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甲东南,灵秀冠三山。」一阵豪雨停歇,雷声隆隆向北而去,天色倏地亮了起来。越秀山雨过天青,苍翠如洗,在雨后的水雾蒸腾里越发显得俊秀多姿。
屈翠枫独自一人行出玉华苑,手里漫不经心地晃动着墨玉摺扇,往老龙口的方向步去。山风清凉舒爽,吹荡起他的衣袂,而他此刻的心情也如这越秀山的天气,在经历风雨之后豁然开朗,舒畅之极。
一个多月前,他正式接任越秀剑派的掌门之位,成为本门千年历史上第六位屈姓掌门。而在他的前头,屈痕、屈箭南……等,无一不曾是天陆仙林中响当当的名字。很快,他也将沿着父辈的足迹,让普天下的人都知道「屈翠枫」这三个字!
山路有些泥泞,青草上沾着晶莹的雨珠湿滑难行,但以他而今的修为自算不得什么。初夏午后的阳光洒照在他乌黑的头发上,熠动着粼粼金光。沐浴在阳光中的屈翠枫难掩丰神俊朗之姿,更让诸多同门女弟子偷偷回顾的是,他那份掩饰不住的年少英雄、意气风发之态。
屈翠枫很享受这种感觉。他情不自禁地仰起头颅,加快步伐往后山行去,路经白浪坡、回龙崖后山色渐幽,人迹杳杳,不一刻便来到老龙口上。
一汪色彩斑斓的瀑流从崖上泻落,水雾迷蒙隆隆轰鸣,如缤纷匹练垂悬空中,直汇入百仞之下的深潭中。
崖边临风玉立着一位素衣少女,清澈的水流自她莲足旁淌过,往峭壁之下轰然飞泻,激溅山岩迸出无数晶莹炫目的水花,烘托起一蓬五光十色的蒙蒙云霞,轻柔萦绕在她婀娜的身姿左右,彷佛仙子嫡尘般秀美不可方物。
屈翠枫眼睛一亮,不觉放缓了脚步,手指有意无意间轻抚过腰间象征越秀剑派掌门身分的青雁佩,扬声说道:「欧阳姑娘,让你久等了。」
素衣少女转身,浅浅笑道:「屈掌门,你好啊。」
屈翠枫见欧阳霓薄施粉黛笑靥如花,竟是娇媚无伦,不禁怦然心动,赶紧低垂下目光,抱拳道:「在下尚未谢过欧阳姑娘的援手之恩。」
欧阳霓摇摇手:「屈公子太见外了。我今日是来恭喜你接掌越秀剑派的,可惜当日的就任大典我无法到场相贺,今日聊备薄礼,还请屈公子笑纳。」说罢,从背后解下一个包裹递到屈翠枫面前。
屈翠枫接过,打开一看,里面装的竟是件作工精美的宝蓝色长衫。
欧阳霓微笑道:「屈公子既然贵为越秀掌门,寻常的珠宝锦缎自然不再合适你,所以我思量再三后缝了这件宝蓝长衫,屈公子千万莫笑。」
屈翠枫手捧长衣,笑道:「怎敢,这可是我有生以来收到最珍贵贴心的礼物。」说罢手一扬,迎风抖开长衣,也不脱下身上的外罩,迳自穿上。
欧阳霓眸中闪烁着光芒,道:「好像小了些。」
屈翠枫摇头道:「衣服合不合身,只有穿的人最知道。以前我身上穿的衣物都是我娘缝的,可自从她仙逝后,我就再没穿过自己喜欢的新衣服了。衣衫破了,就随便到绸缎庄做几套凑合了事。」
他略带伤感地一笑道:「我里面的那件长衫,就是为了应付大典请越州第一名绣甄三娘赶制的,可穿在身上,总觉得不舒服。」
欧阳霓轻轻一叹:「这些年来你可受了不少委屈,我很久没做针绣活了,比不上甄三娘这般的行家,更远不及令堂。屈公子穿着只怕会更难受,还是脱下来罢。」
屈翠枫脱口道:「不,这件衣服,屈某要穿一生一世,欧阳姑娘怎能忍心叫我脱下来呢?」
欧阳霓俏脸飞红:「屈公子莫要说笑,衣服再好,穿上三两年也旧了。
你堂堂的一位越秀掌门,哪有穿破衣服叫人笑话的道理呢?」
屈翠枫正担心刚才的唐突之语触怒欧阳霓,可听她的口吻似乎并无丝毫责怪之意,心下一定,轻笑道:「我记得一句话,人不如故,衣不如新。
可我屈翠枫却偏偏喜欢旧衣破鞋,管他别人怎么说。」
