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八章 情痴风月

“伊哥哥……你瞧，你瞧……”林音音见到林伊人，没有像往常一般亲昵地扑过来，而是将一粒小小的白石子丢在地上，咧着嘴大哭起来，“上回苏哥哥答应过，待我长大之后就娶我，可现如今，皇伯伯要把我许配给什么狗屁魁首，苏哥哥宁愿看着我掉入火坑，也执意不肯娶我！”

林伊人看向苏卓云，那玉树临风之人剑眉星目，俊逸潇洒，神色间却带着一抹淡淡的失意和疲惫。

上回……林伊人暗暗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白石子。

那日，筱安城外，山清水秀，姹紫嫣红，层峦叠嶂，万木葱茏。金灿灿的麦田旁，林音音和苏卓云的一番对话言犹在耳。

“既然我不比洛姐姐差，那苏哥哥可原意娶我？”

“音音，你才十四岁，还太小……”

“你原意等我长大吗？父王说，我十六岁便可以嫁人了。”

“待你长大以后再说……”

“那你给我个信物，今后我若问起，你总要记得今日的话。”

林音音充满期待的眼神，苏卓云含混搪塞的措辞……说到底，苏卓云心中的那个女子，始终是香雪山庄的洛清尘。

“不娶便不娶吧……”林伊人撩袍而坐，将白石子放在案上，“不过，倘若苏兄明日离去，音音怕是真要嫁个丑陋粗鄙的汉子了。”

林音音闻言，哭声一顿，继而嚎啕之声更为撕心裂肺。

“伊人……”苏卓云略带歉然，欲言又止。

“哭什么哭！”林涧之冷冷坐入主位，端起茶盏，“你堂堂谆国郡主金枝玉叶、贵不可言，莫非还要低声下气求着去嫁给一个草民！”

“我就是喜欢苏哥哥！”林音音愈发伤心，拿起锦垫就朝林涧之丢去，“这一世不嫁给苏哥哥，我便去庵堂里做姑子！”

林涧之猝不及防，被锦垫砸了个正着，杯中茶水尽数洒在锦袍之上，立刻火冒三丈，高喊侍卫，要治林音音不敬之罪。

林音音见侍卫入内，毫不示弱，气咻咻抓起案上的糕点干果，把一应人等砸得半点不敢上前。即便是林涧之，也被零零散散的吃食砸中了脑袋，看上去狼狈不堪，恼羞成怒。

谷小扇未料到平日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林涧之，居然会被林音音气得有些抓狂，不觉眉开眼笑，一个劲地为林音音叫好。

林伊人则暗暗庆幸箫音馆内足够宽敞，居然还能给自己和苏卓云勉强保留一角清静。

“太子都对你说了些什么？”林伊人的视线停留在谷小扇雀跃的身影上，所问之人却是坐在对案的苏卓云。

“也没什么。”苏卓云瞥了一眼几米外暴跳如雷的林涧之，“不知从何时起，我苏卓云竟成了香饽饽，翯王和太子都要费神帮我牵线搭桥，保媒拉纤。”

林伊人听得苏卓云语气讥讽，猜到他多半在太子那儿受了什么气，不由转首轻笑，“怎么，是太子许诺高官厚禄时冒犯了你，还是有心天配良缘时开罪了你？”

“不过是赞叹我神机妙算，能够通过翯王与喆王府郡主结识，最终获得郡主青睐罢了。”苏卓云冷道。

林伊人眸光微动，顿时了然。

林涧之早就通过安插在喆王府的耳目，知道了林音音喜欢血刹公子苏卓云的消息。今日林涧之与苏卓云巧遇，定然联想到了那道比武大会魁首可迎娶林音音的圣旨。苏卓云是林伊人的挚友，林音音若与苏卓云结亲，林伊人和林子衍便等于得到了喆王府的势力，林涧之绝不愿此事发生，故而便假借保媒拉纤之名，暗行棒打鸳鸯之事。

苏卓云一向清高倨傲，莫说他依然记挂着洛清尘，即便他心里只有林音音，多半也无法忍受外人指指戳戳的曲解。林涧之这一招激将法恰恰切入苏卓云软肋，以苏卓云的性子，自然当场便说绝不会竞逐比武大会的魁首，怎能不惹得林音音肝肠寸断，万念惧灰。

只是，苏卓云又怎会是愚蠢之人。

林伊人唇角微勾，浅浅抿了口茶，“太子只花了这么点心思，你便让他如意了？”

“太子的事暂时放下不论。”苏卓云压低声音道，“洛小北对清尘说，我已在皇家百菊宴比武大会中报了名，此事可与你有关？”

“自然有关。”林伊人坦然道，“音音的终身大事怎可儿戏，我不仰仗你，莫非还指望从天上掉下个诚心如意的郡马爷？”

“那……”苏卓云急道，“坊间关于我争夺魁首之位的传闻，也是你有意放出去的？”

“是。”林伊人道，“这魁首人人都想得，偏偏就你躲着走。”

“伊人，我视音音如亲妹……”苏卓云有些懊恼，“而且，你怎知这最终夺得魁首之人，不会是个与音音般配的少年俊杰？”

林伊人静静看着苏卓云，“人生自古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你对洛姑娘念念不忘，我也不强人所难硬要你去娶音音。但音音的郡主身份乃是寻常人难以企及的权贵，若是没有你在比武大会上为她清除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喆王府的这门亲事，很可能便是一个巨大的祸患。”

苏卓云闻言，神色渐渐有些肃然。

皇家百菊宴历来是皇家选拔人才的重要通道，在比武大会中脱颖而出的百位少年，不仅可借此机会出人头地、扬名立万，还有机会平步青云，拥有锦绣前程。无论江湖或朝堂，总有些觊觎荣华富贵之辈，更何况，一步登天荣升郡马之事，愈发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

往日，林伊人鲜少与苏卓云谈论谆国朝局，但此话一出，苏卓云便知此事已超越儿女私情，实为林伊人对自己的托付。喆王｜林居曜至亲唯有爱女林音音一人，这一局关乎喆王一脉兴衰和立场，林居曜输不起，林伊人也唯恐行差踏错，让喆王府势力落入了旁人之手。

苏卓云沉吟片刻，“这么说，我只需在比武大会上击败那些配不上音音的人就好了？”

“可以这么理解……”林伊人颔首，“不过，除了你之外，迄今我并未见着一个能够配得上音音的人。”

苏卓云顿时哑然。

“谁说这次比武大会中，就没有人能与音音郡主相配？”谷小扇突然插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