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放下陶碗,盯着碗中的稀饭,千千如同自言自语般道,“我们进入大山已经有一年了吧。”
“恩,怎么了?”牛二没事儿人一般抬起头看了一眼千千,随即低下继续猛攻碗里的稀饭。
“你打算还等到什么时候去道虚观?”千千抬起头看着牛二,心里默默想着,如果不是为了自己,恐怕他早和心月相见了吧。
牛二微微一愣,瞬间反应过来,抬头笑道:“不急,再等等吧。”
“我急。”深秋天寒,腾腾白气从木桌中央的稀饭盆中腾腾而起,阻隔在两人之间,让千千的视线有些朦胧。
“去道虚观做什么?”古灵儿瞪大眼睛看了看牛二,又看了看千千,有些不明所以。
“吼”角落里,黑猿举起空碗叫了一声。
“你跟着掺和什么?”牛二抬头瞪了黑猿一眼,“老实在这儿呆着,等我回来。”
“吼”黑猿一双血红色眼睛瞪着牛二,不满地叫道。
“你去顶个屁,整天想砸扁这个砸扁那个,不怕哪天被人砸扁。”牛二立刻针锋相对,努力瞪大眼睛和黑猿对视。
“明天走。”千千表情依旧淡漠,说完转头看着古灵儿道,“顺便送你回家。”
回家?古灵儿愣了一愣。在这儿的一年多里,虽然时间不长,但却记忆深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的修炼、劳动让她有种深深的归属感,潜意识里,早已把这里当成家。
牛二也放下饭碗,点了点头,转身带着黑猿没入漫天星光中。
“千千姐,二哥他怎么了?”直到牛二消失,古灵儿才收回目光,一边收拾桌上碗筷一边道。
“他才是我们中最苦的人。”千千长叹一声,拉着古灵儿坐到身旁。
一年来的朝夕相处,尤其是古灵儿每日为她煎药换药,洗衣喂饭,让她也生出一股莫名的感动,身体好后,对古灵儿更加亲近,如亲姐妹般,否则也不会说出白日那翻话。
“二哥怎么了?”古灵儿起身泡了两杯茶才坐回牛二身旁瞪大眼睛问道。
千千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转动着茶杯:“那次我们本来是要去道虚观的,因为牛二的一个朋友在道虚观,只是中途遇到你们,才发生冲突,否则”
古灵儿注意到,千千说到牛二的那个朋友时,语气微微停顿,而且,看她的表情,似乎不仅仅是在道虚观那么简单。只是这些事,千千不愿说,她也不好追问,点了点头道:“那我们明天上路吧,希望二哥见到那个朋友能开心。”
会么?会吧!千千没有回答,目光落在窗外的夜空中。
他虽然口里不说,但一直期盼的不就是这个吗?或许,也该是分开的时候了
※※※
大山的清晨分外壮美。天卷云涛,吞吐雾气。如同一个伟岸无比的巨人,从沉睡中朦朦醒来,澎湃的生机喷薄而出,带来一天的希望!
天刚蒙蒙亮,牛二三人就已经收拾完毕。
看了一眼住了一年之久的茅屋,刚刚收割的庄稼,储存好的粮食,牛二豁然转身,头也不回走向山外。
千千和古灵儿也感慨万千。一年的生活,无论当初出于什么原因来到这里,都已经过去,即将离开的时候,回过头来看看走过的路,有担心、有泪水、有委屈、有叛逆;有耕耘、有累积、有升华、有质变。直到现在,都变成一种深深的眷恋,如同即将远行的游子作别家乡那般,心中酸楚,眼角湿润。
没有言语,没有声响,三人背起行囊,踏着朝霞渐行渐远,消失在天边。茅屋后的矮山上,一个孤独的黑色身影却始终伫立,一动不动。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看着三人离去的方向,落寂的神情清晰可见。
“吼”
一声巨吼,响彻山林,似乎是发泄心中的抑郁,又似乎再为游子送别。声音如滚滚波涛,传出很远,很远!
独自走在最前方的牛二身体微微一颤,迟疑一下又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走向山外。只是速度快了许多,似乎在逃命,更像是逃避!
