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八个多月时,胎儿压迫心脏,我已经没有办法躺着睡觉了。晚上,总是觉得胸闷气短,所以只能坐在睡觉,或者是失眠到天亮。可这样的辛苦却让我觉得非常幸福,还有三个月,我就可以见到我的孩子们了。那又会是一番怎样的情景呢?他们会像谁呢?男孩像我,女孩像曹景墨?不,不,还是都像曹景墨的好!或许这是每个女人的希望,生一个和自己爱的男人一模一样的孩子。
我靠在床头,摸着肚子,碎碎念念的说着一些闲言碎语,有时是关于曹景墨的,我会给他们讲我和曹景墨的相遇,我们的相爱,和我们的离别。
王洋常有时会问我:还痛吗?
痛,当然痛,每逢夜深人静,深入骨髓的痛,可我却仿佛习惯了这样的痛苦,把他们当成一种享受。今早,曹妈妈陪我去产检,医生说,有些宫缩,让我回家卧床休息,防止早产。我愁眉苦脸的出门,刚刚被解禁没几天,现在又要关监狱了。
回家才发现,我妈又来了,还带来了我姥姥给孩子准备的被子,褥子,还有一些小衣服。我心里酸酸的,忙说:“妈,姥姥,姥爷,身体还好吧?我今晚就给他们打电话。”
我妈抚摸着我的脸,眨巴着眼泪汪汪的眼睛,估计我最近真的是太憔悴了。
我每天都在床上窝着,各种各样的补品补的我感觉自己一张嘴就能吐出火来,可是这是曹妈妈的一片心意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于是给什么吃什么,知道我的脸越来越肥,我终于胀着腿走到了九个月。
我妈每晚给我放热水泡脚,给我按摩小腿,每次看着我那水肿的厉害的双腿,总是低着头,偷偷掉眼泪。我妈吸溜着鼻子说:“咱呀,就生这一次,以后再也不生了啊!”
我哑然失笑,就算我还想生,我能和谁生啊?!
“妈,你就放心吧,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我举起手向我妈保证。
曹妈妈担心我随时有生的可能,所以和医院联系了一下,想让我星期一就住院,医生对曹夫人的意见当然是全力配合的。听到住院,我有点害怕,我从小到大,连点头疼脑热都没有,如今要让我住院?心中总是有一点点胆怯的。
为了抚平我自己内心的胆怯,我提了一个要求,想让和王洋,苏紫,Lily再出去吃吃喝喝的玩一天。曹妈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嘱咐司机好好跟着,让王洋好好照顾我。
一大早,我们就欢欢喜喜的出门了。
那天,深秋,已经有点冷了,马上又要到我的生日了。
和王洋,苏紫,Lily逛了孕婴店,又给我那即将见面的孩子准备了许多东西,王洋给买,Lily给买,苏紫给买,最后一下成了几大包的东西。我们找了家咖啡厅坐下来,因为我不能走太多的路,所以只能坐在一起聊聊天了。
苏紫现在看起来,已经好多了,精神状态也不错。脸颊还带着微微的红。
我们在一起聊的话题,从年少时的青春男孩,变成了丈夫孩子,家长里短。其实,这样的变化,我是很开心的。
“你们说,等我们老了坐在一起,还能有这么多话题聊吗?”
苏紫突然说。
王洋笑的好不开心:“当然有了,那时我们就聊媳妇,聊儿子,聊我们怎么和媳妇儿斗法,对了,对了,还要骂骂家里那个死老头!”
我闭了闭眼睛,我也很想有朝一日能骂骂家里的死老头,可是我们家的老头却真的是个死老头。
“还要交流一下,最近更年期的解决办法,和调理方案!”Lily点着头,幻想着,然后笑的异常开心。
“你们呀,估计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苏紫语重心长的说。曾经,她是我们这里边长不大的孩子,而现在她却成了我们之中成熟最快的孩子。
我长叹一口气:“我想念我们的年轻时光。”
不知不觉中,天已经快要黑了,我已经坐的腰酸背疼了,还真有点想念家里的那张大床了。我站起身活动了活动,伸了个懒腰,然后对王洋说:“好累,该回家了吧,不然一会儿妈要着急了!”
我已经看见好多次,司机站在门外一会儿接下电话,一会儿接下电话,然后不淡定的朝窗内,我们这边来回张望。估计是曹妈妈已经来打电话问过好几次了。
司机拎着大包小包,我双手撑着腰,一步一挪的走近家里。王洋在旁边笑我:“我说小姑奶奶,你这动作也太慢了!”
