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欧阳霓右手上的黑气褪尽,小蛋的伤势也基本康复。两人在坟前祭奠过那位无名老僧,双双离去,御剑前往翠霞山赶赴与鬼锋的紫竹轩之约。
而就在小蛋和欧阳霓离开的前一天早晨,一位广福寺的中年僧人化缘至亭林镇上,无意间发觉凤仪居门外的石墙上,竟然出现了天陆七大剑派翘楚云林禅寺的联络标记,印痕清晰新鲜,显然是刻下没有几日。
广福寺正是云林禅寺的旁系寺院之一,那中年僧人不仅认出了这道标记的涵义,更从中看出,标记主人在云林禅寺内竟拥有着无上超然的地位!
他震惊之下,立即进门求见,却意外从凤仪居伙计口中探听到当夜之事。这僧人闻听过后惊骇欲绝,再也无心化缘,匆匆赶回广福寺,将实情禀报主持。
未出三日,亭林镇附近的山林中突然出现上百名僧人。他们中有老有少,俱都面带焦灼,漫山遍野不断地在打听找寻着什么。很快,这些僧人便查找到小蛋和欧阳霓曾经栖身的那座密林,还有伫立溪畔的坟冢。
此事轰动了整个亭林镇,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而无名老僧以及小蛋和欧阳霓的身分来历,也在这些镇民的口中越传越神,彷佛个个都是亲眼所见。
翌日清晨,众僧化作两拨人马分道扬镳。云林禅寺现任的方丈无涯大师,率着座下六大弟子径直赶往翠霞山;剩下的大队人马,则护送那老僧的灵柩北归云林。
当日正午时分,无涯方丈一行已抵达翠霞山下的临仙镇。
无涯方丈乃天陆佛门领袖,又是正道泰斗,身分尊崇自不必言,兼之是有为而来,自然不能像普通仙林人物那般冒冒然闯上翠霞。
于是命大弟子空业执自己名帖,先行上山求见翠霞派掌门盛年,他却和余下五名弟子进了镇上一家茶馆,一边歇息一边等候回音。
这座茶馆规模不大,收拾得倒也颇为干净雅致,甚合无涯方丈心意。时至正午,茶馆里客人不少,三三两两聚成一桌,尽在海阔天空地闲聊。
那老板娘看上去五十余岁,布衣干净朴素,满面和气。她久居临仙镇,不知见过多少往来翠霞的仙林人物。一见无涯方丈和身后五名弟子的仪态气度,即知这一行僧众绝非常人,忙笑吟吟迎上来,引六人入桌。
无涯方丈落座,只点了壶香茶和四碟点心,稍用几口便停下来,似有意似无意往角落一桌瞧了眼,而后微合双目手捻佛珠,低声诵读经文,不再旁顾。
那桌上坐的是一名绿袍老妪,相貌丑陋,面色焦黄,一双绿幽幽的眸子里不时闪烁过森冷煞气,一望即知乃是魔道中人。
老妪身后,站着一名身材修长的年轻人,低垂双目正在为她按摩双肩,对周围发生的事一脸漠然,毫不关心。
那老妪察觉无涯方丈注意到自己,半睁半闭的眸子精光一闪,暗自冷哼道:“这老和尚看上去有点来头。可惜我有要事在身,不然会会他又何妨。”
敢情她多年僻居南荒,足迹罕至中土,竟未认出无涯方丈来。
正这时,忽听门外有一女子的声音说道:“卫大嫂,我和惊蛰一起来看您啦。”
老妪一怔,觉得这声音好生耳熟,不由自主朝茶馆外望去。站在她身后的年轻人,身躯亦几不可察觉地一颤,按在老妪肩头的双手微微一顿,旋即又恢复如常,只是将头垂得更低。
只见从门外进来一男一女,正是一身素服的农冰衣和卫惊蛰。
那老板娘听到农冰衣的声音,满脸欣喜迎上前去,说道:“冰衣,快进里头坐。”
卫惊蛰将手上拎的糕点瓜果等礼物递向老板娘,躬身唤道:“娘!”
