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缕霞光从海天间敛去,夜幕笼罩在歧茗仙山上。小蛋收功睁眼,张开双臂长长地舒展了一个懒腰。
视线所及,芊芊正笑盈盈地站在竹亭外,脆生生的声音道:「你醒了,可真太好了!」小蛋打量天色,茫然问道:「芊芊姑娘,你就一直站在外头守着我吗?」芊芊颔首道:「樊婆婆怕你用功过度,便叫我留下照看。小蛋,你感觉如何?」小蛋站起身,觉得脚下还有些打飘,显然想完全恢复绝非一两天之功,口中却回答道:「我很好,丁叔呢?」芊芊道:「他还在昏睡,樊婆婆不准人去打扰。听说一两日内就能苏醒。」小蛋放下心来,芊芊又道:「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丁寂三天前已上山自首,眼下正软禁在观天井中。我好几回想和你说,但你都望着那些剑图入神,总没机会。」小蛋听到丁寂也已来到歧茗仙山,精神一振问道:「我能去探望他吗?」芊芊道:「当然可以。不过——只怕你到了观天井也见不到他。」两人离了竹亭,由芊芊指引着往观天井行去。
小蛋心乱如麻,一会儿想着丁寂的公案,一会儿想着四相幻镜失落之事,不觉间已行到山麓中的一片花丛前。这片花丛占地过亩,位于天一阁后山,当中有一个深陷的坑穴正往外冒着紫雾。芊芊在坑穴前驻步,向下扬声唤道:「小寂,有朋友来看你啦,猜猜他是谁?」
观天井下,不消一刻便响起丁寂轻快的笑声道:「还用猜?一定是小蛋!」小蛋对他的料事如神早已习以为常,但听丁寂语气轻快且毫无郁闷之情,仍禁不住地思忖道:「难得小寂如此乐观豁达,当真是天塌下来也不当回事。」
芊芊却哼了声道:「我看你还能笑多久?今早鹤老魔闯入仙山要索取化功神诀真本,逼得阁主和众位长老摆下海天剑阵与他拼死一搏。若不是你爹及时赶到,苏阁主她便要祭出元神与鹤老魔同归于尽!」
丁寂罕见地一阵沉默,又道:「鹤老魔居然跑来歧茗山闹事?我爹怎么样了,我娘来了没有?」他情知倘若丁原有性命之忧,苏芷玉定会据实相告,无论如何也会让自己见父亲最后一面。所以按照芊芊方才说的情形,丁原应该不会有事。
芊芊闻言,叹口气道:「你爹伤重未醒,姬仙子正和阁主一同看护。」
丁寂在井底仰望着浓密紫雾,心里颓然想道:「这时我要是再擅自出井,该又给爹娘和玉姨添乱了。」小蛋望不见丁寂,这才懂得芊芊先前之意,朝井下叫道:「小寂!」丁寂在许久之后才应声道:「小蛋,你们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要将化功神诀泄漏给鹤老魔?」小蛋回答道:「也许,你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丁寂自嘲地笑了笑,说道:「这两天我一个人待在井底下,想了很多。打从我出生开始到现在一直过得一帆风顺,几乎不知道这天下间还有什么是不能的事。虽然偶尔也会吃点苦头,不过最后也总能想办法脱身;就算吃点小亏,也绝没让人真的占过便宜。」
芊芊点点头道:「比起你爹来,你这日子实在过得太舒服。」丁寂却叹了口气,接着道:「所以今日我活该有此一劫,怨不得任何人。只是没想到给玉姨和我爹娘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更对不住天一阁。」却突然听小蛋徐徐道:「其实你想过没有,你最对不住的,是你自己!」
丁寂一怔,有些惘然地问道:「我对不起自己?」
小蛋彷佛也没料到自己会脱口而出驳斥丁寂,愣了下后才说道:「没错!因为,人只要活着,就该有所担当。」无论丁寂如何巧舌能辩,此刻却无法反驳一向温和木讷的小蛋半句,因为他很无奈地发现,自己被小蛋说中了一个从未想过的问题。
试想这些年来,自己遍游天陆百无禁忌,即使遇到危难也总能福星高照,屡屡化险为夷。无数次惹恼正魔两道高手,虽暴跳如雷却对自己无可奈何。
然而,倘若自己背后不是有位号称天陆第一人,又与各派交情深厚的爹爹撑腰,他还能这样肆意妄为却从不用担心后果吗?不错,自己凡事只讲问心无愧,可何曾想过「担当」二字?