欧阳霓面色微变,正所谓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屈翠枫的一番笑语落入她耳中却显得格外别扭。她勉强一笑道:「屈掌门喜欢就好。」
两人间一阵莫名沉寂。屈翠枫不明白欧阳霓的神情为何会骤然转阴,闷闷不乐地撇过脸去,颇觉尴尬地道:「欧阳姑娘,你能在越秀山待多久?」
欧阳霓缄默不答,好半晌才似轻轻地自言自语道:「这瀑布好美,西域何处能有此胜景?」
屈翠枫「嗯」了声,顺势劝道:「若欧阳姑娘喜欢,不妨在此多住些日子,让屈某有机会略尽地主之谊。」
欧阳霓摇了摇头道:「相见不如怀念,多美的风景看久了也会变得平淡,万事皆如此,人何能例外?不过我此来越秀,的确要多留几天,为的是帮助屈公子渡过难关,一同应付苏芷玉。」
屈翠枫大喜道:「我正愁人单势孤,不是她的对手,欧阳姑娘聪明睿智,有勇有谋,有你帮我那再好不过。」
欧阳霓一双美目扫过屈翠枫,徐徐道:「屈公子是否太高看小妹了?
苏阁主才真的是睿智无双独步天陆,我们绝不能小视她。况且我始终无法公然露面,很多时候,仍要靠屈公子独力周旋。」
屈翠枫道:「我谅苏芷玉猜不中杨挚的真正死因,只要我们咬定小蛋,任谁都难以翻案。」
欧阳霓沉默一会后,缓缓道:「我有个釜底抽薪的法子,或可令屈公子万无一失。」
屈翠枫一怔:「釜底抽薪?」只听欧阳霓低声耳语须臾,他登时玉面变色道:「不成,我怎能下毒害她?」
欧阳霓微微冷笑:「屈公子重情尚义,素来令人钦佩,我又怎会迫你作出欺师灭祖之事?放心,那种药只不过会让人昏睡三日三夜,对身体绝无丝毫伤害。而对于你来说,这三天的重要性不必我说,你应该明白。只要木已成舟,任谁神通广大也无力回天,自然更无法为替小蛋出头而为难你。」
屈翠枫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嗫嚅道:「我担心她未必会中计,万一被看出破绽,我岂非引火焚身?」
欧阳霓嗤道:「药方是忘情宫的,即使落空,苏芷玉也该把这笔帐算在叶无青头上才是,对不对?」
屈翠枫渐渐镇定下来,虽有些怀疑欧阳霓又在玩借刀杀人的把戏,但又不好意思直言挑明,犹豫不决道:「欧阳姑娘,这事能否容我多考虑两天?」
欧阳霓不悦道:「我原以为屈公子是果敢英明之人,为何事到临头又变得如此优柔寡断?苏芷玉上山就是这几天的事,说不定年旃、罗牛、盛年等人都会闻讯而来。
「你可曾想过,这些人里有几个是不偏袒小蛋的?若届时他们软硬兼施,明里笑脸相对,暗里施压逼迫。对你这位刚上任的越秀新掌门来说,该如何应对才是对自己最好?」
屈翠枫心头强震:「这话的确不假。真不晓得那堆人看中小蛋哪点,个个都对他另眼相看,更蹊跷的是连年旃、风雪崖之流,也居然百般维护他?」
再回想自己这两年来的遭遇,似乎从不曾得过谁的诚心爱护,更谈不上偏袒自己,不由感到一丝忿忿不平,他寻思道:「你们把那傻小子当宝我可以不管,可怎么能为了给他出头,就一定要跟我屈翠枫过不去呢?」
但无论如何,要他亲自下手害苏芷玉,屈翠枫终究不敢,吞吞吐吐道:「欧阳姑娘,那个忘情宫迷药当真不会伤人?」
欧阳霓怫然道:「既然你信不过我,我又何苦为你操心?就算他们查清真相,又能把我怎样?别忘了,我是忘情宫的长老,他们想动我也难,至于你……刚刚到手的越秀剑派掌门宝座,恐怕终归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屈翠枫僵立当场,心中似有一锅沸水在翻腾,脑海里有两种完全不同的念头正激烈交锋。试想,若自己拒绝欧阳霓,恐怕她立刻会拂袖而去;
