久没有说话,她脑中很乱,乱到根本理不清思绪,她不知道来这一趟到底有没有意义,她不过是想来看看他,以此来填补心里的空落。
有些事情她不敢想,也不能想。
许久之后,她终是开了口,声音低低沉沉,“……你为何会中这蛊毒?”
她的声音在房中回荡着,段珩垂下眼眸,双手搁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幼时之事我已经记不清,师父也未曾与我细说,自我记事以来,已经身中蛊毒了。”
江蓠仰头望着他,抿着嘴唇不发一语。他掌心的温度熨帖着肩头,却传递不到她的心口。
“既然我知道了这事,就一定要管。”她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一般,说得异常坚定,“我不能常来神机处,你要多去找我,豫王府不便进出的话,就在上次那间客栈见。”
段珩有些无奈,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一定会想到两全的办法。”她抬起手来,紧紧抓住了他腰间的衣裳,“你可是我的人,我不会让你有事。”
虽然这句话有些说大话的嫌疑,但段珩心中还是温暖不已,他本想将她揽入怀中,她却先一步后退了,气呼呼地盯着他,用行动充分表明了心里的不爽。
“一直将我蒙在鼓里,还想占我便宜?”她横了他一眼,“做梦吧。”
说着,她用拳头重重打了他肩膀一下,以此发泄了心头郁结的怒气,这才满意了一些,嘟囔了一句:“这次就算了,以后再瞒着我,我还揍你。”
没等到他回话,她又泥鳅一般钻入他怀中,占了个舒适的位置,把脑袋搁在他胸膛,闭上眼睛静静听着他的心跳。
段珩刚刚抬起手臂环抱住她的身子,又听得她的声音闷闷响起:“……我是真的生气了,你哄哄我吧?”
此话一出,四下忽的安静了下来,他半晌没说话,傻愣了似的,连呼吸都忘了。
江蓠抬起眼眸,正好看到他有些无措的模样,她觉得有些好笑,却又得端着,不能轻易笑,一时间憋得十分辛苦。
“怎么着,哄人都不会?”她扬了扬眉,“你怎么这么笨,还要我教你吗?”
其实她也不指望他会点头,更不指望他虚心请教,所以她没多逼迫他,直接清了清嗓子。
说话之前,她仰头注视着他如墨的眼眸,心头忽的生了些难以言喻的情绪,目光一时间不舍移开。
许久之后,她才开了口,声音很轻:“你要不就跟我说,说你不会有性命之忧,你会好好活着。”话刚出口,她觉得有些奇怪,连忙自己否决了自己,“不行不行,感觉好傻……”
话还未说完,她被紧紧抱在了怀里,段珩将下巴搁在她的发顶,眼睫遮挡住眸中情绪。
“我不会有性命之忧,我会好好活着。”他将她的话复述了一边,却比她方才说得用心,“我怎么会舍得……抛下你。”
---题外话---终于从老家回来啦(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