在东海他将平沙岛闹得天翻地覆,把晋连戏弄得灰头土脸。但明知闹事的就是自己,晋连和平沙剑派到底也没敢前往长离岛寻仇,却将一股怨气撒在同去平沙岛的小蛋和楚儿头上。如果没有丁原,晋连会放过自己吗?
后来覆舟山一战,自己为襄助小蛋与楚儿公然庇护叶无青,将正道各派的掌门宿老骗得团团乱转、啼笑皆非。假如不是看在丁原的面上,停涛真人、周陌烟乃至屈箭南,这些位仙林的正道泰斗会放手不管、不予追究吗?
及至年前,他先不假思索将天一阁的不传之秘向金嗓子等人和盘托出,其后更泄漏给鹤仙人以换取卷心竹,便果真没考虑过后果吗?
念及至此,丁寂额头渗出涔涔冷汗,惊觉道:「我一直不愿活在爹爹的庇护之下,可做事却又将他当作了靠山。我在外面闯祸结仇,却从未担心过有人报复,不正是觉得自己是爹爹的儿子,谁又敢找我丁寂的麻烦?「我总以为爹爹从没过问我的作为,更不曾出手帮我了结恩怨。但我怎么就没想过,就算他不出头,别人也不敢对我轻举妄动!不然单凭我救叶无青这一桩事,早已成了正道公敌。」
他幡然醒悟道:「刚才芊芊也说,比起爹爹来我的日子太舒服。而这背后的原因,其实不是我修为有多高,更不是我如何机智多变,实在是因为我运气太好,有位别人不敢招惹的爹!」
他在井下自顾想得出神,芊芊忍不住问道:「小寂,你什么时候变哑巴了?」
丁寂一省,先前的轻松自在荡然无存,闷声道:「小蛋,你说得有道理。我是个没有担当的人。」芊芊见丁寂自责反是不忍,宽慰道:「你这不是主动来天一阁负荆请罪了吗?」丁寂道:「其实,前两日我还能若无其事地坐在这里观天,一点也不担心天一阁会严惩我,那是因为玉姨是天一阁阁主,她不会做对不起我爹的事!可现在,我知道我真的错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问道:「小蛋,你还当我是朋友吗?」小蛋答道:「当然!」
丁寂一笑道:「很好!」抬手弹指,往井口上方射出一物道:「请你将此物转交楚儿,我便可别无牵挂。」
小蛋心头一震,从丁寂的话里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探手接住来物,摊在掌心竟是一根卷心竹。一瞬间,他明白了丁寂的心意,慨然点头道:「放心,我一定带到!」丁寂扯嘴笑了笑,郑重道:「拜托了。芊芊,烦你转告我娘亲不必前来探望——反正,她来了也见不到我。」
芊芊感觉丁寂有点不对劲,忙劝道:「小寂,你千万别胡思乱想。」丁寂笑道:「我是有很多事情要想,可不是胡思乱想。小蛋,谢谢你。从今往后,我得干一些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别人的事才好。」小蛋收起卷心竹,点头道:「我相信你。」
丁寂打了个哈欠道:「你们回去吧,我也该洗洗睡了。」却不说井底无水无床,如何洗了睡。小蛋想笑可笑不出来,只好道:「保重!」他默不作声地随着芊芊离开观天井,行出一段,芊芊道:「小蛋,你先回竹亭吧,我还要去见过丁夫人。」小蛋与她点头作别,芊芊径自往天一阁而去。静室里,苏芷玉和姬雪雁仍守在榻边,芊芊便将自己与小蛋探视丁寂的事向两人说了。当听到丁寂请芊芊转告自己不必前去探望,姬雪雁露出又是欢喜又是忧伤的神情,轻轻道:「这孩子⋯⋯总算是要长大了。」芊芊问道:「姬仙子,您真的不打算去看望小寂了?」