原来这茶馆的主人便是卫惊蛰的母亲,当年卫惊蛰上翠霞山拜师学艺,她也在丁原、盛年等人的安排下来到临仙镇,开了一间茶馆,一晃便是二十余年。
卫母上下打量爱子,却并不去接卫惊蛰手上的东西,埋怨道:“这么久你都跑哪儿去了?也不和娘亲说上一声。”
卫惊蛰笑笑,道:“我陪农姑姑去了一次汉州,救治灾民,今早才赶回了翠霞。”
卫母见儿子平安归来,心里早已欢喜十分,却仍强板着脸道:“那也可以请人传个信啊,免得我老是记挂,替你担心,就怕你又在外面闯了什么祸事。”
农冰衣道:“大嫂放心,惊蛰沉稳干练,像足了他师父,从不惹事生非。”
卫母这才接过礼物,瞧见农冰衣一身素缟,诧异道:“冰衣,这是??”
农冰衣低声道:“我爷爷年前不幸被恶人所害,已撒手人寰。”
卫母震惊道:“农老爷子圣手仁心,哪个混帐王八蛋竟对他下手?”
话音方落,就听见角落里传来冷冷一哼。卫母自感觉不到什么,可农冰衣和卫惊蛰却齐齐一震,朝着老妪望去,立时红了眼睛。
所谓冤家路窄,那老妪不是别人,正是当日与欧阳修宏、丹火真君连手杀害农百草的饕心碧妪。
覆舟山一战,她掳走屈翠枫,也不杀他,只收作贴身家奴,肆意凌辱折磨。屈翠枫也像换了个人般,对饕心碧妪百般顺从,逆来顺受,极尽谦卑,将她伺候得无微不至,更绝口不提父母之仇。
过了年后,饕心碧妪闻听鬼锋与盛年将于翠霞山二次对决的消息,料定丁原与自己的大师兄情同手足,必定会前往观战,故此携了屈翠枫离开南荒。
在她想来,丁原与屈箭南乃生死之交,对其子屈翠枫的遭遇断断不能坐视不理,自己正可借此要挟,迫丁原用魔教至宝天殇琴换回屈翠枫。
未曾料到,她刚到翠霞山脚下,没见着丁原,却先撞上了卫惊蛰和农冰衣。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农冰衣乍见饕心碧妪,焉按捺得下心中仇恨,玉手一按慧心仙剑,便要出手为爷爷报仇。
却听一声柔和嗓音说道:“阿弥陀佛,农姑娘,卫小施主,不想咱们在这儿遇着。”
卫惊蛰闻声望去,见是无涯方丈正向自己和农冰衣含笑致意。他抑制住满腔怒火,悄然一按农冰衣执剑的纤手,低声道:“农姑姑,咱们先去见过无涯方丈,再找那妖妇算帐不迟。”迈步走到无涯方丈跟前,施礼道:“晚辈拜见无涯大师。”
饕心碧妪心头一沉,暗道:“无涯??这老和尚居然就是云林禅寺的方丈?难怪有点气派。”
只听无涯方丈说道:“农姑娘,令祖的事老衲业已听闻,心中深感悲痛。佛经有云:『无生无灭,无去无来』。农老施主一生行善,功德无量。而今脱离苦海,往升极乐,老衲又是代他欢喜。”
农冰衣双目紧盯饕心碧妪,惟恐她突然脱逃,耐着性子回答道:“多谢大师宽慰。”
卫惊蛰问道:“大师,您怎也来了翠霞?”
无涯方丈道:“数日前,敝寺的上代长老ii”
话没说完,猛听农冰衣一声断喝道:“妖妇,往哪里走?”却是饕心碧妪已然起身,像是要结帐离去。
饕心碧妪早料到农冰衣不会放过自己,她当然也不至于怕了这两个年轻人,冷笑道:“想替农百草报仇么,只管上来。”
农冰衣仙剑铿然出鞘,怒喝道:“妖妇,妳怕我不来么?”纵身挥剑攻了上去。
卫惊蛰恐有误伤,回首道:“娘,请所有的客人赶紧离开,都不必结帐了!”掣出仙剑,靠将前去,却未急于出手。
饕心碧妪哪会把农冰衣放在眼里?大袖一挥,轻轻巧巧将短剑荡到一旁。
农冰衣正待出招,蓦然瞧见饕心碧妪身后站立的屈翠枫,不由一愣道:“小屈?”
屈翠枫恍若未闻,连头都不抬一下。
卫惊蛰更觉惊异,道:“翠枫,你怎么了?”
饕心碧妪喋喋怪笑道:“他现在是老身的家奴,昔日的屈翠枫早已死翘翘了!”
