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回首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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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剑飞平时很少饮酒，全仗内功精湛，这才连饮十数杯都不醉，但心中飘飘荡荡地，说话舌头也开始打卷了。这时候龙在天酒意也有了十分，脚步踉跄，站立不定。突然之间，两人哈哈大笑，互相搂抱，滚跌在地。高剑飞道：“大哥，小弟没醉，咱俩再饮二十坛！”龙在天道：“做大哥的，自当陪义弟喝个痛快。”高剑飞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哈哈哈哈会须立尽三百杯！来，再干一杯。”颤抖地手摇摇晃晃地拿起酒杯刚放到嘴边又跌落在地。两人越说越迷糊，终于都醉得人事不醒，昏昏入睡。

高剑飞次日醒转，发觉自己睡在一张温软的木床上，睁开眼睛向帐外瞧去，见己处身于一间极大的房中，空荡荡地，屋内陈设典雅，香炉瓷瓶。这时兀自迷迷糊糊，于眼前情景，惘然不解。起身睡眼惺忪地推开房门，见到缕缕阳光扑面而来，温暖地撒在脸上，甚是舒服，伸了个大懒腰。

一个丫鬟托着一只瓷盘走到桌边放下，说道：“高大侠你醒啦！请洗脸漱口。”

高剑飞宿酒未消，只觉口中苦涩，喉头干渴，见碗中盛着一碗黄澄澄的茶水，拿起便喝，入口甜中带苦，却无茶味，猜想定是用来解酒的参汤，心道：“这参汤只有在宫里皇上贵妃才能喝到的，自己曾经虽是宫中的大内侍卫，却也很少品尝到这种参汤便一口气咕嘟咕嘟喝个精光。歉然一笑，说道：“多谢。”这时门外走进一个妇人，身穿淡绿绸衫，约莫三十五六岁左右年纪，容色清秀，正是龙在天的夫人穆氏。便道：“原来是嫂夫人。小弟的身体已无大碍，大清早还要劳烦嫂夫人来看我，小弟甚感过意不去。”

穆氏亲切一笑，说道：“高大人，不必客气，你跟我夫君是八拜之交，也就是一家人，有什么客气不客气的，怎么样，在这里还住的惯吧？”

高剑飞苦苦一笑，说道：“嫂夫人，我这人只要有瓦遮头就行，住哪儿都一样。”说着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表情，又道：“嫂夫人，我已经不再是锦衣卫了，不要叫我大人，叫我名字就行了。这次我完成任务之后我就打算离开锦衣卫。”

穆氏劝道：“高剑飞，做事不可不认真，也不可太认真，还要因时因事因人而应。你可知道万贵妃心胸狭窄，诡计多端，一直视俞妃娘娘为肉中刺眼中钉，一直嫉恨皇上对她的宠爱，我记得两年前俞妃娘娘出宫游玩遭到杀手伏击，对方个个都是高手，是你突然出现救了她，才逃过此劫。锦衣卫耳目众多，万贵妃不可能不知道，你好好想一想，她为什么还要派你去护送八皇子出城？好了，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别往心里面去，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说完就移步门外，掩上房门。她向来少言寡语，每一句话都是思前想后，考虑周全之后再说出口，是以不言则已，言必有中。

高剑飞寻思半晌，顿时恍然大悟，心念一动：“嫂夫人的一席话当真惊醒梦中人，现在回想起来，疑点还是有的。”当下觉得有点蹊跷，随即转念：“难怪在我出紫禁城之时，并无一名锦衣卫上前阻难和盘问，甚至连守城的郭将军也没有检查。刚出京城就遇到茂缘绸缎庄的庄主马镇北，邓家庄的‘邓氏三杰’，在酒楼吃饭遇到‘怪化子’燕无穷，在客栈住宿时又遇到了‘衡山二老’看来这些追杀我和八皇子的人跟万贵妃有莫大的关联。”当时在京城外那令人永远难忘的一幕浮现在高剑飞的眼前：

