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在冷静了片刻后,我原本恨牙痒痒愤怒之情赫然消散了不少,只余下了深深无奈。
说不感动肯定是假,毕竟太宰治明明都已经没有了过往与我相处记忆,却仍旧在与我相遇时再度对我一见钟情......这也太,令人难以想象了一点。
可是这家伙实在是太偏执了,在某些地方又实在是太过敏感而多疑,自卑而又自傲,一旦决定事情就很难再改变。
我已经犯了一次错误,绝不能再犯第二次了。
“请不要急着拒绝我。”在我下定决心开口之前,太宰治率先道,他语气中甚至染着一点轻微委屈之意,“我......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也绝不会提出什么过分要求,如果你不愿意话我可以不跟你有任何肢体接触——我只是希望你能陪我在我身边一段时间,不会很长,作为回报,你可以向我提出任意一个要求。”
没有必要,我根本不需要冒这样风险,按照计划,我甚至只要安静地等待就可以了......等到我收到那则消息一天。
也因此,我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
“小姐......好狠心。”眼前青年偏长眼睫微微颤动,在昏黄路灯下,摇曳出了近乎垂泪般神态。
我这会终于能定下心来打量一下此刻太宰治,他虽然比之前看上去骨架更加挺拔,但神态之间精神却明显差上了很多,原本还能隐约窥见生气在此刻荡然无存,只余下了满心死志,就像是一朵快要被自己藤蔓勒死花,分明是如此怪异,但在这个人身上却又显得无比和谐。
“那我只有最后一个请求了。”他这样说道,“在不久之后,若是我有幸得以如愿以偿地离世,希望你能为我献上一束花——什么花都好,哪怕是路边折也无所谓。”
“倘若你能答应我这件事,我承诺还是照旧。”
“......为什么?”我在某一刻近乎忘记了要怎么样去呼吸,好半晌后才从齿缝间挤出了几个字。
“唔,人都是要死,这是很正常事?”太宰治笑了起来,“只是理由不同罢了,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区别。”
“不是这个。”我再次问道,“为什么?”
“没有什么特别理由。”他垂了垂眸,声音轻到近乎喃喃自语地步,“或许,我只是不太好意思直接对你说,‘希望你能一直记得我’罢了......毕竟哪怕是我都明白,这实在是个奇怪且过分要求?”
“但是我想,这笔交易本身就已足够怪诞了吧。”
眼前青年谈起自己后事时并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就好像全然不在意一般,只是在提及最后那句话时,他眼眸中才稍微折射出了少许烁光。
我呼吸近乎停滞了片刻,一股难言悲伤在此刻缓缓地流淌过了我心尖,像是一场突如其来春雨一般,润.湿了我眼帘。
靠,这个家伙,真是......
“你之前问那个问题,再问一遍。”
“在不久之后,若是我——”
“再上一个。”
那只原本还带着点憔悴之意鸢色眼眸一瞬间亮了起来,就像是闪闪发光宝石一般,璀璨夺目,“我希望小姐你能陪在我身边一段时间?”
“别高兴太早,我要求你可能无法接受。”我神色平静地盯着他打量了片刻,竖起了三根手指,“首先,把你办公室内所有东西都展示给我,包括暗格内,然后,如果有我想要,我要随时保有随意选三类东西带走权力。”
其实我提这个要求时候压根没想着太宰治会接受,毕竟就连我自己都觉得离谱......虽然我并不在意,但其实最贵重东西应该是各种机密文件才对,而且我用还是‘三类’而非是‘三件’。
与其说我是真打算冒这个险,不如说我只是想把太宰治给我压力丢回给他——你看,不是我不想答应你,是你无法实现我要求呀,我也不用太过于心不忍。
那当然特么是压力,哪怕他说确是他内心所思所想,但是这个以退为进语序他要不是故意我能直接跑港口Mafia大楼底下跟他表白,反正他说是任意一个要求,那我既然提出了我条件,他不能接受是他事,至少我心里这关就能过去了。
至于那家伙自己念头通不通达?
在他说会限制我自由那一刻,这种问题就属于关我屁事范畴了。
毕竟真正陪了我十数年是太宰,而非眼前此刻‘太宰治’呀。
但令我没想到是,太宰治几乎没怎么思考,直接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就稍微有些尴尬,他不会是打定主意要食言了吧?
“那么,小姐要现在去看吗?”他这么问道,又略显为难地抿了抿唇,“但是我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小姐名字......”
“夏绮。”
他轻声咀嚼了一下我名字,“绮丽盛夏么,确很适合你。”
我这下反倒有些惊讶,“你知道中文怎么写?”
“之前有学过。”太宰治解释道,“虽然不太记得原因了,但......好像觉得必须要去学,所以就去学了。”
md,这种没人性话都说出来,脑子好使就是了不起啊!!你都忙成什么样了居然还有空去学中文??
我想了想,又补充道,“包括你身上带。”
“这是当然。”他毫无异议地垂下了眼帘,“请不用担心我会食言,其实就算夏小姐你要全部拿走也没关系,这种身外之物对我而言本就没有什么用途......我只是怕你会失望。”
“那也没办法。”我耸了耸肩,反过来问他,“现在去看没关系么?你不是打算来喝一杯?”