可若答应她的要求,异日苏芷玉怪罪下来,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正当他自无计可施之时,忽听有人不屑笑道:「屈翠枫,你难道真的以为欧阳霓是在好心帮你?她分明是想借你之手先害了苏芷玉,再用黑星魔戒吸去她一身的功力,而你,只不过是她的一枚棋子而已!」
屈翠枫、欧阳霓齐齐大吃一惊,闻声望去。震耳欲聋的水声中瀑流激荡,从里掠出一道消瘦身影,正是久违的欧阳修宏。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屈翠枫顿时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道:「老鬼,你居然敢到我越秀山来!」
欧阳修宏在崖上站定,呸道:「老子为什么不敢来?就凭你这点斤两,老子动动手指头就能摆平。」
屈翠枫既怒且恨,翻腕按在仙剑之上便欲出手,猛听欧阳霓传音入密道:「屈公子冷静,今日绝不能放走了他!」
屈翠枫心中一凛:「此人已偷听到我和欧阳姑娘的全部密谈,今日若杀不了他,后患无穷!」
欧阳霓见屈翠枫稳住阵脚,放下心来,问道:「六叔公,您到底想干什么?」
欧阳修宏睁着一双怪眼,上下打量着欧阳霓日渐丰腴的身材,咽了口唾沫道:「老子这回上越秀山本是想找屈翠枫算帐,可现在我却改变了主意。老子不和你们这对狗男女计较,我先去找苏芷玉,将刚才听到的那番话和她说了,然后等着看好戏。」
欧阳霓不慌不忙地道:「六叔公,念在你我的骨肉亲情的分上,霓儿可要提醒您老人家,莫要贵人多忘事。听说苏阁主当年与她的同门师姐楚凌仙最要好了,而楚凌仙当日似乎正是死在您老之手。
「天一阁上下,这么多年来正愁找不到凶手算帐,你要去了,不是正好给机会让天一阁称心如意么?不错,人人都喜欢看戏,可为了看戏要冒险搭上一条命,可实在不划算。」
欧阳修宏哼道:「少放屁!苏芷玉再厉害,也不过只是个丫头片子,惹得老子不高兴了,连她一起收拾!」
屈翠枫前一刻还在算计着苏芷玉,此际听闻欧阳修宏出言不逊又忍不住怒从心起,暗道:「若不是因为这老魔会胡言乱语泄漏机密,真该让他去尝一尝天一阁绝世神功的厉害!」
欧阳霓道:「要在两年前,六叔公当然不会怕了苏芷玉,可惜如今您的状况不比当年了,霓儿也不知道该不该为你担心被天一阁趁火打劫?」
欧阳修宏曾在自己这孙侄女儿的手里吃过大亏,闻言嘿嘿低笑道:「老子不怕,左右老子还能拉上两个垫背的。就算不找苏芷玉,老子告诉小蛋也是一样!」
欧阳霓噗嗤笑道:「六叔公,您是越老越糊涂啦,也不想想你我之间小蛋会选择相信哪一个?况且这儿还有位屈公子,他与小蛋可是莫逆之交。」
欧阳修宏呸道:「天底下有你这样要人命的莫逆之交?」
屈翠枫怒喝道:「老魔,农神医是不是你杀的?他可是小蛋的大恩人!」
不知不觉三人间攻守易势,欧阳修宏已无初始的嚣张气焰,一发狠道:「也罢,老子不找苏芷玉,也不找小蛋,直接找盛年,我和他可没仇!」
欧阳霓轻轻叹道:「您老人家也算得上恶名昭彰,人人得而诛之了吧!盛掌门是什么人,他可是正道泰斗,最是疾恶如仇。六叔公,您想了这么多人,怎么独独漏了最合适的两个?」
欧阳修宏愣了愣,旋即喋喋怪笑道:「丫头,你说的是自己和这小白脸么?别没羞没臊了,老子跟你们两个狗男女有啥好谈的?」
屈翠枫按捺下怒气,冷冷道:「果真如此,你何必迫不及待地现出身形?」