姬雪雁微笑道:「不去了,他知道我在他身边,已经够了。」芊芊望着丁原熟睡的面容,迟疑地问道:「那⋯⋯明日一早是否还要审问小寂,不等他醒转吗?」苏芷玉沉静的语音斩钉截铁道:「不必等。」姬雪雁心一颤,从苏芷玉的眼神中彷佛读懂了更多内容,却什么也没说。
翌日午后,丁原被窗外照入的明媚春光刺醒,悠悠地睁开双目。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姬雪雁那张嘴角含笑的脸庞,眉宇间却蕴含着几不可察觉的淡淡忧愁与焦灼。发现丁原醒转,姬雪雁脸上的忧色倏忽隐没,展颜微笑道:「你醒了?」
丁原点点头,随即皱起剑眉嘿了声道:「这个鹤老魔,委实有两手。我有多少年,没像今天这样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了?」姬雪雁微怒道:「你还好意思吹,动不动就祭出元神找人拼命,想吓死我吗?」
丁原不以为意地一笑,不意牵动胸口的伤处,低哼道:「是他先招惹上我的。」
姬雪雁注视丁原憔悴苍白的俊挺面容,叹道:「我懂,你这么做是因为小寂和玉儿。咱们退隐长离岛已有二十年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动了真怒。」
丁原没有说话,吃力地抬起指头轻按在姬雪雁的手背上,眼神里满是柔情与歉疚。姬雪雁反手握住丁原冰凉的手指,低声道:「答应我,以后你再不可如此冲动。就算有都天大光明符护体,可毕竟血肉之躯,终究难保万一。我们曾经有过的约定,你永远都不准耍赖食言。」
丁原感受着妻子纤手上传来的柔情,望着她娇艳不减的俏颜,微微笑道:「是,我下回再想跟人玩命时,一定先提醒自己你刚才的话。」
姬雪雁一绷俏脸,哼道:「这么快你就想有下回?口是心非的家伙!」
丁原蓦地想起一事,唇角笑意收敛道:「有小寂的消息吗?」姬雪雁点点头又摇摇头,回答道:「他四天前便到了歧茗山,向天一阁请罪。眼下玉儿和天一阁的诸位长老正在商议如何发落小寂,已经一个上午了,仍旧没有消息⋯⋯」
她的身躯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道:「我⋯⋯害怕,害怕小寂就此毁了——」
丁原紧了紧妻子的纤手,缓缓道:「如果他畏罪不敢来南海,那才是真的毁了。」姬雪雁黯然神伤道:「都是我不好,平日太宠爱他,才让他养成今日无法无天的性情,闯下大祸。」丁原安慰道:「无法无天也不是错,我年轻时惹的祸事还少吗?差点连翠霞山都轰了。经一事长一智,年轻人,不尝点苦头怎会长大?」姬雪雁兀自难以释怀道:「我好不容易才忍着没问玉儿,小寂私自传授化功神诀给外人,依照天一阁的门规到底会受何种惩戒?」丁原沉默须臾,答非所问道:「你还记得潜龙渊之战后的第二年春天吗?咱们刚刚定居长离岛,便迎来了第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
姬雪雁一怔,不知丁原为何忽然提起将近二十年前的往事,颔首道:「是安阁主!」
丁原道:「她为了恭祝咱们的乔迁之喜,还特意带来一件贺礼——那就是准允我将化功神诀作为家传绝学授与嫡亲子孙,开了南海天一阁千年不破的特例。」