当日他刚出京城不到四十里，途经鹰愁涧，两座山峰高耸入云，越往上面就越窄，到了最上面近得几乎贴在一起。高剑飞坐在小溪边歇息，解下系在腰间婴儿的布带正自给婴儿喂水喝，突然跳出三个白衣俊俏，容貌清秀，目光呆滞，两眼无神。白面书生模样的汉子，手中各持长剑，一出现就亮了个“飞狐行千里”的门户，三个人目光呆滞，满眼红丝，目透凶光，呈品字型排开。

高剑飞一看便知，朗声道：“飞天银狐邓一天，月下银狐邓一非，小银狐邓一凡，你们想干什么？”邓一天面无表情的说道：“不错，我们就是‘邓氏三杰’，你能一眼就认出我们三兄弟，就应该知道我们此次前来的目的。快把这个小杂种交出来！”用长剑一指那婴儿。高剑飞冷笑道：“邓氏三杰如狼如狈，为了荣华富贵，甘做鹰犬，呸！想要这个婴儿就过来拿吧。”说着抱起婴儿一抖手，将布带绕在婴儿身上，往身背后一系，刷眼前一道寒光，剑已出鞘，一场江湖打斗再所难免。

高剑飞微微一笑，道：“进招罢！”右手却不拔剑，只是始终手扶剑柄，身子却一动不动。邓氏三杰相互望了一眼，心道：“他想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哼，没那么容易。”老二老三摆开架势，老大邓一天双目圆睁，满眼红丝，长啸一声，脚踏老二老三的后背，腾空一跃，手腕连抖，划了三个圆圈，斜肩铲背，刷刷刷就是三剑，刺向高剑飞的前心、两肋，一出手就是“花道骤雨剑”的起手式“三环套月”的精髓招数。可一交上手，却发现他们的武功陡然间长了一大截。高剑飞早年在千秋阁的武学典籍的记载中看过他们的武学家术，怀疑他们是吃了一种叫“强筋壮骨聚气丹”，这种丹药能把人潜在的功力提升三倍以上，一旦药性过后，浑身虚脱，汗如雨下，仿佛大病一场，变成废人。

高剑飞身形左突右绕，犹如蛇行，时而转到邓一非的身后，一会儿又跃到邓一凡的剑上，“金鸡独立”，无论“邓氏三杰”的三柄长剑刺、削、撩、砍，“流星赶月”、“海底捞月”、“追风无影”、“秋风扫落叶”、“拨云见日”、“暴雨洗崖”、“叶底藏花”“星云追月”……使了九十六招，用尽浑身本事也碰不到高剑飞的身体，甚至连衣衫边角都没有沾到。宛如一条小鱼在剑山中任意游来游去一般。

“邓氏三杰”心急如焚，突然三人手腕斗转，三柄长剑刷刷刷立时圈转。高剑飞的脑海里斗然间浮现出自己杀“邓氏三杰”的那一幕：邓一天剑尖一抖，使了一招“落地霹雳”，势如霹雳奔雷般刺向自己的左肩，邓一非招式一变，剑光乱颤，一招“云顶七星”刷刷刷刷刷刷刷，手已挥长剑在半空中挽了七个剑花，刺向自己的前心、小腹和右肩；邓一凡身子忽地使了个“飞沙风中转”长剑狂削，一招“狂风断树”，猛削自己的腰肋。自己脚尖一点，一个“迎风摆柳”的上乘轻功轻松的避开三柄长剑交织成的剑网，“刷”剑光连闪三下过后，“嗤”的一声，长剑早已经还入剑鞘。谁都没有看清楚他是什么拔的剑？怎么出的剑招？只见“邓氏三杰”自额头到下巴一道细细的血色剑痕，全身筋脉都已被高剑飞的剑气震断。高剑飞人已经上马走远了，三具尸体才倒下。