欧阳修宏瞪眼道:「老子爱来就来,爱走就走,你管得着么?」
欧阳霓笑道:「六叔公,纵然屈公子身败名裂,您也得不到半分好处。
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劳心费力又是何苦?」
欧阳修宏大摇其头道:「错,错,大错特错!老子就是喜欢看这小白脸惶惶然终日不得安宁的样子,那心里的痛快什么也比不上。」
屈翠枫暗骂变态,恨道:「先让你得意片刻,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辰!」
欧阳霓却是花容惨澹,忧戚道:「六叔公,您真的不愿放过霓儿和屈公子?」
欧阳修宏听她语含幽怨,眯着眼慢条斯理道:「罢了,谁让一笔写不出两个欧阳呢?老子心肠最软不过,今天就放这小子一马。不过……」
欧阳霓面色由悲转喜,接口问道:「六叔公,不过什么?只要您老人家答应放过我们,霓儿今生今世都愿意乖乖听你的话!」
有那么一刻,欧阳修宏浑身的骨头都似乎酥了。
尤其是听到后面一句,他禁不住又想起那日将欧阳霓压在身下肆意凌辱的销魂景象,心头一热就要答应下来,却猛地一省道:「他***,老子被丫头算计得还不够惨么?差点又上了她的恶当,她越是一副楚楚可怜样,下手就越狠。老子可别鱼没偷着反惹一身腥。」
他定了定神,眨巴着怪眼道:「不过嘛,好人可不能白做,你和这小白脸总得对老子有所表示吧?」
屈翠枫杀机大炽,低哼道:「你想要什么表示才会心满意足?」
欧阳修宏嘿嘿笑道:「好说好说,你吃颗老子费尽千辛万苦才炼成的药,再将你会的天一阁绝学乖乖献出,那就差不多了。」
屈翠枫明晓得自己和欧阳霓不过是在对老魔演戏,为的是消除其戒备好下手,可听了这话依旧火往上撞,冷笑道:「你以为屈某会是你的傀儡?」
欧阳修宏自感筹码在握,逼屈翠枫和欧阳霓低头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便说道:「放心,老子不希罕你这狗屁掌门宝座,你送我也不要。」
他转头望向欧阳霓道:「至于你,将黑星魔戒交给老子,乖乖跟我回独尊谷。往后好生伺候着,自有你的好处。」
欧阳霓娇躯颤抖道:「六叔公,您莫要为难屈公子,霓儿随您回独尊谷就是……」她摘下黑星魔戒,面色苍白如纸,一步步地往欧阳修宏身前行去。
屈翠枫瞧着欧阳霓弱不禁风的背影,宛如一只无助的羔羊正要投入虎口,竟莫名地生出假戏真做之情,五内如焚道:「欧阳姑娘!」
欧阳霓娇躯一震,缓缓回首凝眸相望,幽怨的眼神里彷佛在诉说着什么,朝着他几不可察地轻轻摇头。
屈翠枫霍然醒悟,思忖道:「我险些乱了方寸,忘了欧阳姑娘是为接近老魔,寻找机会才这样做的。但这老魔修为惊人,虽断了一条右臂但毕竟淫威犹存,若想顺利得手,我还需助她一臂之力!」
念及至此,他佯作悲愤,高声喝道:「欧阳老魔,把药丸给我!屈某跟你回独尊谷,你先放过欧阳姑娘!」说着阔步上前,向欧阳修宏探手讨要毒丸。
欧阳修宏一摆手,欲推开屈翠枫的胳膊:「急什么,一个个来!」
话音未落,屈翠枫已踩在滑溜的溪石上,身子一晃正要往崖下跌去,而那只伸出的手则有意无意急速缠上欧阳修宏的右腕,失声叫道:「哎哟!」
欧阳修宏猝不及防,脑海里一念闪过:「这小子好歹也是一派掌门,岂会被溪石滑倒?」念头未定,欧阳霓已惊呼道:「屈公子!」拧身来扶。
她的一双纤手看似要抓住屈翠枫的后腰,突然两臂一振,从他肋侧穿过直插欧阳修宏的小腹。
欧阳修宏凛然怒道:「小贱人!」他一抖右手,将屈翠枫撞向欧阳霓,身形遽然飞退,往悬崖外闪躲。