农冰衣惊愕道:“不好,小屈定然是中了这老妖婆的邪法,心神迷失,连我和小卫都认不出来。否则他又焉能忘记父母血仇,向这老妖婆卑躬屈膝?”
可再仔细一看屈翠枫的神色,虽冷漠木然,却绝不像迷失自我的模样,农冰衣心中不禁愈发疑惑,道:“小屈,你怎么不说话?”
孰知屈翠枫宛若聋了一般,照旧没有响应。
卫惊蛰见状,思忖道:“这里头定有古怪,必是这妖妇对翠枫暗中作了什么手脚,需得先将她拿下!”
他一声清啸,迈步上前道:“得罪了!”仙剑大开大合,向饕心碧妪当头劈落。
饕心碧妪见这一剑雄浑重拙,气势豪迈,心下也不敢怠慢,暗道:“这小子留着也是个祸患,只是此地与翠霞派近在咫尺,又有云林禅寺的无涯方丈在座,不宜与这两个娃娃纠缠,还是尽早脱身得好。”
她袖口中翠玉双飞燕倏地掠出,“叮叮”脆响叩开仙剑,侧身往茶馆外闯去。
农冰衣伫立一旁蓄势多时,见饕心碧妪要走,口中娇叱,振剑攻去。
饕心碧妪侧身探爪,在慧心短剑上一按一推,剑锋颤鸣回切向农冰衣的咽喉。
农冰衣一凛,晓得自己急于报仇,无形里犯下心浮气躁的大错,教对方抓住了破绽。她急忙翻腕拧身,朝侧旁一闪,慧心短剑从胸前一滑而过。
饕心碧妪并不恋战,嘿嘿阴笑道:“两个不自量力的娃儿,今日暂且寄下你们的人头,待老身日后有空再取。”说着话松开破戮爪,身影已飘飞到门口。
冷不防眼前人影一晃,无涯方丈如行云流水般飘身而至,双手合十拦住去路,低诵佛号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请留步。”
饕心碧妪煞住身形,冷然道:“老和尚,出家人身在五行外,不理红尘事,劝你莫要多管闲事,免得引火烧身。”
卫惊蛰与农冰衣见无涯方丈出面,一左一右站定在饕心碧妪身后,静观其变。
无涯方丈神情平和,摇头道:“女施主满身戾气,罪业深重,早晚难逃因果报应。以老衲愚见,还是尽早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饕心碧妪呲牙道:“老和尚,你一把年纪,说话却这么天真。就算我肯放下刀,身后的两个娃娃便能善罢罢休么?要不你先说动他们,老身或可考虑你的建议。”
农冰衣忙道:“大师莫要上这妖妇的当。她阴险狡诈,作恶多端,哪会诚心悔改?”
饕心碧妪哼道:“老和尚,听见没有?纵是我愿意悔过向善,人家也不肯饶过。”
乘无涯大师一愣神的工夫,饕心碧妪突然身形启动,如投怀送抱朝对方身前撞去。
无涯大师错愕道:“女施主!”不由自主身形一让,双手轻推,在身前一挡。
饕心碧妪算准无涯方丈自恃身分,爱惜羽毛,绝不会猝下重手,更不敢让自己真格倒进他的怀里,故此才冒险一搏,果然一如所愿。
她人在空中拍出左掌,与无涯大师的掌力凌空一撞,借势转身飞旋,破窗掠出,长声笑道:“有劳大师亲手相送!”
卫惊蛰和农冰衣欲阻不及,不约而同飞身从窗口穿出,喝道:“妖妇休走!”
