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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如盘,月光如霜。
两旁风声呼啸,树影婆娑。
拉车的马竭尽全力地向前奋蹄跑着,马夫手里的鞭子密集的扯下去,整个马车几乎都处于震荡中。
司马鹿鸣坐在马车里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柳氏抱着他什么也不说,也看不出一点回江南的愉悦。
年少的他,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娘亲,为什么车跑这么快?我好想吐!”司马鹿鸣觉得难受,不禁问道。
柳氏摇摇头,她也不想这样,他不会武功,留在府里只会添乱,心中又不忍夫君独自面对,只道是当时司马啸天脸色凝重,又提到魔门,现在细细回想起来,才想起魔门这个令江湖中人噤若寒蝉的名字。
“娘亲?娘亲?”司马鹿鸣看柳氏不回他话,唤着她。
柳氏一时惊愕:“啊?!怎么了?鹿鸣?”
“娘亲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司马鹿鸣心想娘亲是不是也觉得不舒服了。
“没事没事,娘亲没事,天晚了,你先睡一会儿吧,娘亲只是想点事情。”柳氏急忙说道,她哪能说出自己的担忧?
司马鹿鸣不住的点头:“娘亲!你说爹他会来江南来看我们吗?”
柳氏一愕,难道鹿鸣也看出一些不对了吗?小孩子心灵澄净,总能看出问题。
柳氏不忍说出来伤害孩子的心,强笑着,但实在也笑不好看:“爹会来看我们的?不是约好了吗?”
司马鹿鸣听了,心里一喜,笑道:“是的是的!约好了的!”
心里喜悦,自然也就睡得很快。柳氏愁绪万千,怎么也是睡不着的。
“吁~~!”马夫一声长嘘,立马勒马,整个马车几乎脱离地面,重重的摔在地上。
司马鹿鸣一下子惊醒,害怕地说道:“怎么了?娘亲?”
“不知道,你在这呆着,我出去看看!”柳氏也正是疑惑,心想这夜半三更按道理赶路最是好赶,为何突然停下。
“娘亲!”司马鹿鸣拉着柳氏的手,他的小手颤抖着,脸色苍白,显然是极度害怕。
柳氏温柔地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脸:“没事。”
“嗯!”司马鹿鸣点点头,也不是那么害怕了。
柳氏钻出马车,面色凝重。
“夫人?你怎么出来了?”马夫失色,生怕会出什么差错。
“无事!为何突然停下?”柳氏问道。
马夫摇摇头:“有人拦住了去路。”
“三更半夜哪里来的人?”柳氏心下疑惑,就算是半夜遇上强豪剪径,对方也该打着火把出来,不然怎么视物?
马夫突然心底生出警觉,暗道不好,此时正是他分神的时刻,对方兵器却在这个时刻刺来。
“小心!”马夫一双枯木般的手抓向兵器,本以为会听见噗呲一声,哪想却是一声金铁交鸣的脆响。
“咦?!”刺客惊疑之时已经退身。
刚才那一击刺向的是柳氏,幸好这马夫练有铁砂掌之类的功夫,一双手坚如金铁才能去拿捏对方兵器。
“阁下未免歹毒了些!”马夫喝道。
“嘻嘻!我不过是个杀手,自然得歹毒些,不然怎么杀人?”声音竟然是个女子。
马夫凝神看去,才发现对方不过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
“拿人钱才,替人消灾。你的主顾给你多少钱?我们多给些给你便是,速速离去,我们不会计较!”柳氏却开了口。
“嘻嘻!这倒是好,但是违背了我们的规则,我一个人做不了主!”那少女笑道,声音忽而又变得阴冷:“我若是杀死你们一样的可以拿走你们的银钱!”
“阁下不要做绝的好!”那马夫脸色一沉。
“好说好说,便是要做绝了!不然还不好交差呢!”那少女笑道,但那眼神恶毒,怎么也让人看不出可爱
“咦?娘亲,你们怎么还不走?”正当剑拔虏张的时刻,司马鹿鸣却钻了出来。
马夫大叫:“不好!”