脑海里又闪出他和白彤在客栈对饮时，被白彤一剑刺穿丐帮九袋长老“怪化子”燕无穷咽喉的一幕：

他和白彤离开俞敬之的家，分道扬镳之后，在下小孤山的山道上听到树林里传出打斗声，等纵身赶过去看时，却见一群贼人正在围攻一个浑身是血的老乞丐。便出手打退了那群贼人，回头见那老乞丐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伸手去扶他，却突然从他的袖子里飞出一把匕首，射向他的前心。他见势不妙，急忙一个转身，可这把匕首来的太突然，他躲闪地稍微慢了一点，避开了这一致命的一刀，尽管如此，还是划伤了手臂，高剑飞看都没看，一剑刺入那老乞丐的心脏，那老乞丐闷哼了一声，死尸栽倒在地。

一会儿又出现“衡山二老”的场面，尽管场面残酷激烈，也只是瞬间即逝。辗转反侧那天晚上万贵妃和他说的话，越回顾越是觉得蹊跷，紧皱的双眉终于舒展开来，心道：“原先我还以为是万贵妃看到俞贵妃娘娘被北镇抚司关押，受尽折磨，于心不忍，洗心革面，改过自新。不忍再继续错下去，才会叫我连夜把还是婴儿的八皇子护送出宫。现在想来这些全是万贵妃的阴谋，她早就知道俞贵妃娘娘以前有恩于我，娘娘有难，我一定会舍命护主，只要我一日留在宫中就会影响她的全盘计划，只要我一离开皇宫，她就能掌控我的行走途径，以便伏击我。难怪我这一路上连遭江湖帮派好手的伏击，而这些人又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自己稍有不慎，‘天下第一剑’的美誉就要在江湖上除名退隐了。”

在庄上住了三日，这天与龙在天在大厅喝早茶，谈论武学，谈得性起，两人切磋起武艺来。

龙在天左掌挥出，拍向高剑飞脑门。高剑飞伸出食指和中指，放在脸颊边，指向他的掌心。

这二指所向，是龙在天掌心的“劳宫穴”，只等他的这一掌自行撞上来。他一掌拍将过来，手掌未及高剑飞面颊，自己掌上要穴先得碰到手指。手掌离高剑飞面颊不到一尺，翻掌一立，用手背向他劈去，这一下变招奇快。高剑飞也是迅捷之极的转过手指，向上一送，两指分开，指尖对准他掌缘“后豁穴”。龙在天的掌刀快要碰到他的手指时，掌刀突变，变掌刀为勾，陡然提起，直插向高剑飞后颈的“天柱穴”。这一招变的奇速，似乎难以拆解。高剑飞立即左掌反转，贴于后颈“天柱穴”，掌心向外，将他来招挡过，跟着右手指从下穿出，点向龙在天下腹“通谷穴”。刚好将天柱要穴护住，同时又可制敌对招，手法巧妙之极。龙在天吐气吸腹，右手硬生生缩回，左手横斩而至。

高剑飞抬左臂相格，顺势滑下以左掌缘往他右臂上一压，右手变拳，上勾龙在天的下颚。龙在天一声喝彩道：“这招出得好！”头一仰，身子微侧，右脚旋踢，足尖踩向他的右腿膝关节。高剑飞及时曲腿移步，左拳陡然下沉，改变方位，去势不衰，击向他脚底“涌泉穴”。

龙在天撤脚换招，顷刻之间，龙在天双掌飞舞，连换了十余种招式。高剑飞则守多攻少，点到为止，变招换式中无论是拳肘还是手指，总能对着他手掌脚底攻来定会撞上的穴位。两人如此斜身换步，虚发虚接，俱是当世罕见的上乘武功。

等使满第二十招后，两人忽地腕勾腕的一搭，相对长笑。高剑飞笑道：“多年不见，大哥的武功又长进了不少。”龙在天又是哈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