其实丁原明白,安孜晴这么做更大的原因是出于对自己和苏芷玉的愧疚,故而藉化功神诀聊作补偿,但这块心灵深处的伤痛,他却从不愿意去触及。
他继续说道:「安阁主曾有明言,化功神诀只可传男不可传女,只可传子不可传婿,更不得录于文字代代相授。如有违规者,须押至天一阁按门规严惩。」姬雪雁心弦一阵悸动,颤声道:「天一阁的门规又是怎么说的?」
丁原的脸上闪过一抹痛色,一字字道:「废黜修为,永世不得离开南海。」姬雪雁眼前一黑,全身的力量像是一下子被抽空,软软地靠倒在椅子里,喃喃重复道:「废黜修为,永世不得离开南海——」
她痛苦地闭起眼睛,泪水抑制不住从眸中流下。尽管早就做好最坏的准备,但听到丁原如实相告,她仍旧难以自抑,哽咽道:「可小寂,他才只有二十多岁,我、我⋯⋯」
刹那间,她醒悟到丁原为何甫遇鹤仙人,便满腔怒火地祭起平乱诀欲与对方玉石俱焚——他是想藉此永绝天一阁的后患,更是想稍赎爱子的罪衍。可鹤仙人终究还是逃之夭夭,落在他手里的化功神诀随时都有外传的可能。而天一阁亦不得不在此后漫长的岁月里,时时刻刻提防着这老魔卷土重来。
她还能说什么呢?她还能做什么呢?姬雪雁的心绞成一团乱麻,几乎要拧出血来。终于,她痛哭出声,泪水顺着面颊润湿了盖在丁原身上的被褥。丁原竭力保持镇静道:「雪儿,别哭。咱们的儿子还不是孬种。至少,他没有逃避。作为他的母亲,你该为他骄傲才对。」姬雪雁闻言突然意识到,此时此刻埋藏在丁原心中的痛楚绝不亚于自己,她实不能再令伤重的丈夫分心,当即强忍伤悲含笑带泪道:「你知道的,我一直都为他骄傲。」丁原忽地若有所觉,往门口望去,就听静室外苏芷玉的声音问道:「是我,可以进来吗?」
姬雪雁赶忙拭去泪痕,起身开门道:「你怎么变得客气起来?」
苏芷玉满面倦色,强自向姬雪雁微微一笑,目光有意无意地拂视过她略显彤红的眼眶,抱歉道:「丁哥哥,雪儿,让你们久等了。」
姬雪雁呼吸骤顿,听出了苏芷玉的言外之意,低声道:「小寂⋯⋯他?」
苏芷玉沉静回答道:「按照天一阁的门规,擅泄本门绝学者必须废黜修为,永禁南海。但小寂终非我天一阁门下,且一身修为得自于父母而与敝阁毫不相干,故此天一阁亦不便轻易废黜了他多年苦修。不过⋯⋯」
她顿了顿,清澈的眸底漾起一抹若隐若现的波澜,声音转向低沉道:「除非从鹤仙人手中追回化功神诀,彻底杜绝天一阁绝学外传的可能,否则小寂必须一生一世幽禁南海,在观天井下聊渡余生。」
姬雪雁娇躯晃了晃,软倒在门框上,泛白的樱唇努力露出一缕微笑道:「这孩子跟他爹一样,整天就爱东奔西跑让人操心,这下终于消停了⋯⋯」说到最后几字,已声哽难言匆匆撇过头去,止不住泪流满面。
苏芷玉取出一块洁白绢帕默默递向姬雪雁,徐徐道:「雪儿,怪我不好,我对不起你和丁哥哥。包括樊婆婆在内,所有的天一阁长老都赞成宽恕小寂减免责罚,可我⋯⋯却是唯一的反对者。」姬雪雁怔了怔,握住苏芷玉递来的绢帕,苦涩道:「我不怪你,换作是我也会像你一样的坚持。」话虽这样说,泪水已然禁不住又夺眶而出。
苏芷玉的明眸也湿润了,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将她的感动与痛楚隐没在后,轻轻笑道:「雪儿,有你这句话我纵是死了也无憾。」