我斜着眼睛瞪她:“少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让你一次性装上两个试试,你还指不定什么样子呢!”
“是不是很辛苦?”
我的话音刚落,客厅里传出来的突兀声音让我浑身都僵硬了起来。那声音是那样熟悉,看看,我又太思念曹景墨了,以至于现在家里灯火辉煌时居然出现了幻听的症状。
循声望去,那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曾经无数次希望这个身影能出现在我的梦中,可是,自从那个噩耗传遍曹家时,一次也没有!万籁俱寂,我有点气愤,即使他狠心的先离我而去了,可居然也可以这样狠心连一个梦都不愿意给我。而现在,客厅中灯火辉煌,他就站在那里,一脸平静,可是我从他的眼睛里,却看到了翻滚的眼波。他薄唇轻启:“娇娇……”
泪水弥漫双眼,我很想过去,抱住他,可是我却又不敢,生怕他只是一个幻影,我害怕他的身影会随着我的触碰而化作缕缕青烟,彻底消失在我的世界。我不想,我不想他走的如此心安理得。
“曹景墨……”我蠕动已经干涩的嘴唇,叫出那个让我日夜思念的名字。
他的嘴角缓缓上扬,脸侧露出迷人的酒窝。
“曹景墨……”
他向我走来,脚步急促。
前看那个身影离我越来越近,我的心底却生出恐惧,我一边向后退,一边摆着双手:“不,不,别过来,如果你靠近我就会消失,那就不要再走过来!”
曹景墨依然在靠近我,直到我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温暖,久违的温暖袭上心头。那是曹景墨的味道,淡淡的薄荷香气的清新味道。
“曹景墨,曹景墨……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哽咽,哭泣,大声的,歇斯底里的,像是要将心底这些日子积压的悲伤全部发泄出来。
曹景墨抱着我,红了眼圈。
许久,悲伤倾泻而出,身体里有一股暖流缓缓流出体外。
“曹景墨,曹景墨……”我颤抖着声音,一脸苍白。
“怎么了?”
还没等曹景墨看出我的异样,已经传来王洋急切的声音:“妈,妈,快来,娇娇羊水破了——”
随着王洋一声叫喊,所有人都从角落里冲了出来。敢情大家都隐蔽起来就是为了给我一个惊喜,然后吓的我连羊水都破了。
曹景墨一把抱起我,就往门外冲。
还记得那是一个夏天,他也是这样抱着我在医院的楼道里,那时他的脸色如同现在一样苍白。
我看着他额角渗出的汗珠,和慌张的眼神,问了和那年夏天一样的话:“曹景墨,我会死吗?”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许你死,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死!”曹景墨叫起来,目光中是满满的恐惧,我那颗被他的死讯折磨的面目全非的心,如今终于稍稍的得到了一些安慰。让你吓我,看吧,你一回来,我就先给你一个下马威。
我的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
“还笑,早给你说让你别生孩子,别生孩子,就是不听话,非要生!”曹景墨抱怨着,想他一定还是没有从Lily生孩子的阴影中走出来,得了生产恐惧症。
我抬手抚摸着他的脸说:“傻瓜,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到了医院,一片混乱,随着时间的推移,阵痛越来越厉害,越来越明显。我咬着牙,白着脸努力忍耐。
“疼就喊出来!”曹景墨压低了声音,那声音中带着恐惧,焦躁。
我咬着牙说:“不疼!”
曹景墨捋了捋我凌乱的头发,口气温柔而无奈:“逞能!”
又是一阵疼痛袭来,我苍白了脸,勉强的露出了一个笑容,而曹景墨却红了眼眶。
在产房熬了一天一夜,两个孩子才呱呱落地。我被推出产房时,已经累到虚脱,人早已经昏睡过去了。而后来王洋告诉我,曹景墨在产房外数次要冲进产房,被人拦住了,当看到我昏睡着被推了出来,曹景墨吓的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上。
终于,我心里像是出了一口气,因为他的诈死。
后来,当我躺在病床上,睁开眼睛时,看到曹景墨依然站在我身边,眉目清晰,身影真实,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婴儿床上的两个孩子,熠阳和忆墨,不同的性别,相似的眉眼。还有站在婴儿床旁边的他。
那是我的孩子,我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