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章豫将军传来北疆情报。
信中所写,是蛮族频频派遣暗谍潜入北疆,刺探北疆边防驻军的调派,甚至有暗谍乔装成商旅,欲购马匹。
阿宝捏皱密信。
自开春以来的数月里,章豫将军便已暗中围剿了好几拨北疆暗谍,但越来越频繁的刺探恰恰说明,蛮族愈发按耐不住。
怕是短期之内,必有动作。
思及此,阿宝将北疆情报递给自家凤燃皇叔。
“皇叔觉得如何?”
片刻之后,轩辕凤燃合上情报密信。
“如今朝堂换血,诸多官位空悬,内忧未稳,不再需要外患来添麻烦。而且时值农忙,北疆各州的犁地播种、施肥浇水,皆不是能起战事的最恰时机。”
听轩辕凤燃所言,阿宝颔首,她亦是这般想的。
所以,她若有所思道:“大启和蛮族必定有一场决战,但总归不是如今这时候。还是……再等等吧。”记住网址
幸好,先前她已奏请老皇帝,增强了北疆驻军巡防。
但眼下,还有一件事需要斟酌。
便是——
林总督一死,便空出了三州总督之位。
而三州总督之位,又牵扯到了漕运之权的最终归属。
既然新的三州总督,由她所定。
思及此,阿宝暗躇:虽是提前除掉了林总督这一大启蛀虫,但两年之后的那一场江南水灾依旧是隐患。
因那场江南水灾而家破人亡的老百姓,十室九空的古镇乡野,饿殍遍地、易子而食的炼狱惨况。
阿宝不愿再看到。
所以三州总督这位置,除了要用东宫亲信。
更重要的是,此人必须真心替老百姓着想,且熟知治水之策。
只是,三州总督府和江南王府,为了漕运之权,两虎相争多年,如今林家因罪而覆,难保江南萧王别有用心。
就在这时,绿琅来报。
“公主殿下,裴侧君请见。”
一听是裴归尘,阿宝看向轩辕凤燃。
并未戴谢无碍那张人皮面具的男人,起身揉揉她的头,主动道:“我就在锦屏之后。随时需要,随时出现。”
阿宝深呼吸,嗯了声。
须臾后,绿琅掀帘,紧跟着裴归尘提着食盒。
“裴哥哥快坐。”
阿宝招呼绿琅上茶。
而裴归尘眸光暗闪,阿宝满头乌丝随意挽起。
只用一支掐丝牡丹金簪定着,斜倚着软榻,华贵又慵懒。
她轻笑时,眉眼间顾盼生辉,如春水潋滟。
如此模样的她,他前世也曾见过。
走向软榻的时候,裴归尘默默攥紧了他提着食盒的手,手背紧绷的青筋暴起,狰狞而狠戾。
但裴归尘的语调却很是温和,“我熬了两个时辰的燕窝莲子羹,还特意加了桂花蜜。阿宝尝尝?”
阿宝听着裴归尘这话。
蓦地想起,自稷首山设局逼迫她服下灵犀,而她亦配合着演出对裴归尘的深情爱慕之后,在她面前,裴归尘不仅自称我,更是免了对她的殿下敬称。
啧啧啧。欠揍。
防备着裴归尘下毒,阿宝一字不提那盅燕窝莲子羹,只好奇反问道:“裴哥哥可有听说今日早朝的事?”
“父皇期盼着他们为国尽忠,为民请命。”
“谁知,暗地里竟是这般无视法纪之徒。但仔细想想,那位张大人刚上任吏部,便办了这么一桩大案。”
“倒是厉害。”
笃定阿宝因爱慕而绝不会骗他的裴归尘,一听阿宝这番话,心中更加确认,这便是阿宝的实话。
阿宝定是也不知,究竟是谁和张兰衡联手。
“那些事藏得隐晦,连西狱虎卫都察探不到。”裴归尘意味深长道:“幕后行事者在帝都的势力之深,远超咱们想象。”
那是自然,也不瞧瞧是谁出手。
是我家凤燃皇叔!
阿宝微笑不语。
然而,接下来,裴归尘愕然发觉。
他和她,齐齐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他想起前世,好像他和阿宝独处,挑起有趣话头的,总是她。
今日天晴,裴哥哥咱们到苑中赏花放风筝吧?
裴哥哥!听说驯兽苑来了头狮子,很是凶猛,咱们去瞧瞧?
如今,他不说话,她亦是沉默。
思及此,裴归尘默默攥紧了手中的折扇玉柄。
来见阿宝,其实,他意在三州总督之位。
江南和淮南毗邻,皆是南疆之地。
林总督和江南萧王的多年明争暗斗,皆是裴家坐收渔利。
如今,三州总督之位空缺,正是裴家更进一步的好时机。若是能将裴家亲信放上三州总督之位,便可辖制漕运之权。如此一来,便是遏制住了帝都至江南、淮南,乃至南疆的水运命脉。
米粮绸布及盐铁糖等,便是掌控在裴家手中的‘钱庄’。
前世,他亦是这般布局。
然而他自知,前世这一步棋能成,是因阿宝在政事上从不避讳他,甚至常常和他议政。
他自然而然,能左右她任免朝臣的决定。
但他重生而来这一世,阿宝虽是爱慕他,但她如今对他这种爱慕份量,远远比不上前世的独一无二。
因而,若是想让阿宝主动开口。
‘裴哥哥觉得,谁才是三州总督的最合适人选?’
怕是,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