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几乎是立刻露出了低落的神情,他垂着眸,鸢色的瞳仁里可怜巴巴地倒映着地面的轮廓,被我锤了一下后才期期艾艾地开口,“那家伙说的话十句里面有九句半是假的,小绮不可以随便相信那种人啦。”
我冷笑了两声,把他往门外一拉,确定其他人应该看不到我俩了之后才故作疑惑道,“真的吗?你就一点点都没有这种想法吗?”
这家伙明显走神了一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的,略微滚了滚喉结,然后大概是意识到他这次大抵不可能轻易过关,立刻改换了一种态度。
原本的委屈神色瞬间随着他眉眼与唇形的走向显得忧郁起来,变脸速度快到哪怕是奥斯卡奖获得者看了都要直呼内行的程度,他小声道,“我只是想确保我对你而言是有价值的......我只是、想被你需要。”
“我没有不需要你?”我困惑了一瞬,又神色险恶起来,“还是说你觉得只有‘求你’才是需要你的表现?”
“哎?才不是呢。”太宰立刻否认道,“哪怕是命令我也完全没关系,只要让我参与到你的人生中就好,多需要我一点吧?”
“我哪里不需要你——不对,你特么别给我混淆平时和特殊情况啊!”他这分明是打算把眼下这种特殊情况在轻描淡写之间归为日常,紧接着就可以把我的注意力从原本的话题上分散开,“你就是不怀好意吧?!”
太宰沉默了片刻,在又被我掐了一把脸蛋之后这才低落地开口,“真的没有,原本我只是想开个玩笑而已......”
结果他越说越无辜,甚至还敢用谴责的眼神盼我,“毕竟,现在这样我又不会做什么嘛,我又不是森先生......”
“真的?”我故意质疑道,“完全不是想听我求你?感情这种事理所当然是双向的吧,我也不是那么死板的人,只要你承认了,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实现你的愿望嘛。”
简直就像是打翻了垃圾桶后被吊在眼前的小鱼干诱惑着认了罪的小猫咪,此刻正一边挨训一边泪眼朦胧地咪呜咪呜着用爪子使劲勾小鱼干。
我‘呵呵’了两声,扭过头重新推开了武装侦探社的大门,一抬头就看到一堆人正围着门口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我:......
幸好我为了以防万一跟太宰说话时用的都是中文,不然我替人尴尬的毛病现在就要当场发作了......
被完全没有饵料的直钩钓上来的青花鱼显然非常不满意地开始吐起了黑泥,“国木田君,没必要感到好奇,反正这对你和另一个我来说大概都是这辈子都不需要了解的议题。”
他说完,没有理会国木田独步的异议和武侦宰的冷笑,扭过头去看了眼已经开始冒冷汗的中岛敦,意味深长地微笑道,“敦君......算了。”
“唉?!”完全没有感到安慰的小老虎反而更加惊慌失措了,因为就他对武装侦探社的太宰先生的了解来看,无论是哪个太宰治都绝对不是什么善解人意的类型啊!
我立刻赶在这家伙吐出更多黑泥之前把他拦了下来,他这才勉为其难地闭上了嘴,恢复了一贯冷淡的神色。
也差不多就在同时,身后武装侦探社的大门再一次被人推开,来人并没有第一时间望向室内,而是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打开了他随身带着的公文包,翻出了一叠资料,紧接着才神色凝重道,“那个人的异能——太宰君?!”
说实话,坂口安吾已经都快养成了看到太宰治就开始胃痛的条件反射了。
对他的背叛始终难以介怀的太宰治虽然没有想过要真正下手取走他的性命,但做为记仇到了某种极端的典型,那位前任黑手党干部可是着实给他找了不少麻烦。
无论是在坂口安吾本来就忙的头晕目眩的同时给他找事,还是在某些棘手的事件发生时在旁边推波助澜,总之就是怎么能恶心他怎么来,以至于光是听到‘太宰治’这三个字,坂口安吾就已经开始生理性的不适了。
而现在两个太宰治同时出现在他眼前,尤其是其中一个还一副比曾经在港口Mafia时的穿着还要更加黑手党的打扮......简直就是噩梦,不、地狱吧?!
坂口安吾望着室内,跟众人面面相觑了片刻,又倏地把眼镜从鼻梁上摘了下来,用眼镜布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下,就好像是抱着‘肯定是我看错了,说不定只是块太宰治形状的污渍’这样自欺欺人的态度开始逃避现实。
只不过此刻的太宰正好不爽到了极致,坂口安吾算是直接撞火箭发射口上了,这位曾经的港口Mafia的首领双手环在身前,略微扬起眉峰,语调和煦道,“这不是安吾么?真是稀客,异能特务科一贯如此高效,真是令我欣慰。”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真诚而恳切,只是内容却怎么听怎么令人觉得不对劲,“一晚上过去居然就已经猜出幕后主使的异能的确可能跟运气有关了,真是难得,虽然我昨天就已经告诉过你们结论,但能这么快速而秘密地将结果归于‘运气’,哪怕除此之外一无所知也已经很令人感动了。”
“不......异能特务科也不至于如此不济啊。”坂口安吾长叹了一口气,刚想说什么就被太宰打断了。
对方原本真诚的神色此刻一扫而空,再不掩饰自己此刻恶劣至极的心情,“我知道,无非就是背景猜测已经对方的死活可能会对国际局势造成的影响一类的空话,反正异能特务科可不会在意对方对横滨造成的一点‘小小影响’,而是要着眼于‘全日本的未来’不是么?”
就在坂口安吾被怼到哑口无言的同时,武侦宰这会才从看戏状态悠悠然地飘了出来,学着太宰刚刚的表情同样诚恳地叫了一声坂口安吾的名字,甚至就连打招呼的用语都和方才一模一样,最多只是语气稍有不同,“这不是安吾吗?真是稀客。”
坂口安吾被这一套连击下来终于破防了,他捂着肚子神色恍惚地靠到了门框处,“这就是地狱吗......”
国木田独步终于看不下去了,他一把把武侦宰拉开,“你这家伙不要在旁边故意推波助澜啊!”
武侦宰耸了耸肩,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只是在正常的打招呼而已,其他的什么都没说呢?”
但坂口安吾不愧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深呼吸道,“我知道太宰君对于异能特务科有很多不满,但这些都是必要的考虑......”
太宰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曲起食指,抵在唇边,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下某个字眼,“‘不满’?啊,那倒没有,异能特务科还没有让我感到不满的资格......或者说,虽然他们曾经的确让我不满过,但是后来他们还算识时务,所以我姑且原谅了他们曾经的冒犯。”
“太宰君,你......”就在坂口安吾皱着眉想要追问下去的时候,一旁的武侦宰鼓了鼓掌,把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好了好了,不要深究那种旁枝末节的东西嘛,安吾,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吧?”
他说着,又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另一个自己,随口解释道,“那家伙有点欲求不满,不要理他就好了。”
夏绮:......
太宰:......
坂口安吾:......
一旁的中岛敦下意识地结巴道,“太、太宰先生?”
武侦宰直截了当地把对方此刻叫住他的意思当成了疑问,故作无辜道,“哎?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只是把‘因为诉求没有得到满足所以感到不快’简化了一下罢了,这么明显答案还要我说的这么详细么?只要看表情就能看出来了吧?”
问题是你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吧?!而且还生怕别人不误会似的特地选了个最有歧义的说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