无涯方丈始知中计,心头一声苦笑。他身分非比等闲,自然不能像饕心碧妪那样借窗飞遁,一个闪身出门,站到街面上,却看一前两后三道身影朝西倏忽去远。
他正犹豫是否要追踪下去,忽地若有所觉,回头朝大街东首瞧去,就见远远地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翠霞派碧澜山庄庄主,丁原的岳父姬榄,在他身边一左一右,便是其妻和婉与上山投帖的空业和尚。
无涯方丈略一沉吟,吩咐道:“空慧、空定,你们二人立刻追上农姑娘,小心保护,莫要让她再生意外。”
空慧、空定二僧恭声应了,循着农冰衣等人的去向追下。忽听身旁风声响动,屈翠枫不声不响超过二僧,面色麻木漠然,如一具行尸走肉般去了。
那边姬榄遥遥抱拳,朗声笑道:“无涯大师莅临翠霞,敝派不克远迎,尚请恕罪。因盛师弟正在接待越秀、燕山两派的掌门,不便分身,特托在下前来迎迓。”
众所周知,姬榄乃翠霞六仙中姬别天的独子,现为翠霞派五大首座长老之一,地位之高非同小可。
更何况他的爱女姬雪雁嫁与丁原为妻,老丈人又是昔日正道十大高手之一的燃灯居士。以这样的身分远迎下山,可谓给足了云林禅寺面子。
无涯方丈霍然一省,心道:“三年前鬼锋连挑燕山、越秀两大剑派,更杀了燕山故掌门萧浣尘,与两家结下血仇。今次他们是报仇来了。”
想到方才在茶馆里的所遇,他暗叹道:“看来眼下翠霞山风云际会,老衲虽是无心参与这些纷争,可适逢其会,想要完全置身其外也难。”
他也不说破心意,只谦逊道:“姬仙友客气了,老衲来得唐突,还望宽宥。”
姬榄含笑摇头,只当无涯方丈此来,也是为了观看明日与鬼锋的紫竹林一战。
和婉却没想那么多,说道:“无涯大师,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请上山一叙。”
无涯方丈谢道:“如此老衲便打扰贵山了。”便由姬榄夫妇引着,直上翠霞山。
众人去后,茶馆里又恢复宁静。
由于先前的打斗并不激烈,除了一扇窗户和若干桌椅杯盏破损外,其它损失倒也不大。卫母让几名伙计稍事打扫整理后,又重新开业迎客,原本站在街上看热闹的众人纷纷鱼贯而入,一桌桌凑在一起七嘴八舌聊起适才的打斗,场面好不热闹。
卫母却无闲情听这些茶客议论,时不时跑到门口张望几眼,心口兀自怦怦在跳。(九月论坛bbs.』地球来客整理
早晓得修仙学艺会如此惊险,当年她才不会那样痛快就答应了丁原的请求,将卫惊蛰送上翠霞山,拜在盛年门下。
但话又说回来,要不是卫惊蛰修得翠霞派绝艺,二十年前早已因先天绝症而夭折,哪还能活蹦乱跳地活到今日与人打架拼命?
况且翠霞派对自己母子多有照顾,卫惊蛰而今艺业有成,名动天陆,她这做娘亲的岂有不高兴之理?
她正坐在柜台后面七上八下地想着心事,猛听门口阴阴一声冷笑,那个先前被打跑的绿袍老妇居然去而复返,眼射凶光大摇大摆地又走了进来。
卫母心知不妙,强做镇定道:“这位客官,妳是来找惊蛰的么?”
饕心碧妪在柜台前停住脚步,幽绿的目光瞧得卫母心里直发毛,冷冷道:“我不找他,我找妳。”
卫母手一抖,险些弄翻了擦洗的茶盏,强笑道:“妳找我有什么事?”
饕心碧妪狞笑道:“妳生了个好儿子啊,竟撵得老身满山跑?嘿嘿,他再聪明,也料不到我会回到这儿,先杀了他老娘!”
卫母毕竟是普通人,闻言不禁大惊失色,往后瑟缩。
饕心碧妪哼道:“杀了妳,让那小子知道心痛,好明白与老身为仇作对,绝无好下场!”说罢扬爪锁向卫母咽喉。
虽说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张宽大的柜台,可饕心碧妪的右臂彷佛会自动伸长一般,赫然掠过丈许远的空间,已将卫母逼到墙角不能再退。
眼看卫母就要血溅当场,蓦地半空中“哧”地锐响,一溜碧光快逾飞电打向饕心碧妪探出的右腕。饕心碧妪凛然心惊,翻转破戮爪“啵”地接住那束碧光,握在手心一瞧,却是只茶杯。
她“啪”地捏爆杯盏,凝目打量出手之人,不由得一愣。
原来此人比她还要先到这家茶馆,始终坐在最里一桌自斟自饮,也不与旁人交往闲谈。他看上去约莫三十余岁,穿了身干净朴素的白衣,身后负着个狭长包裹,想必里头卷着的是柄仙剑。
饕心碧妪进门时也曾留意到这白衣人,只觉得他神情冷漠,眼帘低垂,也看不出修为深浅。但既然身在翠霞山脚下,此地藏龙卧虎也不足为奇,饕心碧妪亦未往心里去。
刚刚茶馆一战,这白衣人端坐不动,并未插手,显然与卫惊蛰等人不是故友同门,她也就更犯不着主动上前招惹。
然而没想到如今回过头来想杀了卫母,也算一泄心中愤恨时,这白衣人却蓦然出手坏了她的好事。饕心碧妪注视着白衣人,目光闪烁不定,问道:“阁下是何方神圣,为何要插手老身的私事?”
