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无尘道长问。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
“我的肉身腐烂了,我不到这里到哪里?”无尘道长反问道。
“登仙啊!”我说。
“你以为什么人都可以登仙啊?”无尘道长道,“我资质驽钝,在有生之年没能修炼成正果,就只好到阴界来了。不过,我道心还算坚定,就又在阴界继续修炼了,希望有朝一日能修成正果,实现飞升。这座小山就是我的修炼之所。”
“哦,难怪你竟会在这里出现。”我说。
“这两帮家伙打扰了我的清修,我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就看见你们的狼狈相了,呵呵!”无尘道。
“你修得怎么样了?能前看一千年,后看五百年吗?”我问。
“惭愧,我是不能的,漫说一千年五百年,哪怕一年,我也是不能的,不过我的师弟行。”道人道,“在我们这一辈中,最有希望修成正果的只有他一人,可是他不太守清规,经常喝得不知天南地北的,怕也成不了正果,哎!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哦,是这样啊!”我说,心里感到很遗憾,本想从他嘴里了解点关于自己未来三天将会遭遇怎样的劫难,没想到他的道行也就这样子。
“还有什么问题吗?”老道问。
“没有了。”我说,“谢谢你的指点,我要走了,我就不送这位姑娘回城了,麻烦你把她送回城去。”
“好,我这就送她回去。”道人说着,拂尘向小菸一挥,就见小菸被一阵陡然而起的飓风裹挟着,升上了高空,往城市的方向而去,一瞬间便消失了身影。
我惊道:“她这样回去,不会伤着哪里吧?”
“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老道说道,“你小哥心肠可真好,对一个妓女也如此关心!难怪你能得到我师弟的桃木剑!快回去吧,小心色魔把你的身体操纵久了听了他的,你要想让它再听你的,可就费事了!”
说到我的身体,我还就真急了,按照道长教我的方法,闭着眼念了几句咒语,喝了声“疾”,就静等睁眼看自己是否已经回到了阳界。
我睁开眼睛时,回阳界倒是回了,可自己不是在床上躺着,而是在空坝里像一具僵尸一样走着!
趁着沉沉夜色,我看见了尚且灯火通明的自己熟悉的医院楼,看见了早已人去楼空黑乎乎的政府楼,看见了在学校工地上那两颗大灯照耀下仍然显得气派的学校的校门,看见了自己开的那辆崭新的汽车,看见了小兰和自己合租的门市……能够再一次看见这一切,我这心情真好!
我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像一具僵尸在空坝里走着,便对心里那位魔鬼道:“我回来了,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呵呵,我有什么好失望的?”色魔笑道,笑的声音有些勉强。
“你把我逐到阴界去,还买通小菸来‘服侍’我,让我不知道回阳界的路,害我在阴界乱撞,自己却趁机来操控我的身体,你如愿了没有啊?哈哈!”我语带嘲讽地道。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色魔尴尬地道,“你到阴界去风流不带上我也就算了,你不能把我的一片好心当驴肝肺呀?”
我骂道:“哼哼,你的好心?你好心地把我放逐到阴界,好让我找不到回阳界的路;你又好心地为我雇一个鬼妓,好让我迷失在她的温柔的裤裆里;你还好心地把我的身体弄到空坝来操演,好让它乖乖地听你的指挥——你的心肠真他妈好极了!好到老子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是不是!”
“嘿嘿,你把我的好心当驴肝肺也只好随你便了!”色魔词穷地道。
“说,是怎么算计我的?”我声色俱厉地问。
“别那么凶巴巴地好不好?你以为我怕你呀?真是!”色魔嘿嘿笑道,“告诉你都不怕,我趁你睡着了发出均匀的鼾声的时候,冒着被你的意识兵团攻击的危险,跳到了你的意识里,指挥你的身体到卖冥纸那里去买了五块钱的冥纸,烧给小菸所在的妓院,把她给包了三天,然后就把你的魂魄放逐到了阴界小菸的房间,那个你曾经做梦和她交媾的房间,想让你再度享受梦遗的美妙,忘记回阳界,忘记回自己的身体,这样你就可以离开这具好皮囊几天,我就可以好好训练一下它,让它乖乖地听我的指挥,呵呵!没想到,我刚刚才把它调理得顺手呢,你家伙居然就回来了,这倒真有点让我感到意外。”
“无耻!”我气哼哼地道,“你他妈真无耻!这样无耻的人,我就不信什么狗屁芊姑会爱你,看来你说的那个什么狗屎色故事老子还真不能信!”