太宰治回答我,“不,我只是出来走走。”
他露出了些微低落神情,“我平时不能喝酒,喝酒会影响到工作。”
我严重怀疑这是因为他发现了装可怜这一招对我有用,因此才故意那么隐晦地强调自己到底有多可怜。
但是我已经知道了野猫摸不得,这样皮毛柔顺又乖巧可爱猫咪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一旦靠太近就会直接从小猫咪变成噬人猛兽,都重开一把了怎么着我也得学聪明了!
所以我刻意冷淡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接话。
那只鸢色眸略显期待地注视了我片刻,又很快转而变成了星点失落,“那,请跟我来吧?”
像是怕我多想似,太宰治飞快地补充道,“我办公室后面有配套卧室和休息室,请不用担心,我基本上......没有睡眠需求,哪怕小寐一下沙发也就足够了,卧室你可以随意使用,未经允许我不会进去。”
当他带着我从密道直接通到首领办公室时,我颇感好奇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注意到太宰治单手摸着衣兜,倏地晦暗了少许眸色,但就在我转头去看他那一瞬,他神色又恢复了原本清雅。
其实首领办公室里文件虽然机密,但大都具有很强时效性,尤其是对方进来后一眼都没有投给就散落在桌面上文件,而是在四处张望,就说明她对这些文件确有些兴致缺缺。
但是她并不缺金钱......在刚刚已经调查完了对方背景太宰治颇为遗憾地想到,如果她缺是这样物质上东西,他完全可以给她更多。
所以......她到底想要什么呢?
结果对方在屋内转悠了一圈之后,突然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单手抵着下颚,慢条斯理地问了一个问题,“那,你也包括在内吗?”
太宰治猛地瞪大了漂亮鸢眸,一时之间看起来竟显得有些无措,在怔愣了片刻后,他挣扎了许久,一会想着她胃口可真不小,不图谋其他是因为她想连着他和港口Mafia一并吃掉,一会又想着这样好像也......不错,不如说,这样未来反而开始让他稍微有一些心生期待。
但他很快就从这样错觉中抽身而出,努力忽视自己仿佛被自己亲手剜去一块以至于空落落内心,微笑着拒绝道,“抱歉,唯有这个不可以哦。”
只是他在说完这句话后,莫名地感觉从对方眸中看出了少许欣慰之意......是错觉吗?
果然,冷处理是对!我真是天才啊!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偷笑出声来,虽然我一般不太喜欢被别人拒绝,但是这一次我很满意,非常满意,甚至有那么一点想给他鼓掌,恭喜太宰治终于脱离了低级趣味,不再每天都想着谈情说爱,而是成为了高级事业脑!
果然人类内卷终极就是一心事业啊,太棒了。
在竭力将那种狂喜按捺而下之后,我微笑道,“那,可以让我看看其他东西吗?”
太宰治靠在办公桌旁望了望我,有些迟疑地问,“你生气了吗?”
“不,没有。”怎么可能,没有当场哼一曲欢乐颂已经是我能忍表现了好不好,我立刻回答他,“是我刚刚提问题过分了。”
“我、”他像是非常艰难地做出了某种决定,一手按住了身后厚重实木桌面,一手用细长食指勾住了自己领结,往下一拉,“如果只是身.体话——”
我:............
“不,请不要勉强。”我立刻死死攥住了他手腕,制止了他动作,在他下意识地后退避让中故作惋惜道,“如果没有办法得到太宰先生全部话,果然还是算了吧。”
靠,我居然也有一天能说出这种台词来!天哪,所谓山不转水转,结果转成这样了吗?那还真是有点太令人惊喜了吧?保持住,一定要保持住!
我努力忍住了现在就把那种强取豪夺剧本反过来在他身上全部演一遍,让他知道我之前心情到底有多生草冲动,反客为主道,“我并不想让你为难。”
太宰治明显有些挣扎地松开了手,神态低落地从衣兜内掏出了几样物品,包括一些零零碎碎曲别针和刀片一类物什,最后又在桌面上放下了两样东西。
其中一样是一条铂金项链,还有一样则是一块与他眸色别无二致宝石。
因为心知自己演技肯定瞒不过他,我干脆也就毫不掩饰自己对于那块宝石好感,凑过来问他,“这是什么宝石?”
倒不是我不想直接伸手去试,但是我不敢赌太宰治人间失格到底能不能中断传送,而且既然答应了他,我或许还是想要履行自己承诺。
毕竟他明明都忘记了我,却还是在忙要命时候去学了中文......所以说,要是他把这种劲头用在正道上,我也不至于这么纠结啊!有时候真会拿这家伙没办法。
“你喜欢宝石吗?”他好像想了想,“这只是一块别人赠送给我黄宝石而已,之所以随身带着......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理由,是因为习惯了吧?如果你想要话,我可以让他们拿一些更好送给你。”
我顺势应下来,“好,那其中一样就是宝石了,但是我全都要!”
太宰治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略微弯了弯精致眉眼,“也可以哦?等下让他们装好送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