白衣人静静看着桌上的茶壶,淡然回答道:“我喜欢。”
饕心碧妪一愣,她自负心狠手辣,桀骜妄为,没料到天底下还有比自己更不讲理的,嘿嘿一笑:“可惜老身很不喜欢!”袖中碧索直打卫母胸口。
白衣人眼中寒光迸射,身形一晃而起,挥掌拍向饕心碧妪头顶。他人尚未到,漫天冰寒犀利的杀气已如狂涛卷涌,呼啸而至。
饕心碧妪若不撤招,固然能将卫母轻而易举地毙于翠玉双飞燕下,可自己的性命亦同样难保。如此一命抵一命,她实在太亏,急忙腾身飞转,横掌招架。
“砰!”两人掌力交击,各自晃身飘落。饕心碧妪左臂一阵冰麻,衣袂上冒出丝丝寒雾。白衣人的脸上也是绿光一闪而褪,各自惊讶于对方的修为了得。
饕心碧妪迫出寒气,死死盯着白衣人问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白衣人面色冰冷,蔑然道:“我不必告诉妳我是谁。我平生不杀女人,趁早滚。”
饕心碧妪脸上煞气陡浓,厉笑道:“好大的口气!”右手五指微蜷,五根墨绿色指甲犹如匕首泛着森森寒光,插向白衣人胸口。
白衣人屹立不动,右袖飞扬,卷向饕心碧妪五片甲刃。饕心碧妪手臂暴涨,扣其袖袂,运劲一锁,想制住他藏在袖中的右腕脉门。
哪料白衣人毫无惊色,不躲不闪,任由对方一爪抓住自己的右腕。但听“叮”地一记脆响,饕心碧妪的破戮爪如遭电击,忙不迭松开,朝后飞退,显然是吃了暗亏。
白衣人也不乘胜追击,若无其事地抬袖观瞧,从他衣袂破开的五个小孔里,露出森森冷光。
饕心碧妪退到门口,忽听身后有人宛在耳畔淡淡招呼:“小心,别撞着了。”
饕心碧妪大骇,凭她的修为,原本整座茶馆针落水泼都休想逃过自己的耳目,却偏偏未曾察觉到背后有人,由此可知来人修为之高,委实已达到惊世骇俗的地步。
若对方心存恶意,乘势偷袭,她促不及防下即使不死也要重伤。
当下饕心碧妪想也不想,翠玉双飞燕朝后就打,身子却向左一掠,顺着墙面滑出丈许。这一手攻守兼备,堪称上乘应招,也亏她能在电光石火里有此应变。
翠玉双飞燕铿锵作响,却双双走空。饕心碧妪一愣,正凝神观瞧间,却听那男子的声音悠然道:“找我么?不问青红皂白便出手伤人,未免太阴毒了些。”
饕心碧妪心头剧震,闻声朝左首望去。只见一名褚衣男子神情飘逸从容,背负双手伫立在距离她不到五尺的窗口前。以饕心碧妪之能,竟也不晓得此人是如何躲过自己的翠玉双飞燕,悄无声息潜到窗下。
卫母惊魂未定,看见那褚衣男子登时面露喜色,彷佛有他在此,天塌下来也无需害怕,亲热招呼道:“丁小扮,你什么时候来的?”
白衣人闻听此言,面色一凝,锋锐的眼神直射褚衣男子。
普天之下,姓丁的人何止百万?
但能有此登峰造极修为,而又身着一袭褚色衣衫的,天陆之大,只此一人!
方才他正对门口瞧得清楚,饕心碧妪朝后击出翠玉双飞燕时,褚衣男子的身形顺势而动,如影随形贴在她身后同样向左飘飞,落到窗下竟是连一丝风声都不带。
可笑饕心碧妪素来眼高于顶,对褚衣男子出神入化的身法,居然懵然无知。
白衣人不经意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眸中闪掠过一缕兴奋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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