只听两道“咻咻”的破空声,两支飞刀电光般的射向司马鹿鸣。
那马夫身手也是极快,只是一个闪身便抓了过去,岂知那少女在这两下早就已经欺身手中利刃已经斩向马夫的脖颈。
只听一声闷哼,竟然只是伤了一些皮肉。
少女暗道此人好厉害的横练功夫,又是急退。
马夫大喝一身,运力双手,快速向少女抓去,这爪法可分金裂石,那少女深知厉害,不敢正面对抗,手中断剑向他连番斩去,身子继续急退。
马夫也忌惮对方还有帮手,终究不敢离开柳氏两人太远,只是看这样攻击无果,只得退回。
这时司马鹿鸣看得真切,认出了这个少女。
“你……你不是那个表演杂技的姐姐吗?”司马鹿鸣惊呼,实在不敢相信对方竟是自己见过的人,也不敢相信对方来杀他们。
“哟!小弟弟!白天倒是谢谢你送给我的那些银钱了。”那少女笑道,倒是显得人畜无害。
“你竟然对一个孩童下手,真是无耻!”饶是柳氏涵养极好,对于一个杀自己孩子的人也无法容忍。
“夫人这就说的不对了,我是杀手,自然是主顾叫我杀谁就得杀谁!莫说是一个小孩,就是个婴儿也杀得!”少女依旧是笑着,似乎让他杀的不是人,即使是杀只鸡鸭,也不会这般轻松,当真是视人命如草芥的人。
“你!”柳氏气得说不出话。
“你们不必怕,即使我杀不了你们也总会有人来杀你们!”那少女道,“只怪你们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看来是无话可说了!”马夫一声冷喝,凝神戒备。
少女也不敢大意,作势欲攻。
……
同时,碧落庄中除了司马啸天以外再无他人,只是此时在他面前还站着一群人,一个个都是黑衣,只有正对着的这个没有带着青铜面具。
那是一个四十上下的人,一头的头发十分蓬乱,胡子拉碴看来也不曾打理过,但一双手洁白如玉,手里是一柄刀。
特别是那双眼睛,燃着的是疯狂的火焰。
“司马庄主,久仰久仰!”他笑道,却不行礼,那双眸子就如同野兽般盯着司马啸天。
“不必客套,说吧!”司马啸天没有想寒暄的意思。
“司马庄主倒也直接,明人不说暗话,交出来吧!兴许可以给你个全尸。”这人嘿嘿笑道。
“你要什么东西?”司马啸天神色冷峻,他当然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但依旧佯装不知,若是对方发现已经不在,便会去追他妻儿。
想到妻儿,他也有些担心。
“你会不知?嘿!莫要诓我!”这人声音一冷。
“阁下说笑,我怎么会知道你想要什么东西?”司马啸天笑道,丝毫不惧对方。
“好!很好!”他大笑,姿态疯狂像是真的遇见什么好笑的事情:“我刀疯子还是第一次觉得你这碧落山庄的庄主这般愚蠢。”
“你就是刀疯子?!”看来司马啸天并不知道对方是谁。
刀疯子,魔门三宫四殿——刀宫之主,原名楚流云,修习魔刀和魔门最奇妙的“阴阳倒施逆行功”,正是当今最绝顶的人物。
“怎么说?”司马啸天虽然看起来气定神闲,但知道自己的妻儿恐怕是遇上了麻烦。
“你觉得我来此会没有准备吗?老实告诉你吧,我的人早就渗透了定城,想必你死了也没有知道是谁杀的,这件事我可不想留下后患。”楚流云坐到一张凳子上。
“祸不及家人!你这么做似乎不合江湖规矩?!”司马啸天强笑道。
“规矩?哈哈!”楚流云大笑:“规矩本就是上位人给下位人制定去执行的,我为什么要遵守规矩?我是在杀人,杀人从来不要规矩。”
“好个杀人不需要规矩,既然是杀人!便来吧。”司马啸天也不再多废口舌,剑已经出窍。
“嘿嘿,好说好说,今天我也想守守规矩,我二人一对一,早就听闻你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剑法已尽得其中奥妙,今日便见识见识。”楚流云一笑,刀已经出窍。
“世人皆道我是个疯子,那你可知我这刀杀了多少人?”楚流云问道,眼神中疯狂更胜。
司马啸天却是凝神提气暗中戒备不再言语。
“如今正是一百九十九人,杀了你便是二百人!”楚流云刀身一扬,刀如电,竟是刺来,司马啸天长剑轻挑,剑法清灵,一式拨弦式,剑法打向刀身,脆鸣,剑尖只是轻挑却是用力巧妙,借力用力,一下比一下重。
“好好好!这世上九成九用剑者皆是庸人,唯你这等人物不在这九成九之中。”楚流云说着,刀势一变,作砍,却也不施内力,刀斩本是霸道之法,在他手里却是快如闪电,丝毫没有用刀者的滞慢。
刀光厚密,剑影难寻,两人便这么僵持着,在第九十一剑刺去之时,司马啸天剑势一顿,露出了破绽,楚流云趁势切入,贴着剑身切去。
便是这一刀破去了所有的变化。
司马啸天喘着粗气,只剩下一臂,楚流云刀法精妙实在是平生仅见。
“你本是不会败得那么轻易,若是你刚才不是剑法一滞,我恐怕得在两百招以后才能败你,你剑法比我刀法精妙,我不如你。”楚流云收刀,轻喝道:“搜!”