孰知屈翠枫早有防备,先一步松开左手横身掠出,右掌反斩欧阳修宏的咽喉。
「噗——」欧阳霓一双纤手狠狠插进欧阳修宏的小腹,血花应声迸现。
欧阳修宏一声狂吼,身躯抖动,耸起右肩硬捱下屈翠枫的掌力斩击,而肩头的骨骼「喀吧」断碎,勉强躲过一劫。
他惊怒交集,强吞一口淤血,左手抽出青铜短杖,身子后仰,小腹运劲一弹欲震开欧阳霓的双掌。谁曾想魔功运出却一泄千里,欧阳霓指上黑星魔戒闪动寒光,正全力运功吸食他的荼阳魔气。
这小腹之下正是丹田气海,乃欧阳修宏毕生功力积蓄汇聚之所,再经他心慌意乱地一催动,更是狂泻如注,雄浑刚劲的魔气似洪水般滚滚涌出。
欧阳修宏情知自己已到生死关头,奋力挥杖劈击欧阳霓的头顶:「贱人,去死!」
「铿!」屈翠枫手疾眼快,使墨玉扇架住魔杖。但欧阳修宏含愤出手委实非同小可,墨玉扇吃不住杖上压下的万钧神力,不停下沉。
他临危不乱,欺老魔只剩独臂,右手掣出仙剑,化作一溜惊虹闪电飞刺对方咽喉。
欧阳修宏躲无可躲,竟是凶性大发,低头一口叼住剑尖,满嘴鲜血直滴,含糊不清地道:「跟老子玩,玩死你!」便抬左膝轰向欧阳霓的胳膊。
欧阳霓左掌抽出,「啪」地拍在欧阳修宏膝头,两股魔气一撞各自弹开,居然斗了个平分秋色。
欧阳修宏心中惊骇:「这丫头的功力竟然不输老子!」想到其中大半实出于自己的「功劳」,他愈加地愤恨难平,同时亦深感后悔不该如此得意忘形,第二次又着了这小贱人的道。
其实这也怨不得欧阳修宏,若非欧阳霓和屈翠枫这两年各有际遇,修为突飞猛进,即便出手暗算也难说能讨得几分便宜。
然而今非昔比,表面上眼下三人仍是僵持之局,但欧阳修宏体内的功力不断被黑星魔戒吸噬,此消彼涨之下落败身亡只是迟早而已。
他自不甘束手待毙,拼命将青铜魔杖往墨玉扇上一压,随即蓦然撒手凝爪扣向欧阳霓脖颈,对自己小腹的伤势竟弃之不顾,摆明是要玉石俱焚。
欧阳霓悚然一凛,没料到老魔竟凶悍如斯,仍有困兽犹斗之能。她当然不愿和欧阳修宏同归于尽,右掌无奈撤回,飘身疾退。
「哧啦——」欧阳修宏的指尖只勾到了欧阳霓的胸襟,素衣撕裂,凌空飘舞如蝶,往瀑流中缓缓飞落。
欧阳修宏暗叫可惜,终是不敢稍作滞留,腾身向崖外飞遁,左手运指封住伤口的穴道止血,半空中响起他的怒吼:「你们给老子等着!」
欧阳霓尚未站稳娇躯,飞手打出一蓬赤蝎钉。她明晓得无法截住老魔,却也不甘心功败垂成。
方才她本有机会取了欧阳修宏的性命,只因贪恋对方雄浑过人的荼阳魔功,迟迟不肯下手以致错失良机纵虎归山,此时再懊悔沮丧,已然晚了。
正当欧阳霓生出放弃之念,猛见屈翠枫从怀中催发出一束璀璨的淡金色光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欧阳修宏。
欧阳修宏一呆,拔出背后另一根青铜魔杖挥臂招架。「喀喇喇!」一串金石激鸣,那束金芒则摧枯拉朽般地轰断魔杖,结结实实击中老魔胸口。
欧阳修宏口中爆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凄厉嘶吼,身子一晃往崖下栽落。
屈翠枫赶到崖边,怀中再发出一束金色光飙,「呼」地穿透欧阳修宏的后背。
欧阳修宏「扑通」一声,坠入湍急浩荡的瀑流后,瞬即被水浪吞没,隐隐泛起一滩滩殷红的血水在天瀑中扩散消隐。
欧阳霓又惊又喜,道:「快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屈翠枫脸色微显苍白,舒了口浊气后轻轻点头,与欧阳霓双双往天瀑下方掠去。()