“我做这些关芊姑什么事了?你别拿她乱说,小心我马上对你不客气!”色魔警告道。
“哼,难道你这样对我就算是客气的了?”我气哼哼地道,心里倒真怕这家伙报复,不敢说得过火。
“我早就说过,我在你的潜意识里一样能叫你服服帖帖的,这不是让你相信嘛,呵呵!我倒是真有些不明白,你是怎么回来的呀?我没有在你魂魄里,你应该没有理由能够自己回来的!”色魔道。
“我是怎样回来的你关你屁事!”我骂道,“老子反正能够回来,你他妈的什么阴谋诡计都泡汤了,这倒是事实!”
我说着,迈步就要往门市去,可是令我吃惊的是,我的腿居然有些僵硬了,就像冻僵了一样,对我的指令竟然漠然不睬!我又试图摆动自己的手臂,手臂也同样有僵硬的感觉!我摇摇自己的头,连头都有些不太听我的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在色魔的操控下有些不太听我的指挥了。
我可不能坐以待毙!我得想办法重新支配自己的身体,这是我从父母那里继承的最好的财产,我怎么能拱手让人呢!
我努力试着走了几次,腿开始有些活动了!我的腿就像冻僵了的蛇,在柴火的烘烤中慢慢恢复知觉,然后慢慢地游动,直到勉强能够走动。
我继续走动了好一会儿,腿才能活动自如。在活动腿的同时,我尽力摆臂,摇头,活动整个身体,在腿能活动的同时,手臂和头乃至整个身体也已经称得上是自己的了。可是我还是不放心,决定跑跑公路,继续活动活动。
我于是朝东方跑去。
天虽然很黑,但公路毕竟宽敞,而且公路白花花的和周围的环境的暗色也很不同,我完全能够感觉出哪是公路,哪不是公路。我当然也不敢快跑,只能慢慢地跑,还采取跑一段,走一段,跑了一定距离便往回跑一段,走一段,然后再往前跑的方式,尽可能地避免摔倒。
跑了几个来回,自己感觉浑身发热,喘气也粗了,而且手脚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我便准备回去睡了。我往前正在做放松性步行,猛地听得前面不远处有人说话,很是吓了一跳。
“你说的农业局办公室主任的空缺有多大的希望?”一个女的声音问,一听就知道是小蔚的声音。
“应该非我莫属!”另一个声音道。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而且一听就知道是那个乡长黄克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小蔚道。
“我当然敢肯定!”黄克自信地道,“一是我托张伯父为我打点,他一出面,就没有搞不定的事;二是县委顾书记亲口对我许的这个愿,我相信他那样的大人物是绝对不会出尔反尔的。”
“这么说还真有希望了哈!”小蔚道。
“小蔚,再往前走就有人家了,让我亲亲你吧。”黄克道。
“不行!你不把烟戒掉,我就不可能给你亲,我是给你说清楚了的!”小蔚道。
“你这不是为难我吗?”黄克道,“我能戒还不早戒了?”
“你就为我戒一戒,看看戒不戒得了!”小蔚道,“说是为我戒,其实都是为你自己啊!”
“这我怎么能不知道呢?”黄克道,“可是现在人家想嘛!别为难我了好不好?”
“为难?是我在为难你还是你在为难我啊?”小蔚道,“谁能忍受你那一口烟熏味啊?”
“好,好,我明天一定戒!”黄克道,“别往前走了,再往前走就有人家了,不让我亲,让我抱抱你、摸摸你好不好?”
“不准乱摸,摸摸手可以!呵呵!”小蔚道。
我心里莫名其妙地升起一股醋意,当听得小蔚“啊呀,你要死呀,手冰冷也敢往人家胸口摸”,便故意咳了两声。
接着就听小蔚低声道:“拿开,有人!”
“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黄克道。
我又咳了两声,而且还把脚步声弄得很大,表示真有人。接着便听见两人吃吃地笑。我见他们没有进一步的过分动作,这才转身往回跑。
一边跑,心中那家伙便道:“你家伙怎么尽干这种缺德事?”
“关你屁事!”我对色魔恨之入骨,听到他的声音就来气。
“呵呵,生气了不是!”色魔厚着脸皮道,“你这是嫉妒黄克!”
“老子见他和小蔚在一起是心里不舒服,怎么样嘛?”我恶狠狠地道。
“嘿嘿,你吃干饭,你也得让人家喝点稀的啊!”色魔道。
“小蔚是稀的吗?”我气呼呼地道,“小蔚是上等佳肴,是白米干饭,他黄克凭什么吃!”
“你小子心理变态!呵呵!”色魔又呵呵笑道。
变态就变态!我懒得和色魔计较,迈开步子快跑起来,发了疯一样。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改变刚才的方式疯跑,只觉得有人得罪了我,觉得有人欠我的是谷子还给我的却是糠。我找不到人出气,只好用疯跑来发泄。
一口气跑到门市边,我早喘不过气来了。开门进了门市,我一头扎进被窝里,竟然偷偷抹起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