约莫一个时辰,并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
“说吧,东西在哪儿?”楚流云拿起一杯茶,喝了一口。
“我早就说了没有了。”司马啸天惨笑道。
“哼!不在你身上必是在你妻儿身上,那东西有你们这一脉世代相传,五十年前黄泉殿脱离魔门便带走了,你不必说谎骗我!”楚流云“嘭”的一下震碎了茶杯。
“既然如此,我还能说什么?”司马啸天惨笑,却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不一会儿,一人上去探鼻息,已是死了。
“宫主!死了!”
“死了便死了,我们走吧,让人把这里收拾下。”楚流云下完令便出去了。
司马啸天眼睛睁得很大,纵是剑法超群又如何,纵是不问江湖又如何,原来逃不过的永远逃不过,一代剑客终是身首异处。
再说司马鹿鸣与柳氏以及那马夫,过了一个时辰,两人竟然也还没有分出高下。
此时那少女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说道:“你这人倒是一身龟壳打也打不烂,看来我得走了!”
“休走!”马夫上前就起少女的衣襟,正是要一掌劈下,却是突然听得一声:“莫下杀手!”
马夫的手堪堪停在半空,那破风声带着死亡的气息,那少女也是将眼睛睁得大大的。
“得饶人处且饶人,放了她吧!”原来是柳氏开口制止。
“夫人!不可仁慈。”马夫忙道。
“她也没杀了我,她也不过是个少女,放了她吧。”毕竟是个妇人,无法看见这么一个青春年华的少女就这么死去,终究是仁慈了。
“可恶!”马夫怒吼一声,真是想一掌劈下去。
“齐云,不可!”马夫才停住手,将那少女重重摔在了地上。
“夫人终究还是记得我名字!”马夫轻叹一声,随即对着少女说:“我夫人不愿杀你!你,好自为之吧。”
越上马背,驾车而去。
“哈……哈啊……”少女吐出嘴里的鲜血。“真是的!齐云!当年纵横西域荒漠二十载的齐云吗?真是运气背啊!”
“饶了我?饶了我……我就能活下去吗?杀手可是没有自由的,为何又要我活下,凭什么,凭什么!”谁知少女竟是落下眼泪。跌跌撞撞地就往密林中走去。
路上,柳氏问齐云:“怎么不听我的话了?”
“夫人,你这可是放虎归山啊!”齐云苦笑道。
“那不过是个孩子,即使来杀我,也不是过去了,又何必夺人性命?!”柳氏叹道,心想那少女也是个可怜人。
“一如江湖无自由,哪是这般就能改变的?今日不杀她恐是会结下祸患。”齐云摇摇头。
“我又不是江湖人!”柳氏笑道,但那笑确实苦涩的。
自从她嫁入碧落庄,便已经是江湖人了。
“啸天会没事吧?”柳氏也不知是在问谁。
“不知道,我只知道老爷叫我将你们送到江南。”齐云说,手里的皮鞭向马身上招呼。
柳氏怀里熟睡着司马鹿鸣,殊不知,碧落山庄从今日后便再也不复存在。
这一别,竟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