十万大山,荒莽无边。其中猛兽繁多,更有妖兽横行其中,飞天囤地,无所不能。
在这里,没人敢御剑飞行,因为没人能保证密林中什么时候窜出一只强悍的妖兽龙卷长空。除非是修为强大到可以忽视天苍的一切。只是,这种人太少了,或者说在天苍大陆,根本就不存在,或许仙界会有,但他们却不会到这里来。这也是牛二当初为什么没学御剑术的原因。
虽然不能御剑飞行,但和一年前入山相比,三人的修为都有大幅提高,速度更快了许多。单脚点地,轻轻一跃,就已在三丈开外。牛二更是夸张,每次纵越,都超过五丈,如一道流光在密林中穿插,直奔山外。
三人前行,任谁都没注意到,他们身后,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如同小偷儿般紧紧跟随,起落之间,纵跃的距离甚至比牛二还要远,却没有丝毫声音,鬼鬼祟祟,跟着三人一路冲向山外。
夜幕时分,三个人走进乌衣镇,径直进入客栈。这三人,正是从山里刚走出的牛二、千千和古灵儿。
要了三间上房,简单沐浴之后,三人齐聚大堂叫了一桌酒菜。
如果说市井坊间是小道消息版本儿最多的地方,那酒饭茶肆绝对是流传最快的地方。乌衣镇虽然不大,但却也有采购山货贩卖茶叶、瓷器、盐巴的商人往来,更不时有江湖人士随着商队往返,中土修真界的消息就跟着源源不断流进来,在这个小小的客栈大厅传播。
牛二等人吃着酒菜,听着各种消息。此刻乌衣镇外,却有一个黑色身影徘徊不去,良久才没入山林。
“还有一个月就是连云剑宗的论道大会了,也不知道这趟能不能赶回去。”牛二三人刚刚坐定,临桌一个挎着腰刀的男子道。
牛二转过头去扫了一眼。临桌坐着八个人,都穿着短身紧衣,腰悬兵器,其中两人修为不弱,到了融合后期,只是已入中年,有生之年能破入金丹期已是极限,很难再有寸进。
“切,回去又能怎样?咱们这些人怕是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旁边一个灰衣人撇了撇嘴道。
“就算进不去,也能听到最新消息,总比窝在这儿要强得多。”第一个说话人一身青衣,说着四处看了看,眉头间有一丝不耐烦。
“贺老三你干这行儿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还没刚入行儿有耐性。”对面,一个黑衣汉子开口道。
贺老三一脸无精打采,直愣愣盯着桌面道:“论道大会呀,难道你们不想去看看?修真界第一次,南荒塞北那些高手肯定要来,到时候就是异常龙争虎斗,不能亲眼看到,也能听到从里面流传出来的最新消息,在这儿,恐怕怎么也是半个月之前的了,有什么意思?”
闻言,牛二和千千对视了一眼。他们在大山蜗居一年,没听到任何修真界的传闻,此次出山,却听到什么论道大会,都有一丝不解,静下心来继续听下去。
“那是那些仙人们的事,咱们呐,还是赚点儿银子养活老婆孩子来得实在。”旁边,灰衣男子说着转头喊了一声,“小二,快点,饿死大爷了。
“来了来了。”远远地,小二应了一声。
“哎,你说,这次论道大会谁能赢?”贺老三不死心,抬头看着灰衣男子道。
“关我屁事,大爷就只管吃饭睡觉,等回去拿银子给老婆作身新衣服,他们谁赢也不给我一文钱。”灰衣男子一翻白眼儿道。
“张老四我说你怎么老和我过不去。”贺老三脸上登时挂不住大声道。
“行了,你们。”黑衣汉子摆了摆手,随即道,“要我看,谁能赢还真说不准。”
“那有什么说不准,定然是连云剑宗掌教江月明夺魁。”
“对对,我看准是江月明,连云剑宗本就是第一大修真门派,又联手心禅寺和古剑院促成此事,在他们家门口论道,再不夺魁,丢死人了。”
“我看不一定,连云剑宗虽然号称第一大修真门派,但却仅限中土而已,这次听说南荒、塞北都有人来,没准儿还会惊动隐世门派,如果万一争斗起来,谁能赢还真不好说。”
“隐世门派,这你也信?前段时间那个玄玉门逆徒牛二身怀古武战技行走江湖,短短一个多月连挫恒岳掌门元玉真人,又脚踏铁家堡,重创古剑院,不就有人说隐世门派都被惊动了,会派人下山么?这么久了都没来,这次回来?笑话。”
“哎,别说,那个牛二真是厉害,凭借一己之力竟然打残了古剑院的莫剑北,那可是在修真界响当当的人物,可惜,那一战之后再也没人看到他,如果这次他参加,说不定会力挫南北夺魁。”
“得了吧,先不说有各派掌门在那盯着,就算连云剑宗也不是牛二能对付的,我最近听说,前段时间连云剑宗最杰出的三个弟子出世了,斩妖除魔,仗剑四方,一口气端掉一个上千人的马贼团伙,随后又出现在万里之外灭杀一只千年树妖,如果对上,我估计连云剑宗更强一些。”
“再强他们能把莫剑北打残?牛二可是活生生震随他的经脉,几处骨骼都打成粉末,也是报应,古剑院这么多年没干过什么好事,他们辖地范围内连做生意都难,上次我跟着张员外去他们辖地做生意,光两车盐巴就卖了四个月,真怀疑那的人难道不吃海盐?布匹最后赔钱卖掉,张员外那次最少赔了五百两纹银,回家听说大病一场,发誓再也不去那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牛二和千千到没什么,古灵儿则面色大变,盯着随意聊天的八个人。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牛二看了古灵儿一眼,端起酒杯浅酌一口,“做了人家就要说,这没什么。”
牛二话音刚落,旁边又传来一个声音:“那牛二也真心狠手辣,竟然灭了玄玉门满门,‘血魔’也不知是谁起的,估计和密宗那群邪魔外道有关系。”
牛二刚咽下的酒突然反上来,呛入气管,憋得满面通红,剧烈咳嗽起来,眼中的淡然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报应啊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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