姬雪雁隐隐生出不祥之感,只听丁原嘿然道:「玉儿,你要是想趁着我养伤的当口偷偷去找鹤仙人拼命,可别怨我不辞而别,先一步寻上鹤老魔的晦气。」苏芷玉被丁原说中心事又是酸楚又是难受,只得道:「好,等你伤好,咱们三个一起去找鹤仙人,追回化功神诀。」姬雪雁情知昨日一战先有和光诀禁制鹤仙人在前,继而天一阁六大高手又以海天剑阵苦战老魔多时,最终凭借着丁原舍命一击方才拼了个两败俱伤,却也未能将这魔头留下。莫说此战过后鹤仙人势必深居不出潜心养伤,令得三人无处找寻。即便侥幸能寻到这老魔,又有几分把握能将他制服?她暗暗寻思道:「罢了,谁教我是小寂的娘亲?纵然搭上这条性命,也不能眼睁睁瞧着他永世幽居南海!」她平复心绪,问道:「玉儿,我现下可以去观天井探望小寂吗?」
苏芷玉见姬雪雁如此宽容,心里越觉得歉疚难受,回答道:「我陪你一起去。」姬雪雁摇摇头道:「我认得路,别担心。雪儿,你留下照料吧。」丁原目送爱妻离去,无奈地笑了笑道:「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可能心里会好受些。」
苏芷玉默坐在丁原的榻前没有出声,一颗心却载沉载浮不知该如何安放。她明白,任凭自己如何睿智聪慧,此刻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情与理之间的抉择,为何这样难?久久的,静室里陷入沉寂。一阵风吹过,从窗外飘入片落花残瓣,无声无息地落在窗台前几案上。有多少人生,便似这飘零的花瓣曾经盛开过、曾经灿烂过,终是凋零在风中,不知最后的轨迹会吹向哪里。苏芷玉似猛地一省,伸出手搭上丁原右腕的脉搏,轻轻问道:「你为何不说话?」丁原道:「我在想当年老道士历数十大罪状,将我逐出翠霞的时候,我又是愤懑,又是不解,当真委屈到了极点。后来才渐渐明白,老道士内心承受的痛苦与煎熬实是胜我百倍。没有他毅然将我放逐,就不会有如今的丁原。」
苏芷玉芳心涌起莫名滋味,摇头道:「谁人不自私?我明晓得你碍于我的情面,绝不会对天一阁做出任何过激举动,偏还固执己见严惩小寂。」
丁原淡然一笑道:「你如果自私,就不会这么做了。玉儿,这天底下难道还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吗?」
苏芷玉再也忍不住的哽咽出声,将脸庞埋入丁原胸口,不让他看到自己流出的泪水。忽然,她觉得自己是那样的疲惫,那样的软弱,真的累了⋯⋯
直等到泪珠教丁原身上散发出的热力熨干,她缓缓抬起头说道:「我已提请辞去天一阁主,只待寻到鹤仙人索还化功神诀后,便由师尊接掌。」丁原心头剧震,难怪发落丁寂的会审整整持续了一个上午,竟是缘于此事。他虽未亲眼目睹,但已可想象苏芷玉提出辞请时,所面对的是何等巨压!
他霍然醒觉道:「与其说玉儿是在向天一阁请辞,倒更像是在为身后事作出交代——她分明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倘若她不幸香消玉殒,无论是否追回了化功神诀,接任阁主的甘心衍势必会特赦小寂,以抵赎天一阁对她的亏欠!」
他凝望伊人百感交集,安慰道:「小寂会没事,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苏芷玉泪光里隐隐有了一丝笑意,向着丁原默默颔首,千言万语尽凝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