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羡失去菜单的掩护后,心态崩了。
她在意的并不是被误解和哥哥的关系,而是形象问题。
怎么说呢,其实她有点死宅属性,待在家里的时候一直很随性,讲究的就是一个舒适,通常来说,只要周末不出去,必定集齐邋遢女孩三件套——
随意扎起的丸子头,油光满面的脸,外加毫无版型可言的男款t恤。今天更夸张,因为和荆焱吵架的关系,哭了一个晚上,脸都浮肿了。
荆羡感受到那人肆无忌惮的眼神,不得不欲盖弥彰地拿手背遮着眉骨,视线无处安放,落到桌子下边,结果自己脚上那双不修边幅的黑色人字拖让她更尴尬了。
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她!
她在学校苦心经营的完美女神形象,全特么毁了。
荆焱欲哭无泪,想到初中那会儿读的心灵鸡汤,原来书上说的都是真的。
【每个女孩子都应该收拾妥当再出门,因为你永远无法预料下一秒,你的心上人会从哪个角落蹦出来。】
是的,眼下她已经深深认识到了这种错误。
可惜太迟了。
耳边还有煽风点火的人在调侃:“淮哥,人家装不认识你呢。”
荆羡认得这道有特色的变声期鸭公嗓音,来自容淮身边的小跟班。姓邵,单名一个忠字,这位人如其名,整日鞍前马后端茶送水,像极了服侍皇帝左右的内务官。
她没辙了,叹口气,放下手来。
表白是一个月前的事儿了,当时在ktv偶遇,恰逢隔壁包厢是他们班的,她喝了点酒精饮料,脑子一热就强行过去唱了首《小情歌》,一曲罢了还当着众人的面问他——
【容淮,好听吗?】
结果他全程都在玩手机,闻见这句话才抬起头来,不咸不淡看了她一眼,语调懒洋洋的:“你走错包厢了吧。”
现场全是哄笑。
那会儿还没觉得丢脸,等酒醒了后,才意识到这行为有多蠢。第二天去学校,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儿,走到哪里都是窃窃私语。
想起这段经历,荆羡懊恼极了,她原先打算的是隐姓埋名低调一阵子,等高考完了去同一个大学再从长计议。
可眼下狭路相逢,情况就有点微妙了。
少年白皙修长的手还撑在桌角,指尖捻着那张塑封的菜单,慢条斯理地道:“看起来还挺好吃的。”
老板是何等的人精,一看有生意要来了,立马招呼伙计搬了几条长凳来,往四四方方的小桌子上又架了张圆台面。
动作迅捷如闪电,丝毫没给人拒绝的机会。
“你们认识的吧?那再加点东西?”他拿着记账的小本本,满脸堆笑:“我这里烧烤可是一绝啊,整个商业广场找不出第二家这么好吃的。”
容淮笑了笑:“那还真得试试。”
太子爷发话了,七八个人顺势就坐了下来,马忠一溜烟地报着菜名,一副财大气粗的架势。
荆羡压力山大,坦白讲她当然是很愿意同喜欢的男生坐在一起吃夜宵的,可对面坐着荆焱,她一直能感受到冷冽的目光若有似无徘徊在周遭……
有种被家长撞破早恋的羞耻感。
她坐不住了,想要起身时,原本一直站着的人坐到了身侧。
少年清冽的气息里混着点熟悉的薄荷味儿,应该是洗澡时沾上的,她们家也有这个牌子的洗漱用品,联想到自己和他用同一款沐浴乳,荆羡没出息地脸红了。
面前的桌面被人叩了叩。
荆焱冷着嗓子:“忧忧。”
她回过神来,一个哥字还萦绕在舌尖,又被他打断。
“走了。”荆焱面无表情地从皮夹里抽出两张钞票,放到桌上,对着还在死命游说加菜的中年男子道:“结账。”
老板这会儿脑子又转不过弯来:“哎?你们的菜也没上呢?”
“我们不吃了。”荆焱懒得和他多费口舌,找零的钱也不要了,瞥见大花猫状态的少女,想了想桌上的纸巾不干净,拿袖子帮她擦了下沾着可乐的唇角,低声道:“回家了。”
兄妹间极其自然的动作,看在不知情人眼里,无视是等同于情侣间的甜蜜狗粮。
马超下意识看向容淮。
少年掰开一次性筷子,正慢条斯理剔着上头的毛刺,眉眼是一贯的漫不经心,看不出喜怒。
马超犹豫了,有些吃不准老大的心思,要说他对校花有意思,可那天在ktv一点面子都没给她,当众打脸。但要说没意思,怎么会见到她和新欢亲亲我我后,顺水推舟就和人家坐了一桌呢?
难道不是监视?不是吃醋?不是骨子里的占有欲?
马超成绩不行,脑补能力却极其出众,抱着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的心态,他拍了下桌板,嚷道:“什么意思?不给面子是不是?”
容淮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马超感觉受到了爱的鼓舞,更加来劲了,单脚踩着椅子,气焰嚣张地道:“就算我们淮哥看不上,也轮不到你,知道吗,小白脸?”
其余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荆羡火腾地上来了,她从小到大都默默跟在荆焱屁股后面作守护天使,一点亏都不肯让她哥吃,几乎都成条件反射了。
“你有病啊?”她一脚就把对方踩着的椅子给踹翻了,怒道:“不会说话就闭上嘴。”
椅子裂了,现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脑子里都划过一长串的问号。
这还是他们学校清纯可人的酒窝女神吗?
半晌,还是老板打破了沉默,哭天喊地嚷嚷着这把长椅有多珍贵,陪伴了多少年云云,直到荆焱拿纸币堵上了他的嘴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荆羡也意识到了苦心经营的人设崩塌了,懊恼地咬着唇,一声不吭。
气氛僵持。
大多人都站着,唯有容淮还波澜不惊地保持原状,他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在翻那张菜单,低垂着眼睫,仿佛听不见外界的喧闹。
马超凑过去:“淮哥……”
“还吃不吃了?”他抬眸。
跟班们你瞅我我瞅你,而后点点头。
少年的脸色冷下来,原本俊秀无双的眉眼间都是低气压,整个人阴沉得可怕:“吃就给老子坐下。”
哗啦啦,瞬间排排坐好。
荆羡目瞪口呆,这一刻才发觉自己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他。
她曾经打听了好多有关他的消息,都记在本子上。
比如他长期霸占年级第一宝座,却不服从校规三天两头旷课,让教导主任又爱又恨。
又比如他面对外校混混们挑衅,一个人单挑人家三四个,打得对方求爷爷告奶奶跪了整整一小时,才收手。
他不但让全校女生死心塌地,也同时拥有着让同年龄段男生们俯首称臣的人格魅力。
只是这帮子平时横着走的坏学生们,眼下为了容淮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真的大丈夫吗?
荆羡看傻了眼,被她哥拉走了。
走出了几米,她没忍住,回过头去。
他支着额头,百无聊赖地听身边的人说话,打火机在纤长的手指间翻转,花样百出。
她看了一会儿,脑袋被人不轻不重拍了下。
荆焱扯了下唇:“矜持呢?”
荆羡笑嘻嘻的:“很帅对不对?”
“长相能当饭吃?”荆焱皱着眉,看着妹妹一厢情愿的样子,摇摇头道:“你别花太多时间在这个人身上。”
“为什么?”
“他不适合你。”
荆羡垂着头不吱声,趁着哥哥没注意,再度偷偷扭过头去。
这回他像是注意到了,隔着人群,远远眺过来。
她立刻做贼心虚移开视线,无奈心跳一下比一下重,脸上也热得不行,只能拿手在颊边扇着。
回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回房时,荆焱拦住了她。
“忧忧,我没和你开玩笑,你还小,有些东西……”他斟酌了下,缓缓道:“虽然我没比你大多少,但我看得出来,姓容的那小子没怎么上心,他也不像是那种关注情情爱爱的人。”
荆羡感觉心底的软肉被戳了一下,着急地道:“哥,我可以……”
荆焱叹息:“不想看你以后难过。”
她怔了片刻,小声道:“你对我没信心吗?”
荆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他的妹妹,从小生长环境就很单纯,也没什么勾心斗角的破事儿,活得没心没肺。而那个人,一看就心思深沉阴郁难测……
光明和黑暗,本来就是对立面。
但是面对她大眼里的希冀,他不忍心泼她冷水,只能把哈姆太郎塞到她怀里,郑重道:“那就高考完了,再说。”
荆羡敬了个礼:“不瞒你说,我也正有此意,他成绩太好了,我高三要拼一把了。”
荆焱笑笑没答腔。
她准备关上房门,看到她哥还站在外面没走,探出脑袋:“别和爸妈说,尤其是我爸!”
宠女狂魔荆念,万一上线就很麻烦了。
“知道了,不过……”荆焱欲言又止。
“放心放心放心!”她双手合十:“如果有一天我伤心了,一定抽身而退。”
总算摆平了哥哥,荆羡洗完澡躺到床上,明明是午夜了,可经过刚才那个插曲,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手机在黑暗里荧荧亮着光。
她小心解锁了屏保,来到私密文件夹,里头全是她之前痴汉行为无法控制时偷拍的照片和视频。
翻到最后时,手指顿了下。
她点开了视频。
人声鼎沸的地下拳馆,还有嘴角沾血笑容狠戾的少年,他面无表情地将壮汉击倒在地,而后看向巨大的记分牌,属于他的代号下面,奖金累积到了三十万。
进度条拉得很快,短短五十秒的录影,在仅剩的几秒时,更衣室外,他侧过头,看向了镜头,冰霜覆雪的眼里划过一丝意外。
荆羡深呼吸,关掉了播放器,真是每看一次都心惊肉跳。
哎,现在想抽身都来不及了。
因为知道了他太多秘密。
他就像是个拥有无数迷点的藏宝之地,吸引着好奇心重的人前行……
喜欢上这样的人,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荆羡直挺挺地躺着,浑浑噩噩想了很久,意识开始涣散,眼瞧着要进入梦乡,手机震了一下。
她眯着眼,点开了短消息。
十一个字数相当眼熟,尽管没存,依旧触目惊心。
【那天的小情歌,我没听清楚,下周一晚自习后,来楼顶再唱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不行了,这个番外,感觉写着写着要变长篇了。
我要加快进度=。=
我说一下,这个番外没什么三观,看着爽就好。
另外,容淮有点少儿不宜。
谢谢小宝贝们的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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